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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韵楼。
大堂。
楚留笙满脸通红,兴奋得磨拳擦掌。
他面前的赌桌上,已然堆起了层层的筹码。
他面前的荷官穿着紧身的制服,抬起脑袋,用眼角淡淡地看着他,问道:“公子哥,还要开么?”
“开啊,当然要开了!”楚留笙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已经变得沙哑,他的眼神中迸发出疯狂的光。
荷官对这样疯狂的赌徒已然见怪不怪,何况还是抠门到从头到尾赢了不少却一分打赏都不给的穷光蛋。
荷官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向他的前方推了三块拳头大小,方方正正的玉牌。
三张牌稳稳地排成一列,停在了楚留笙的桌前。
荷官随即推出了三张同样的玉牌,放在自己的身前。
楚留笙看到迎面而来的玉牌,兴奋即刻转为了紧张,鼻尖上渗出了汗珠。
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荷官,高大的荷官背过手去,略显不屑地扬起了下巴。
楚留笙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三张牌,眼神不住地乱瞟,翻开一点点就马上按下。
就这样,偷偷摸摸地看完了自己的牌,他对着荷官高声嚷道:“换牌!”
荷官低下头去看着他,慵懒地拖了长音,道:“公子哥,牌看好了么,换了牌之后,可就要开了。”
楚留笙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不禁用满是污渍的袖子揩了一把,大声道:“换牌!我全押!”
荷官眼中闪出一丝讶异,敷衍着道:“公子哥大手笔。”
说罢,他将面前的一张牌推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撞在了楚留笙的牌上,稳稳地停留在了原本那张牌的位置,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楚留笙将被撞出的牌丢给了荷官。换牌结束,该开了。
楚留笙用手盖在了自己的牌上,宽大的袖子不合身地垂下来,盖住了他的双手。荷官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但随即楚留笙就把袖子卷了卷,手下的牌纹丝未动。
荷官不禁皱了皱眉头,没有开口。
楚留笙紧张的闭上了眼,两手放在了牌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进行某个向上天祈祷的仪式。
荷官的面庞不禁浮起一阵鄙夷之色,不好流露。
他看着楚留笙,轻声道:“公子哥,该开牌了。”
楚留笙没有反应,低下头,鼻尖上的汗珠滴在了赌桌上。
“公子哥,马上午时了,过了午时,拍卖会开始以后可就不能押注了。”荷官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楚留笙抬起一只瘦弱的胳膊,双眼紧紧地闭着,好似很痛苦一般。他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对荷官道:“我要开金花。”
荷官听罢,不禁一怔。开金花是赌桌上的土话,意思是这把押整场下的注的总和。这场要是赢了,楚留笙赢的银子可是他抱也抱不走的。
在赌桌上,大多只有输红了眼的赌徒想要一把捞回本,才会跟赌场开金花,而他们大多的结局也只有输得倾家荡产罢了。
荷官看了看眼前年轻的小伙子,衣着简朴,满是尘土和汗渍,想来也只是个长安城中普通的短工,来到这里图个纵欲享乐,幻想自己能一夜暴富。
“公子哥可要想好了。”荷官的手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牌上,对楚留笙道。
楚留笙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荷官,嘴角泛起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道:“开吧。”
荷官翻开了手中的第一块牌,上面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下山虎。
楚留笙也随即翻开了面前的第一块牌,纹着一只精美的朱雀。
“公子哥,时运不佳啊。”荷官调笑着道。
楚留笙的双眸紧紧盯着赌桌,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第二块牌,荷官翻开了一只奔腾欲出的青龙。
楚留笙仍是翻开了朱雀。
荷官轻轻笑了一声,道:“恭喜公子哥了。”
最后一块牌了,楚留笙感觉自己要被窒息,周围的喧闹好似不存在了一般。
赌桌旁也逐渐围上了一群看客,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赌局。这名开了金花的年轻穷小子引起了不少赌徒们的注意。
“最后一块了。”荷官的嘴角轻轻上扬,一只手翻开了牌,对楚留笙道,“祝公子哥好运。”
朱雀。
楚留笙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干裂的嘴唇不住战栗着。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开了他的最后一块牌。
朱雀。
“可惜了,平局,公子哥,要下一轮了。”荷官笑道,说罢便要伸出手去拿桌上的牌。
“等一下!”赌桌旁有人叫道,“这……这是百鸟争鸣啊!”
旁人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惊呼声不断响起。
楚留笙已经意料到了,他死死盯着荷官,表情慢慢地由兴奋变成了狰狞。
荷官也不知所措地看着赌桌,楚留笙的面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张朱雀。
楚留笙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对荷官道:“你输了。”
旁人一下子由讶异变成了惊羡,不少人不由拍起了巴掌,欢呼声不断从他的耳边响起,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庆贺。
在旁人的眼中,他仿佛就是今晚镀了金的幸运儿。
荷官的诧异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冷冷的神色,道:“恭喜公子哥了,今晚赢了个大满贯。”
楚留笙的嘴角夸张地咧起,一言不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当!”
午时到了,丝韵楼的拍卖会要开始了。
每个月的拍卖会是丝韵楼的头等大事,整个长安街道上也成了万人空巷的局面,人们簇拥在丝韵楼的周围,争先恐后地想一睹各国名流汇聚一堂的场面。
丝韵楼的大堂里一下子涌进来簇拥在一起的人群,入口一时间人满为患。不同衣着,形形色色的人们高声交谈着,喧哗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堂。
楚留笙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有些慌乱。荷官领着他离开了赌桌,迎着人群,走向一边的回廊。
回廊里头安静了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被隔在了身后。回廊的入口很狭窄,相比较宽广的大堂,楚留笙仿佛感觉走出了丝韵楼。
荷官在前面带路,身后的楚留笙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回廊两旁点着明亮的花灯,精美的灯罩上锈了奇珍异兽,灯座都是用昂贵的红木雕成,楚留笙犹如没见过市面的孩子,不由得看得一怔。
回廊墙上悬挂着一幅巨画,水墨丹青晕染在柔软的宣纸上,山水辉映,几户人家点点隐在山间,一只单腿而立的丹顶鹤跃然纸上,楚留笙抬着脑袋,不禁看花了眼。
画的一角留了印,写下了漂亮工整的署名——禁卫军领军教头陈晨,楚历36年行军途作。
楚留笙的脑袋不禁有些恍惚,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
“这是拍卖会上留下来的东西,是当今为数不多的大楚灭国前留下来的工艺品,传言是皇室宗亲逃难的时候带出来的,经了几手,最后被完整地卖到了长安。”他面前的荷官注意到了楚留笙的神情,回过头对他道。
“现在经过战乱后能有完好的大楚遗物不多了,很有收藏价值,陈晨在那时候也算是楚王身边的红人了,能文能武,琴棋书画,还生了副好皮囊,家境显赫,大楚正兴之时,有多少各国女子钟情于他。”荷官也停下了脚步,端详着这副巨画,对楚留笙道。
楚留笙木讷地点了点头,道:“陈晨……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荷官听罢,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道:“陈教头威名四方,你没听过才不正常,多少人慕名而来想请他赐笔作诗作画的。可惜了,一年前在楚国帝都被秦国人一剑斩了首。”
楚留笙听着荷官的介绍,恍恍出了神。
“走吧公子哥,时辰不早了。”荷官在前面催促道。
楚留笙一愣,道:“我们……去哪儿?不是去拿银子么?”
荷官转过身,向前走去,道:“这有什么可着急的,跟我来吧公子哥,我们掌柜的要见你。”
楚留笙看着他的背影,只得快步跟上前去,身后的喧闹声逐渐淡了。
越往前走,回廊上装饰的东西越来越多。在花灯的映照下,呈现出一幅幅楚留笙没见过的名家大作。那些字画楚留笙看不懂,只是觉得值钱。
拐了几个弯,回廊总算到了头。楚留笙感觉有些迷路,荷官领着他来到了一处樟木阶梯前,回过头道:“来了,就是这。”
说罢,荷官扭头便走,径直沿着来时的弯一拐,没了踪影。
楚留笙一愣,回过神只留下了他一人。
“好家伙,不会是想赖账吧?”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他这种身份的人来到丝韵楼这种地方,和那些大人物们聚在一起,已经显得格格不入,何况又被带到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神秘地方。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想到今晚赢的那一大捧抱都抱不走的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一横,望向了那段阶梯。
他一步步地沿着阶梯向上走,心里忐忑不安,感觉比刚刚在赌桌上还要紧张。
阶梯的尽头,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看上去并无异常。楚留笙吸了口气,推开了大门。
吱呀,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