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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捏着堂姐吴雪提供的电话号码，思索了一天。
这事是万万不能让陈安知道的，她心里有数。
春熙的名声不好听，这事陈安有耳闻，这要知道妻子因为生育指标的原因去找她想办法，估计家里得吵翻天。
堂堂男子汉，博士研究生，政府人员，居然要去求一个以皮肉作价交换利益的风流交际花解开游戏规则的结，这会导致他的自尊和脸面无处可搁。
事情未明朗之前，她可不希望家里爆发世界大战。看起来实诚的陈安闹起脾气来，自己不拿出女性最原始的魅力，那是很难哄回头的。自己现在这身体状态，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自己与春熙从无交集，她为什么要见我？堂姐和她，两人曾是极好的朋友，堂姐面前都不能说，这事到底有多神秘多严重？
萧玉心里疑云丛生，百思不得其解。
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才是办事效率的诀窍。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会变得如此复杂古怪？背后到底隐藏什么秘密？陈安真的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吗？这与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拿到生育指标，正大光明大摇大摆地走去医院生孩子，为什么我拿不到指标？
没有指标，就拿不到准生证，没有准生证就没有任何正规医院有胆量接受孕妇做产前检查。没有医院定点做产检，就不可能有正规医院收治接生。没有法定的正规医院的接生证明，就不可能给正常出生的宝宝一个合法的国家公民的身份。换句话说，就是上不了户口，从此变成民间传说中的黑市人口。
黑市人口一旦发生，父母受牵连，有公职的要处分，没公职的会罚款，孩子的未来将永远与正常的社会生活隔离——因为黑市人口不是社会计划内的任务。
粮油，不好意思，没有户口就不可能有粮油指标。没有指标，只能黑市买高价油米。
计划社会，你买得起高价吗？
幼儿园，不好意思，黑市人口，贵价，那还是有门路的父母走后门才能进去的。
计划社会，人家免费，你付钱，你有钱吗？
小学，不好意思，没户口，教育局不给收啊。几十里外的学校听说还有入学指标空余，不过，得交那个什么，你知道的哦。去给校长送送礼，应该还有办法。
计划社会，人家廉价，你赞助，你有钱吗？
中学？高考？就业？
连户口都没有，还谈什么谈！有钱？档案这一关都过不了，钱有卵用？
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这游戏规则的层叠设计，就像京都的五环之外到底还要有多少环，除了设计者，普通老百姓谁能猜得到？
猜不到不要紧，顺从地跟着别人的脚印游戏才是重点。否则，什么时候掉落深坑，Game over，死到临头了，估计下辈子还会变一个糊涂鬼。
萧玉不知道自己到底掉进了什么样一个怪圈。人之生存权利从这不起眼的一个生育指标开始，就已经被别人套上了重重的刑具。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不，不！如果有人对你造成危险，捡起砖头，砸过去！
萧玉一咬牙，昂起头，找到一个街边公用电话，拨通了堂姐给她的电话号码。
“怎么想起选这儿？”
萧玉原本定了一家西餐厅的雅座，春熙拒绝了，她说还是这植物园的空气好，适合女人散步聊天。
城市十大景区的植物园，占地三百余公顷，湖泊遍布，植物种类繁多，环境优美，景色宜人。
萧玉曾经与陈安一起来过一次。她对园内稀奇古怪，造型奇特，花色艳绝，外面极少见到的树木和花草充满了好奇和兴趣，窜上跳下，爬高伏地，就为找到标注眼中植物名称的标牌。
陈安对她这种没有缘由的快乐，开始倒是觉得有趣好玩，后来，太阳底下折腾个几小时，他倦了。他感兴趣的是小妻子身上的热情和活力，这才是让男人变得更男人的源泉，可不是这看起来长一个模样的树木。热辣辣的太阳当头晒着，伞都没有一把，源泉也会晒腌，你懂的，对吧？植物园无边无际，没个尽头似的，坐上观光车，遛一圈，走马观花就好，留点精力，趁游玩的热情，来点更实际更成人的活动，多好。
好说歹说，将妻子拉回家，结果，成人活动没有展开，两人的别扭倒是闹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萧玉陪了不是。
成人世界的不是可是不能随便陪的，这不，一不小心，肚子里多了一条生命。现在，她就为这一不小心得来的生命在奋斗，为肚子的生命争取降临人世的指标。
“这儿多好，安静绝尘，没有人看见我俩在一起。”站在水亭里的春熙背对着萧玉，面向湖泊，举起双手，伸展的动作慵懒随意，很是好看迷人。
水亭对面的湖边长着一排高大挺直的水杉，士兵一样齐整，越发衬得春熙的背影婀娜柔媚。
“您多虑了。我不介意被人看见。”萧玉知道春熙担心什么。
这世道，偷偷摸摸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东西怎么做都没有问题，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招摇，比如良家妇女与高级交际花坐的一起聊天，边上没有男人陪，那是对传统道德的挑衅，是要谴责和围攻的。
“我介意。”春熙转过身来。卸下了精致妆容的脸庞有着婴儿般水嫩的感觉：“我介意。你是个好姑娘。”
“我？”萧玉有点蒙。这是她与春熙的第一次见面，她说自己是个好姑娘？！
“我见过你。那天你在街上做义工。”
那天，很好的阳光。春熙坐在一位男人的副驾驶位置上，去一个预定好的酒店。
等红灯的时候，开车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那不是小陈的老婆嘛？”
她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出去，只见一位斜披志愿者红带的姑娘正小心地撑扶一位腿脚不便的行人过马路。
有她在身边，男人很少关注别的事情，满脑子都是一些情色光碟里的画面。他夸口说，要将进口的、港澳台的、国产的光碟里的镜头全部实践一遍。实践出真知，他就是要证明导演和摄影师这是在联手欺骗观众，他也要看看到底哪家的导演实诚。
“欺骗消费者可是大罪过。”他喜欢一边嘴里嘟喃，一边扭动身体。
这都市热闹喧嚣的十字路口，车流如龙，人流似海，他一眼能认出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坐在身边，一只手抓着方向盘，一只手还不忘抓住春熙的手不停揉捏的时候，这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