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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有女,浑然天成,落落大方,才颜双绝。
“杨花散,杨花散,散遍寻常百姓家,飞入金銮帝王城,杨花散,杨花散,花恨风吹落,惟吾独爱长风。”
传闻这长安城中有一女,善女红,通音律,更颇有咏絮之才,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被誉为长安第一才女,和那镇北将军府的林婴乃是大唐的绝代双姝。
不过说来可惜,这林姑娘出生在镇北将军府,李光州何许人也?那可是我大唐捍卫河山的诸将之首啊。
而那柳絮才媛偏偏出生杨府,也不是说这杨府不好,当今皇后便是杨家出身,只是这户部尚书杨谌在外的名声实属是一坨烂泥,着实是让人欲触又后怕啊。
“徽瑜姐姐,徽瑜姐姐,你这儿歌唱起来好好玩啊!”
不知是那家的宅院里面,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正围着一个女子打转。
她双眸似水,泛着点点轻灵之气,眼中含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只迎着孩童的簇拥坐到石凳之上。
那一袭丝织瀚蓝的绮罗裙,身姿窈窕,步伐轻盈,乌发如漆,一络络如幕丝般被盘作发髻。
“好啊!不过徽瑜姐姐这里可没有新的了,你们再这么围着姐姐,以后可没人给你们歌唱了。”
声音柔和中带着空灵,如娟娟溪水流过幽谷,似风拂柳絮。
那清澈池水中的红鲤,摇曳着鱼尾,波光粼粼间,竟是痴了般浮向水面。
打发小孩子是件容易事儿,只是女子的心头却暗暗藏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等到这些小子去别处胡作非为后,她玉手托腮,似无力般将欲瘫倒,方才能细睹尊容。
一张鹅蛋脸上不见瑕疵,秀眉纤长,唇绛微抿,嫣如朱果,娇颜玉面是那芙蓉花开中凝出来似的。
只是那姑娘先前颇具神灵韵的眼神如今突显流眄,如那黑天之中丢失方向而四处寻觅光点的苍凉舞蝶。
她这一呆倒是看痴了众生,那池面上涟漪不断,那条条红鲤探头露面,身旁的妖艳百花甚至都压低的身子为之倾倒。
这园中坐着的乃是恍若隔世,不食烟火的仙子,她似繁星,飘渺虚无,却又绚烂。
“天高九千丈,地厚三千寻......”
“我的好姐姐啊,你怎么在这里呆着啊?”正当女子的思绪纷飞到那九霄之中,却被那熟悉的声音打破。
那男子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头发乌黑茂密系在脑后,生得一双有神的虎目,大汗淋漓,身上只披了一件短袖布衣,腰间围着个白抹布,嘴上抹着笑意,对着女子憨憨发笑。
此人乃是杨谌的儿子——杨荣,自出生起便是膂力过人,好习武,又瞳大如虎目,被称为“杨氏幼虎”,也是被林氏看中的未来女婿。
而他对面的那位如意美人则是他的亲姐姐—杨徽瑜,这长安赫赫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造诣极高。
“荣弟,你这一身汗,怕是又跑去武馆舞刀弄枪了吧。”杨徽瑜见到自家弟弟,也是笑颜相迎。
“姐姐,我今天摔倒了五十多人呢,那武馆老师说我天生神力,这臂力怕是可与修行者一搏了!”杨荣虽自幼习武,却不修行,在他看来,他痴迷的是武学而并非修道。
“整日里舞刀弄枪,将来若是真的投军了,怕也只是个莽夫。”杨徽瑜虽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夺过杨荣腰间的抹布,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汗珠。
“平日里多习些兵法,上阵之后才不会吃亏!”
杨荣自幼习武,也是怀着投军杀敌的少年梦,为此他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姐姐,你不懂!这兵书上得来的终归是浅薄的,只有真正上战场拼杀过了才知道。”杨荣被抹布盖着脸,仍由杨徽瑜揉捏,嘴中嘟喃着。
杨徽瑜这边则是细心地替弟弟打理,不忘教育一顿,“书上得来终觉浅,人家也是看过书的,就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姐姐真的不放心你去参军.......”
一边说着,因为杨荣的个子太高了,徽瑜就算踮着脚也不好够到头发。
“蹲下。”
杨荣低着头,嘟起嘴应了一声,两腿稍弯,半蹲下来。
打小开始,姐姐总是一把手的照顾自己,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爹爹说过,徽瑜和你们的母亲很像的话,杨荣早已将她视作逝去的母亲。
对于这种自幼缺少母爱的小孩来说,一个温柔似水的姐姐无疑填补了少年内心最重要的疤痕。
“今天早上,我代父亲去李将军府中悼念老将军了。”
“那个李将军?”杨荣此刻极为乖巧地蹲着,眼睛微闭享受着与姐姐独处的祥和。
“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杨徽瑜轻笑一声恰如徐徐春风拂面,灵眸闪动间万花摇曳。
“林婴?”
“她又跑了,不知道去那里了呢。不过这桩婚事你应该还满意吧,我想你们两个应该合得来。”
杨荣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愣住了神。
“嗯?”
“姐姐说好得自然是好的,她虽有名,可与我不曾见过几面,若她能比得上姐姐一半好,荣儿娶她不后悔。”
杨荣眯着眼睛傻傻地笑着。
“这是什么话?你姐姐我啊,文弱样子,怎比得上修道的姑娘,倒是你以后怕是被她一顿好打。”
“姐姐......”
“怎么了?”
正当杨徽瑜开着玩笑的时候,杨荣在抹布中抬起头来,虎目中点着光般盯着她。
“那陈家小子还和你有来往?”
杨徽瑜回避了他的眼神,俏脸间忽现桃红,“今早,他也去李家祭祀了......”
“那臭小子配不上你!”
“别胡说,我和他......”杨徽瑜顿住了,不知如何接下去。
杨荣口中的陈家小子也是有来头的,长安陈家是禁军统领陈淳之为主的世家。
陈淳之在朝廷之中地位极高,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修为还位于浩瀚之境。
只不过陈老爷子虽然名望极高,但他的后代却并不是很争气。
儿子陈亨疏于修炼而痴迷于商道,这生意是赔了一轮又一轮,老爷子若不是念在他是自己的至亲骨肉怕是早就逐出家门了。
令陈醇之唯一欣慰的地方就是陈亨给自己得了个好孙子—陈佑,都说这隔代亲,在陈家那是不假。
这陈佑饱读诗书,尤善这排兵布阵,就连陈醇之都觉得这孙儿有大将之风。
不过杨荣瞧不起陈家并不是因为陈家地位比不上杨家,那陈老爷子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杨荣就算是个武痴,却也不是瞎子,这陈家靠着陈醇之支撑的确是风光一时。
然老爷子若突然离世,这硕大的陈家落入陈亨之手,那还得了,他无官无爵,置身暗流涌动的长安之中如同冢中枯骨般,他儿子陈佑再有本事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
陈佑与姐姐又是自幼便交好,这陈家指不定是不是来利用姐姐找杨家做依靠的。
“徽瑜姐,那陈佑或许别有用心,你可别着了他的道啊!”见到自家姐姐一听间陈家小子的名字便入了神,杨荣急了,他起身手捏着杨徽瑜的肩膀,情绪显得有些许激动。
“我......”,她迟疑了,乃至不敢看杨荣的眼睛,黑亮的眸突然暗了下来,心如刀绞般,左右为难。
这日的早晨,杨徽瑜在镇北将军府中见到了陈佑.......
他比几天前相比似乎又瘦了不少,一袭白衣似雪,五官轮廓分明,略淡的剑眉之下,眼眸似潺潺清水,鼻似卷中远山挺直,额头上系着一条白莲花纹丝带,手中握着佩剑。
只是陈佑并没有急于进府,而是傻愣愣地如雕塑般立在原地,眺望府中,找寻熟悉的身影。
杨徽瑜就站在一边静望着他,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街上的人流不再吵闹,这天地间只有他她二人,岁月静好,直到天荒地老!
“阿佑!”,一旁的杨徽瑜绽着花颜,大步迈向那名白衣男子。
“徽瑜!”,陈佑的眸中满是这个咏絮佳人,仿佛她周围泛着灵光一样,怎么也挪不开眼。
“到了门口,都不进去吗?”
“等你。”,陈佑嘴角上扬,划出一道小弧线。
“那现在我来了,还不一起进去?”
“好,好。”陈佑不由得抬起手作出了请的姿势,也是一个臂膀抵挡周围同到将军府的人群。
杨徽瑜则用柔荑般纤细的手提起绮罗裙的裙底,眸中莹莹若水,只不过埋低了脑袋,配合着陈佑。
“徽瑜,对了,那个.......”陈佑似有话说,却又犹豫起来,挠了挠发带绷着的黑发,瞥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她微微侧头,朱唇轻抿,两腮醉着朱红,“怎么了?”
陈佑盯着她眼里的光彩柔和无比,极小心地咽了口口水,生怕眼前的杨徽瑜发现。
“你给我那首半头诗,我想好怎么接了......”
“你不必着急,大可多想想。”杨徽瑜好心提醒道,她在诗赋这方面,颇有兴趣,时常出题去让陈佑接下半段,只是他每次的回答都不是那么和人心意。
“不,这次我要说!”
“那你说吧。”杨徽瑜微微眯眼,却饱含暖和的笑意,偏着小脑袋,有几分要接到糖果的孩子样。
他挺直着胸膛,一手并着指天,似在发誓的样子。
“天高九千丈,
地厚三千寻,
皆不及你我,
白头一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