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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当空,孤舟萧冷,泊舟湖心,有人负手而立,遥瞰一片山河朦胧,忽而湖面涟漪阵阵,微风抚过他的长发。
身后响起琐碎的声音。
“回禀师祖,事已办妥。”
现今的徒子徒孙手脚当真越发不利索了。
男人转过身来,一袭藏色西服,领肩雪狐缠绕,青丝披散,半垂着眼帘,挺拔俊逸的五官下掖着一副恬澹慵懒,他俯视一周,不做言语。
不闻为尊者下言,几个跪拜在地的年轻修灵人面面相觑,被众人喊做大师兄的男人再次开口:“不知……师祖,还有何吩咐?”
半晌,玉石之声悠悠而起,“她的伤势如何。”
“禀师祖,此次诛怨椟启椟后第一次请到三重降怨令加之……她自缚焚灵序规……现下……恐已伤重。”跪拜之人不敢有丝毫隐瞒。
前者面无表情转过身去,继而凝视这一潭望不尽的湖面,“退下吧。”
跪地的几个人恭恭敬敬作揖,“是。”音未落,袅袅白烟,再无人影。
湖面无风,却荡漾起不大不小的波浪,孤帆船灯摇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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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中学普高部的那树樱花,不知在哪个夜里开到了荼蘼。
敞亮的办公室里,颓然多出一影近几****恣行无忌的人,他到处高调寻找失踪的关盈盈,最终引来了校务处的关注。
“亚力啊,你听我说,关盈盈失踪这件事不能报警啊!”
比起翘着二郎腿嚼着口香糖,一脸无所谓坐在沙发上的人,几个围坐在他身旁的教务老师才更像是被叫进办公室学生该有的模样。
少年抬手冷瞅一眼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关盈盈整整失踪十一天。”咀嚼着口香糖的速度慢下来,他压低声线:“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也姓赵,所以不敢把学校怎么样?”
赵亚力的眼角是向上翘的,只要微微一斜视,便呈凶相,眼神尤为冷冽。
几个主任大惊失色,拿出毛巾擦拭冷汗,当中一位年过半百的德育主任低声下气地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关盈盈失踪与校方毫无关系啊!”
“毫无关系?全面封锁学生失踪消息是一所正常学校该做的决策?”少年咧开唇角,质问道。
“这,这是……校长的意思……我们,我们也只能照办啊……”冷汗越来越多,擦汗的动作越来越勤。
“呵,一群窝囊废。”赵亚力站了起来,手插着裤袋,冷嗤一声,踹开教务处的门,踱步而去。
待少年离开,上了年纪的主任们面面相觑,“要不是他老子,哪轮到他对咱们颐指气使?”“切,狐假虎威的败家子!”几个人不屑地挥挥手。
门外驻足的少年冷笑着摇头离开。
校长的办公室装潢很是古朴,与质朴不同的是,前者花费了巨大的人力与财力,站在黄花梨原木桌旁的赵亚力每次来这里,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比如,此刻他觉得赵家给四中的好处是不是太多了。
“亚力来了啊,来,坐坐坐,,巧了,我刚好沏了一壶上好的白茶,尝尝。”校长一贯笑脸盈盈地热情待客,尤其是对眼前这位“公子哥”。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交际场上的通俗,赵亚力却不吃这一套,他拧着眉毛注视校长为他倒好茶又端到他跟前,忽而开口,声音如同冰原裂开时:“关盈盈在哪?”
校长为自己沏茶的手忽而一僵,凝滞在脸上的笑意像是画上去般虚假,他猜到会有人来问他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没料到是眼前的这位少年,遂见他眼窝笑意更甚地回答:“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儿,还会封闭她失踪的消息?”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封锁了消息?”赵亚力挑眉。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年久松弛的眼眶,不否认:“不错,是我。”
前者倒是承认地挺大方,少年蹙眉:“为什么不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校长抿了口白茶,发出一声倾叹。
“人都失踪十一天了!你问我什么要报警?”赵亚力“腾”地一下窜起来,怒目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男人。
只见校长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有些渗人,他抬眸凝视板寸少年,目光有恃无恐:“赵公子没想过如果消息传出去,会对学校有什么影响,换句话说,会对赵市长有什么影响?”
赵市长……又是这个名词。像是镇压齐天大圣的五指山,所有的脾气瞬间被一注凉水浇灭。
少年紧握双拳,“派人去找!”
谁知男人饶作无趣状,摇摇头:“不用找了,她应该在失踪的第一天就死了。”
赵亚力的呼吸伴随前者无关痛痒的音色一滞,难以置信地瞠目在原地。
校长嗤笑起来,“亚力啊,有些事情呢,你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知道,只要明白,这一切,都是你父亲的意思,就行了。”男人举起杯子:“比起你跑来问我这种小事,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种事?又或者说,是谁在背后鼓动你来调查这件事的?”
少年在校长眼中窥到了一闪而过的阴鸷,与之平日的形象大相庭径,而正是这股阴鸷,令他忽然有种这所学校藏着一个巨大秘密的错觉。
少年人的气焰被不惧他身份的人所扑灭,校长眼镜上的反光挡住了主人眸中的光线,赵亚力看不清校长此时的神情,只悻悻回答道:“我所认识的人失踪了,调查她为什么会失踪难道还需要别人的鼓动?”
“哈哈哈,你不是这种人。”校长大笑,急转而下又刹住了笑意:“我是说,你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我知道背后教唆你的人是谁,一年级新来的那个红坟,对吗?”秃头男人余光倾斜,停驻在少年的脸上。
论人生的阅历以及交际上的对弈,哪怕赵亚力是四中人人谈之色变的老大,但他也只是个少年人,再深沉的心思,也不敌一位深谙权谋的中年人;一股被人看透的惊恐袭来,少年佯装淡然:“我不认识她。”
局势从进门到现在,完全颠倒。
“不承认也没关系,亚力啊,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这整个四中说到底都是你们赵家的,何必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扯进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里来?这对你我,都不是好事,而且,你父亲,也不希望你如此。”男人的苦口婆心里,藏着些许有恃无恐。
“人存于世,与其忙着宣泄不满与懦弱,不如做些曾经自己认为愚蠢的事,当你做了,你就会发现,其实真正蠢的,是自己。”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赵亚力方觉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她想起红坟的话,无措地凝视自己的双手,这双欺凌他人时从不会颤抖的手,却在此刻无助地战栗着。
他在害怕,由衷地感到了害怕,而这股恐惧的因素是校长提及死亡时,那种习以为常的口吻。
从小到大,板寸少年时常感觉自己会身陷在一地沼泽之中,无处可逃,越陷越深,很多事情并不是按照他的想法去实现的,比如他并不想做大家口中谈之色变的老大,然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跃就到了顶端;这些旁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优越,从小就伴着他,不知不觉间,自己却成了它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