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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火凤女君得一女,若白雪凝脂之美玉,若红粉绯绯之繁花。那日日而过每一天时光都被她渲染成琉璃般的颜色,她是女君的心头肉,是女君想穷尽一身之力拼命守护的宝贝女儿。
女君爱女之切,管得辛瑜嫣也甚严,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心中欢喜又期待。可有多大的期望就有多大的失望,辛瑜嫣的离开是击碎她的开始,族毁家灭是湮灭她的结局。
本以为日子只会一天天荼蘼下去,可失望得久了过往觉得黑白分明的事也变得模糊不清。多少年了,辛芷娉亭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再经历如此的伤心,睁开眼看着与辛瑜嫣如此相似的一张脸她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平复下起伏的心情:“她既然是为救你而去,那你这条命再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活着。”辛梓翎眼神坚定。
“不只是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很好。”
她拼命点着头:“我知道,我会的!”
辛芷娉亭点点头,半侧过脸去,梓翎看到她眼中淌出泪水。一位年轻的女子差了小童送她出去,她抬头看了看在悲戚中无声流泪的辛芷娉亭抬起衣?擦了擦眼泪行礼而去。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廉易总算是将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从他整日里去小村子里混吃混喝就能看得出来。可辛梓翎这边却忙得不可开交,辛芷娉亭差了个小童给她用板车拉了一车的书卷过来,说是她娘亲少时学习的法术剑术,让她好好看一看。
她端正起来,因摸不准她姥姥什么时候会来,她只得没日没夜的看着书卷。她娘亲真是不一般,这小山一样的书籍心法颇多,听闻她娘亲是能看到全默背出来,这得是有多大的耐性啊。
翻开一篇书页她看到辛瑜嫣的字迹娟秀小巧的写在空白:风起时天地肃杀,云端处藐视苍生,昭华若流云翩然谢后,再登宝塔顶,不若看一夜银河繁华流星飒沓。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触摸着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她娘亲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彻的一位女子,却独独没有逃过那个“情”字。
辛芷娉亭过了十日来到她所居的树屋之外真刀真枪的同辛梓翎打了一架。老女君的功法当然是上乘,好在辛籽翎如今也多少有些底气,但几招之后辛芷娉亭显然还是不太满意:“你可以更好,嫣儿的女儿可以更好!”
“我再努力试试。”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姥姥培养起点感情便只看得到她的严厉苛刻,她想她外祖母是看到她想起她娘亲,再想到她身上流着擎幕天的血又恨她,加上知晓是为了救她辛瑜嫣才会死去也许那恨中还带着厌恶。
“不是试试!你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辛芷娉主亭语气严厉又生硬。
辛籽翎有些畏怯地退了一步,她长得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严厉的要求过她。但是她觉得她一定要做到,做为辛瑜嫣的女儿理当争口气。
以前她有人庇护,可如今只能靠自己。她眼前浮现出一人的笑脸,那人伸出手将她的一缕乱发挽到耳后。眼泪不知何时又流了出来,她恨自己不争气,抬起袖子一擦抬眼看向辛芷娉亭。
辛芷娉亭似乎更加不满意,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明日我会让细细将你母亲曾看过的书再送些过来,给你二十日时间将它看完。还有,今日我使的那个法术你记住了吗?”
“啊?什么?”辛籽翎回想了一下,似乎她之前看过的一本术法书上讲到过这个法术,用了好些篇幅来介绍。但具体讲了些什么她却细想不起。
“你!不成气候,太不争气了!”辛芷娉亭气得瞪了她一眼,转身愤愤地走了。
辛籽翎立刻将那本术法翻了出来,认真看了看。书上写着那紫色的火焰可以灼烧魂魄,可是如此晦涩难懂的法术她外祖母也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她将灯挑亮了些,闭上眼睛回想着辛芷娉亭如何使出的那样一个术法,每一个步伐,每一个手指间的变化。微风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她跪坐在矮木桌前睁开眼,结合着辛芷娉亭教给她的结印之法指间闪出了一朵小小的紫色火花。
虽只是亮了一瞬便“啪”的一声灭了她也很是欣喜,这种成功的喜悦冲淡了心中的愁思。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来晃去终于被吹熄,她双手支颐看着前方微透进些月光的树洞口,想着也不知再过多久她才能够赶得上她的娘亲。
当年她同燕玲跟着她娘亲学习法术,有一些因是燕玲学不了的她便找些莫名的理由偷懒也不学,其实那些只有她能习得的法术便是她辛家特有的法术,比如唤这这紫火之术的心法的结印的手法。
可那时她不上心,每每如此她娘亲也是长叹一声作罢。那时候她的娘亲一定也想着能天长地久地保护她吧,也一定想着能有那么长久的时间来教导她,总是有一天能够学得会的吧。
她现在知道了自己外祖母的严厉,她便知她娘亲一定不想她再像自己一样被压抑了天性。每个人都有遗憾,被纠结在心中一日清晰过一日,这遗憾便成了自己的心结和苦果,因自己受了那些苦便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再受一次如此的苦。
可是她已经长大,再来看这些曾经困住她娘亲的枷锁也不觉得是个什么多了不得的困境。该在何时做何事就尽力去做,安心下来早日将本该此时做好的事情做好才不会耽误下一刻的事情啊。
可惜幼时的她不懂,彼时她的娘亲也不懂。突然有一点了悟她娘亲那时为何会舍下一切离开,那时候的辛瑜嫣也许像只困在笼中的小鸟,只想着展翅高飞,飞离这困住她的亲情吧。
她在黑暗中默默闭上双眼,这么久以来难得的真心笑了一次,虽然嘴里有咸涩的泪水但心中终是一松,再一空……
常言道开心总是短暂,开心过后便会有让人难过的事发生。不过第二天这话便灵验了,成堆的书籍再次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且全是清心的经书和古籍。她脑子发晕扶着椅子坐了好半天,将那些册子往一旁推了推再推了推。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就是她不能为之的事。总之是太可怕了,可怕过千年没有烧肉可吃。她哆嗦了一下,起身迅速的将那小山堆似的书卷推到墙角码好,看了看有些不妥便又将桌布拖过来将书籍盖好心下才算平静下来。
辛家的法术剑术她其实以往跟着辛瑜嫣也早有了解,只是学得不精,有好些地方也确实有所偏差,现在照着书籍温习一遍倒是精长迅速。她乐意去学,虽有压力但并不抗拒,但那些学术上的东西就太为难她了,她一向无心向学看了就发怵。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这个做法在第二日就让她在辛芷娉亭面前被罚跪了整整一日。因如此事端而起的事隔三差五便会发生,想她娘亲当年一定不如她倔强,因为到最后就连辛芷娉亭也放弃了。
日子渐渐平淡下来,可在春日暖风之中廉易却来辞行。辛籽翎给他送行,一路上她一直想法挽留:“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吗?怎么又要走呢?”
廉易折了一支路边的野花咬在嘴里,随意道:“当然是跟定你了,可是还有些事老子要去做。看这一日日的你都有所长进,那个,你不是叫老子也长进些么。”
她说:“长进些你可以留下来跟着我学啊,我不行你可以跟着辛老学啊。”
他瘪了瘪嘴:“籽翎算了啊,到现在你都不敢叫她一声姥姥,老子还跟着学呢。”
辛籽翎抿了抿嘴,指着山丘之外:“到了外面,你要再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哪能啊,”他嘻皮笑脸道:“那个……前两日木鼎桦不是来了一趟吗,我想去他那边捞点事做,哈哈……也是沾你的光啊,那个……”
辛籽翎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并没有看开不是个什么好事:“那个……那个什么?”
“其实哈,好吃的东西也多得很,换个口味也不错。”廉易用眼风扫了她一眼:“我觉得木鼎桦挺有心的。”
“嗯,确实。你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要荐给我吗?”辛籽翎想了想头一日廉易不知从哪弄来的烤豆子,也不怎么好吃。
“重点不是这个,记得烤鸡吗?”廉易提醒到,他这一阵子看辛籽学习法术觉得她还是很聪明的,可今日却又觉得辛籽翎其实还是那么笨。
“烤鸡?原来不是豆子啊?”她回想了一遍:“不错啊,很好吃。怎么,临行前想来一只烤鸡吗?可惜耀絮丘吃不到这个。你记着我欠你一顿,下次再请你。”
廉易将想明说的话又吞了下去,这种事情还是算了,时候不到他说得太多对她反而不好。看辛籽翎如今全没有一点别的心思他倒也是放心,赤骞熙那棵对不起辛籽翎的大树不提也罢,有个备胎木鼎桦也是不错的嘛,都是大家大族,他跟着辛梓翎左右都不亏。
接过辛梓翎递给她的一包地瓜丝,他咧嘴笑得很开心,其实即便她什么都没有也是他廉易认定的亲人。蓝天白云下满地的五色小花上站着一身红衫的美丽姑娘,廉易觉得她身边要是再加上个人就更加完美了。
在耀絮丘的日子过得很快,自廉易辞别后已过了五年。辛籽翎日日勤学苦练,对每月都来的木鼎桦待她的不同视若无睹。辛梓翎没有注意到的事太多,被细细提起时她将这归到近来有些易累的缘故上。
她想她是累了,没日没夜的努力了这么久可不是会累吗,可她终是得了辛芷娉亭的一个点头。她开始茫然,现在若有机会她还会去报仇吗?她害怕面对她爹爹,当她越有力量去做到时她反而越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