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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凝重,月隐云深。
一名黑衣人在屋檐急速奔走,掠起的的灰尘惊起枝头上的飞鸟。
那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扒开一处瓦片,盯着屋内熟睡的小女孩,手腕一转,指尖便多出了尾端形如梅花针刺。
风起,风落。
针出!正中她胸口!
那女孩口吐鲜血,捂着胸口,大喊一声“啊我死了”,随后头一歪,脚一蹬,就闭了眼。
见周围没了动静,她又掀起一个眼皮,悄咪咪的偷窥着。
黑衣人:“……”
“卡!”
场景骤然变幻,又变做那庄严书阁的模样。陶陶从书架上跳下来,无奈道,“你演的不行啊。”
“……不是这样的么?”君素魄满脸委屈。
“太浮夸了啦!”陶陶围着她转了几圈,指指点点。
“我的任务是整理书阁,不是陪你演戏啊!”她抗议道。
“哼,反正最终也是我给你审核!”他叉腰理直气壮道,“你再演不好,我就不给你积分了!”
“……”行行行,你有理。
“好了,我们来演下一场!”摆平了不配合的演员,陶陶又眉飞色舞的拿着剧本,大声问道,“下一场是皂白教教主初谒月露华,谁要当皂白教教主的?”
“我要我要!”
“我才是!我演技好!”
“陶陶看我!我长得好看!”
“呸呸,就你?!”
一群人就着“谁长得好”这一话题叽叽喳喳开了。君素魄擦擦嘴角的红颜料,倚在围栏上暗自忧伤。
说好的天下第一派呢?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沙雕?
平常还好,一到修竹里,大家的智商仿佛都被陶陶吃了一般,智障得宛如三岁小孩。
她腹诽的这会,众人的话题已经从长相上转到了“皂白令上谁最好看”。
“要我说,我就觉得那傀儡师帅!”有个弟子兴冲冲道,“这点石为仙的傀儡术举世无双,想想在打的时候直接炼几块木头就可以打了。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切,这傀儡术要真有这么神奇,也不会失传了。”另一个小弟子嗤之以鼻,“我觉得那杀手孤云倒还不错,出手不见血,这是何等精妙的剑术!”
“但那苗疆巫女也很厉害啊。”另有一人反驳道,“那上古遗族蛊术出神入化,听说比现在的医术还厉害很多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火热,活像是在讨论热血英姿的英雄,而不是凶名远扬的逃犯。
“诶,你呢?”忽然有个人问道。
“我?”君素魄歪头思索片刻,掏出那《皂白令》翻了翻。“千面佛吧。难得有个医师法力这么高,能做到皂白令榜一的位置。”
“我倒是喜欢无影姬。”陶陶托腮,笑嘻嘻道,“那时对女子管得严。她能以女子之身稳坐榜二的位置,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啊啊,有道理耶。”
“可是我还是喜欢竹叶青,翩翩浊世佳公子啊~”
“好了好了,要晚上了。”君素魄忍不住插嘴道,“修竹里要闭门了。”
“啊,我还没玩够。”
“呜呜,我今天的剑法没练,回去师父肯定要骂我了……”
终于赶走了这群恋恋不舍的小弟子,君素魄整个人都乐的飞起。
哈哈,终于要回去了!
累死我了!
她正要欢快的奔出修竹里,衣袖一紧,回头就看见陶陶那欠揍的狐狸面具。
“你还没整理书阁的呢!”他理不直气也状,“你今天光陪我玩了,任务还没做的!”
君素魄:“%¥#@……”
好吧好吧,你是祖宗你说了算。
她只得撸起袖子,累死累活的被他们弄的乱七八糟的整理书架。陶陶坐在书架上,两只腿在空中慢慢悠悠的晃着。
“你会吹埙?”君素魄看见他捏着一只橙红的陶埙,好奇问道。
“当然了!”提起这个,他眉飞色舞道,“我可是沧笙山最会吹埙的人?”
“真的?”她不敢置信。
看不出来啊,你不是整天都在玩吗?
看出了她的戏谑,陶陶气鼓鼓的,连狐狸面具都显出几分怒色。“我当然会吹了!你听好了!”
是一片茫茫的夜色。星子敛眸,灯火飘摇,浓郁的墨色弥漫在大地之上,吞噬了一切生机。
忽然,一束明亮的光滑入了黑暗。一束、两束、三束……最后化为一片澄澈的水色。
是月啊,我心中所向的那轮月啊!皎洁的明月垂在空中,好似一位娉婷的佳人,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点亮九州大地。
月儿,月儿,你可曾听见我的呼唤?只愿你之温柔长存,你之缱绻常在,你之希望兮月华永照这幸福安康的人间!
曲毕,余音绕梁,缠绵不绝。
过了好一会,君素魄才回过神来,呆呆的鼓掌。“真好听,这什么曲子?”
“《月出》,”他哼唧道,“我作的,厉害吧?”
“厉害厉害!”她又补道,“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哇塞这旋律悠远中带着缠绵,空灵里又不失深情,绵长婉转中还有着一丝怆凉,简直吹爆!
“知道就好。”他愉快的跳下书架,蹦蹦跳跳的走远了。“好好干。什么时候弄完了我就放你出去!”
君素魄:“……”
擦!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于是乎,她就努力的整理着书。只是偌大的一个修竹里,她一个人弄,虽有法术,也还书有些吃力。待她整理完已经是深夜了。望着天际朦胧的暮色,她擦擦汗,迫不及待的去找陶陶交差。
没有了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弟子,夜晚的修竹里被一层幽暗的墨色笼罩着,挑灯夜行,琼楼玉宇,雕栏玉砌,到真有几分藏书阁的味道。
话说这里本来就是藏书阁来着……
君素魄捂脸,表示并不想知道陶陶到底是怎么把好好的修竹里折腾成这个鬼样的。
转过鳞次节比的书架,走廊尽头便是陶陶的小院。君素魄大步上前,却又在门前停下,故作矜持的敲敲门。
“有人在吗?”
门内并未回应。回声在空荡荡的修竹里回响着,孤寂得诡异。
月隐云沉,正是三更。
一阵悠扬的旋律隐隐传来,仿佛还带着凄幽的歌声。君素魄贴在门上听了会,果真还是那曲《月出》。
大晚上的,吹啥曲子?
她正纳闷,只听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她低头,果然连门闩都没上。
门都不关,他到底在干嘛?
她推门而入,正欲开口询问,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
无数尸体横陈,殷红的鲜血凝固在地上,混合着零落的花瓣践踏成泥,发出奇异的腥味。火光冲天,断壁残垣间,往日的繁华依稀可见。这火舔舐着夜空,似乎将那明月也染成了浑浊的血色,挂在暗沉的空中,发出诡异的幽光。
风摸过她的脸颊,刺鼻的腥臭让她浑身寒毛一立。
风起,风落。
又是那熟悉的旋律传来,只是一改之前的深情,语句之中包含凄凉。
随着悠扬的埙乐的反复咏唱,那歌声也逐渐清晰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清绝的歌声长鸣不已,宛若破碎的月光,九曲回肠,绵绵不尽。词句在婉转悠扬的旋律间一咏三叹,哀戚的哽咽声隐隐响起,仿佛一名女子在身后戚戚不已,令人泪湿满裳。
不对,这声音就在身后!
“呀,还漏了一个。”
空灵的女声在她身后幽幽响起,君素魄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回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橙红。
——一双水光潋滟的、橙红带血的魔瞳。
梦醒,汗湿衣襟。
已是晨光熹微,金乌啼晓。君素魄恍惚的爬起,抬眼是一排排熟悉的书架。
——是修竹里。
她晃晃脑袋,大脑还带着些昨夜的昏沉。她正欲起身,一张俏皮的橙色狐狸面具便闯入眼帘。
“早上好啊!”陶陶蹲在她面前,兴致勃勃的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
一!点!都!不!好!
但这种事不能说出来,于是她只是盯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一个橙红眼睛的魔族?”
如果真是魔族入侵,那这事就大条了。
只是没料,陶陶他歪歪头,随后噗嗤一笑。
“魔族?”陶陶咀嚼着这个字眼,笑得在地上打滚,“沧笙山怎么会有魔族?你在开玩笑吧?”
“……也对哦。”
那就是噩梦咯?
可是……这感觉……
“好了好了,再说魔族巡逻的严淡墨要找你拼命了。”陶陶眨眨眼,有些调皮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比魔族入侵更恐怖的事?”
“什么?”她随口问道。
“你昨天没有整理完书就睡着了,今天继续。”他指着那杂横的玉简,大笑道,“继续陪我玩吧!”
君素魄:!!!
“不要啊啊啊啊啊!”
她吓得一个翻身,立马去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架。
陶陶抱着胸,笑嘻嘻的看着她忙前忙后。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才收敛了笑意,望向窗外明朗的天空,面具下红光一闪。
“被发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