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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敢接话,陆暄仪先跪了下去,四人也跟着跪在她身后。太后叹口气,从嬷嬷手里接了茶吃下两口,语气还是凝重:“万氏是个什么身份,也值当昭容耍气性成那样?平日里也就罢了,宁修仪的肚子关系着两国邦交,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拎不清!”
茶盏递给嬷嬷手里,太后示意她们起身,又道:“昭容什么心思,你们还能不知道?不过是不敢说罢了。哀家听说前两日里昭容去了趟建章宫,约莫是存着邀宠的心思,希望陛下去陪她。可结果呢,陛下去了兰陵宫,她就气撒在了万氏的头上。”
太后顿一顿,对皇后道:“昨日的事你做地好,这一个月里万氏出不得兰陵宫,可之后的事,皇后有什么想法么?”
陆暄仪先是道了声不敢,又道:“回太后,妾想等万宝林的伤好了后,迁她出兰陵宫。”
“嗯,这话倒是中听,”太后点头道:“另外罚俸三月,贴身伺候的打三十板子,罚去浣衣局。至于谢昭容,”看一眼德妃:“德妃认为如何办?”
德妃看了眼皇后,斟酌着道:“罚俸一个月,罚抄宫规十遍,以儆效尤。”
太后嗯了声,只在罚抄宫规那声略皱了皱眉,没说德妃的主意好或不好,又对程淑仪:“你离昭容那处近,后日起你去昭容那,看着她诵读宫规,每日一个时辰,先读三日,若是不好,再让她抄宫规。”
程淑仪心中暗道不好不好,可也不敢有异议,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太后的懿旨。什么时候宫殿住地近成了教导人的理由了?可她是淑仪,谢氏是昭容压她一头不说,她有什么理由去蹚这个浑水?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得罪谢氏。
说完这些,太后又让四名妃嫔退下,留下陆暄仪。
太后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皇后既已入宫,宫务也该早些上手了。皇后有什么想法么?”
宫权这东西,陆暄仪自然是要的,不掌实权的皇后还能算是皇后么?可眼下她一点儿不急。
德妃提了,太后提了,还有一人没提,赵昀。
因此陆暄仪不过赔着笑,恭敬道:“母后说地是,只是妾初初入宫,德妃姐姐又一向能干,颇能为陛下和母后分忧。”
太后睨陆暄仪一眼,钟嬷嬷适时地从外面端来燕窝粥,陆暄仪服侍着太后饮下,太后才慢悠悠道:“也罢,你若能早日生下嫡子,自然比宫务重要。罢了,先回去罢,陪着哀家说了半晌的话也该歇息了。”
陆暄仪恭敬地退出慈寿宫,外面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下了雨。
这晚赵昀并没有来凤仪宫用膳,御驾仪仗落在凤仪宫门前时都已是亥时正了。邓远自然早早地来凤仪宫递过话,陆暄仪早已沐浴梳洗过,也没有刻意描画晚妆,而是让小厨房备着夜宵。
赵昀明显见地比两日前陆暄仪见到他时疲乏了些,款待察恪尔汗国使臣一事已是安排妥当,可今日下午他又接到了一个让他有些头疼的消息:察恪尔的使臣转交了他们大汗送来的国书,请求嫁一位公主至察恪尔做阏氏。
“诸位大人们是什么态度呢?”赵昀沐浴过后,陆暄仪为他换了身新制的寝衣,为他揉捏着肩膀,柔声问着。
赵昀端坐闭目道:“倒是想选一位宗室的适龄女子嫁过去。”
“这自然是好法子。”陆暄仪附和。
赵昀苦笑道:“若真是这么容易,朕也不会头疼了。察恪尔求娶的是静乐。”赵昀话音刚落,陆暄仪的手就停顿了一息。
静乐公主是赵昀最小的妹妹,今年十四岁,她的生母是先帝的孙淑仪,而这位孙淑仪则是太皇太后的表外甥女、先帝元配袁皇后的远房表妹。在先帝晚年虽算不上得宠,却格外幸运地生下了公主。
承德七年时孙太妃就病故了,之后静乐公主也辗转由太皇太后和太后抚育过,之后便移去了未成亲的公主们住的梓英殿中。
“察恪尔点名要静乐公主么?”陆暄仪心内唏嘘,面上却风平浪静。
赵昀颔首:“没错。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静乐自幼养在深宫中,他们又如何识得她?”
陆暄仪笑着点头:“那是自然,静乐公主是先皇的幼女,自然是留在圣都孝顺太后为好。”
赵昀拍拍陆暄仪的手背,便倒身躺了下来,许是真的疲乏,赵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初二是要设宴款待察恪尔使臣的日子,陆暄仪早早宣布散了请安。依着从前的例子,是只有皇后与正一品贵妃、从一品的四妃才够资格出席的,如今没有贵妃,德妃自然要参加,而身为主角的宁修仪也是要参加的。
赵昀并没有其他的旨意,因此其余的主位也没有资格参加宴会。
宴会设在太液池畔的幽兰阁,虽然是阁,但规模与装潢却并不逊色宫殿,而这里也是近几代皇帝与皇后、太后设宴的地方,自那日得了赵昀的旨意后,德妃便命人打扫布置,陆暄仪也打发罗康去看过。自然是要万无一失。
察恪尔的使臣团一行有近二十人,为首的是察恪尔汗的十一弟,名唤阿布台,也是宁修仪的十一叔。然此人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亦不似一般胡人的彪悍胸猛模样,反倒有几分汉人的儒雅。
宁修仪被陆暄仪免了请安后的这几日亦是难得地睡到自然醒,不过陆暄仪也传下了今日让阿布台的妻子、以及宁修仪的姨母、母亲身边的一个婢女来给宁修仪请安。
见到三年多未见的故乡亲人,宁修仪自然是高兴激动的,关起门来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也再次更衣后去幽兰阁赴午宴。
皇宫中的伶人舞姬们使出了浑身解数,献出了精彩纷呈的才艺,阿布台的眼睛都没眨过,一个劲儿地鼓掌叫好,赵昀见阿布台看地高兴,面上也一直持着笑。
待伶人与舞姬们退下后,阁中还有几名司职弹奏的女子,琴曲婉转悠扬,阿布台赞了声好,又端起身边宫女斟满的酒盏,起身敬赵昀道:“臣敬大宸皇帝陛下一杯,愿我察恪尔汗国与大宸世代交好,天下和平!臣先干为敬!”说罢,便豪放地仰着脖子喝地一滴不剩。
赵昀也很高兴:“好,大宸与察恪尔汗国世代交好,天下和平,国泰民安!”说完,也仰脖干了一杯。
酒过三巡,宁修仪的姨母通过会说汉话的察恪尔随从转达她也要敬赵昀一杯的意思,却被陆暄仪笑意莹然地接了下来:“王妃的酒就由本宫来喝罢,察恪尔的美酒真是让本宫开了眼,不多喝两杯哪儿能尽兴?”说罢,也不含糊地喝下了。
宁修仪的姨母瞪大了眼睛看着陆暄仪喝下后,自己也笑着喝下了,又对随从低语了数句,随从翻译道:“我们王妃说大宸皇后豪爽不输男子。”
赵昀含笑望着陆暄仪,陆暄仪也回以一笑,又对王妃道:“王妃也要尽兴才是。”
德妃望着赵昀和陆暄仪夫妻和睦的场景,心中一酸,毕竟三年前赵昀登基十年时的款待察恪尔使臣的宴会上,赵昀与袁皇后可没有一点儿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
为了不露出心思,德妃也饮下半盏酒,便向皇后告假,说要去偏阁里更衣。
陆暄仪点点头,看着赵昀目前高兴的样子,怕是不会喝地少,转头就吩咐流影早些准备醒酒汤。
待陆暄仪再回过头的时候,就已听得赵昀道:“宁修仪不远万里来到大宸,身负察恪尔交好大宸之重大使命,这些年来一直礼敬太后,也深得朕心。朕许诺使节王子与几位贵客,待宁修仪生子时,还望王妃再来圣都,陪同宁修仪生产。宁修仪生子后,朕要下诏晋宁修仪为昭华。”
随从翻译过后,宁修仪的姨母高兴地落下了眼泪,宁修仪也高兴地连忙起身谢恩。王妃一边答应着一边又要敬赵昀,只不过这一次陆暄仪并没有要为赵昀挡的意思,赵昀也笑呵呵地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