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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清连木桶也未曾收拾,一股脑留到第二天早上。
照常起床,倒掉木桶里的药水,洗涮药渣,神清气爽,昨夜的痛苦并没有持续,一夜的休息,已经让周正清恢复如常。
酒馆正常开门迎客,虽然还是处于过年的气氛中,即便没有客人上门,但是酒馆也要开门迎客。周正清将酒馆里外归置整齐,再扫净门前雪花。抬头看着斜对面糕点铺子门前,没精打采的姑娘出门扫雪。
周正清亲热的叫了声“锦忆姐姐”就拎着自家扫帚,过去帮忙。耸拉着脑袋的姑娘无力的抬头翻了个白眼,手中动作不停:“还算你有良心,今晚继续,在你离开之前,最好是能有些效果。”周正清一下子有些欲哭无泪。
锦忆瞥了一眼周正清,似乎是在等他答话,看见周正清一脸呆滞的神情,再赏了一记白眼:“不会像昨晚一样了,之后的七天就是药浴,昨晚是调整你的身体,以适应接下来的修炼”。
周正清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太太就开门走出来:“昨晚怎么了?你俩赶紧收拾完了进屋再唠,还能嗑嗑瓜子,可别冻着。”
那个没精神的锦忆姑娘打了个激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连忙解释:“小正清说昨晚冷了点,炉火应该多烧些”。老太太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句“不要嫌费时费力,多烧一些,冻坏了要更费事的”转身进屋,装上一盘糖果,懂事的孩子,就该吃点好的。
锦忆慵懒的撂下一句:“这种粗活,不适你的锦忆姐姐。”转身进屋吃糖去了,周正清只得一个人折腾。
少顷,一个汉子隔着挺远喊住刚准备回屋吃块糖的周正清:“嘿,我说你小子,可以呀,锦忆还没过门呢,你就提前给人娘家忙活上了!莫不是想当个上门女婿喽!”
周正清一脸黑线,这要是让锦忆听到,还不知道自己要遭多少罪呢。得,还真是记仇。
一回头,迎着许家汉子和他身后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孩子,弓着腰:“许叔,大过年的,走走走,去我那儿打上壶酒,不收钱哈”。
汉子走到近前,拍拍周正清的肩膀,力气十足,嘿嘿一笑:“小子,许叔我大过年的还戒酒呢,不容易,你别往沟里拐我,我来看看老太太”。然后憋着笑,悄悄询问:“要不我顺带着给你提个亲?”
周正清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坑许叔了,真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伸手开门,看见门口凳子上的锦忆在嗑瓜子儿,周正清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还是开口:“许叔,这事儿以后再说,进屋,外边冷。”
再多唠一会儿,估摸着自己的孩子都活蹦乱跳了。许家汉子领着自家的小娃娃进屋。
许家汉子大名许文,小时候也读过几天书,但不是那块材料,过了那御读的年纪,便辍学成了庄稼汉子。
御读是大明变法后,那位国师一手拍板,在蒙学上做的改变,在大明领土内,凡六岁到十二岁的男孩必须在各乡镇的就近入学,女子可凭自愿,全由大明王朝出钱。
各种相关的大明律法更是相应推出,手段强硬,甚至规定,非大明官府设立的私学,不得招收包括十二岁和十二岁以下的任何蒙童,同时十村一乡,设乡学,十乡一镇,设镇学,十镇一县,设县学,十县一郡设郡学,每州设州学,国都设国学。
州学便可以凭本事向朝廷递交申请试做些不大的官职,国学更是朝廷简拔人才的首选之地。
搓搓手,汉子给老太太问了句好:“小久儿去京都读书,走了一个月了吧。”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窗:“这个混小子呦,估摸着应该快到了,都不回封信,也不知道被谁家的漂亮女子迷了眼睛喽!”略微眯着眼,脸上带着笑意,自家孙子出息,脸上有光呀!
汉子正色:“这小子是有点不着调,但是脑瓜儿可灵光着呢,又身强体壮,没准会入了咱们大明新设的那座军武院呢!听说自军武院出来的都能混个将军当当,到时候咱小久儿回来,没准就是威风凛凛的骑马坐轿喽”。
说着,汉子还一脸期待。周正清正倚着门口搭茬:“我说许叔,能当将军算啥,小久儿哥回来还不得领个漂亮的女将军呀?”
汉子挠挠头:“不过我还听说朝廷说要招兵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周正清听到这儿,不答话了,剥开一块糖,放进嘴里。
汉子也没等人答话,自言自语道:“老人儿都说原来咱大明地界儿上出去的人,见了谁都要低上个一头、两头,现在这世道是真好了,外面来的那些商队,见了咱大明人谁还敢强买强卖。男人呀,就是该拓土开疆。”
屋里几个人还没答话,外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你还想去当兵,你那副熊样,去了也就是个喂马的,也就我瞎了眼,早年间看上你这没出息的。”
正是那许家妇人进了屋。许家妇人,早年父母双亡,跟老太太这认了个干娘,一年后嫁进许家,这不初一在许家老爷子那热闹了一天,初二就来糕点铺子,也得蹭老太太一顿饭,图个热热闹闹嘛。
晚间,仍旧是那个木桶,盛装温水,女子撒药:“过了今晚,你就可以主动运转功法,进入灵感境,吸收天地灵气入体,纳入自身。此后境界每次突破都会比前一次更加痛苦,而且伴随着戾气,破出灵感境后,这些灵气会有一部分自然强化身体,另一部分化作你的法力,你的身体便如同自成一体,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无漏。这是条捷径,然而捷径总会有代价,若是无法化解戾气,你便智慧沉沦,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发泄的魔物,破境的时间你自己提前估量计算,破镜无法压制,每次破镜后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逐渐强化身体。你的身体就相当于一道封印。而且不要尝试连续破境,化解戾气的唯一办法就是发泄。简单来说就是打人与被打。”
周正清牢牢记住,然后准备药浴。猝不及防下,屁股挨了姑娘一脚。姑娘掐诀,运转左耳金环,牢牢罩住整间屋子,然后转身开门出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锦忆姑娘眉毛一挑,又不是昨夜那般,费力的将周正清身体各处关隘打通。怎么,我一个大姑娘盯着你泡澡吗?坐在门外台阶上,在袖子里拿出一块糖果放进口中,抬头静静地看看月亮。
风风火火的姑娘亦有安静的一面呀!
距离小镇不知多远的地方,一个青衫少年,赤手空拳,坐在一直吊睛白额的老虎身上,老虎奔跑如风。少年猛的给了老虎一拳,打了个结实。
“停下停下,四条腿跑了这么久还没到地方,想让我拿你泡酒了?”边说着,还一边摘下酒壶,喝了一口。然后趴在老虎身上,竟然睡着了。
那个威风凛凛的老虎一脸的欲哭无泪,全然不敢随意动弹,就那么保持着站立姿势。堂堂一身听韵境修为的妖物,刚刚参加了那牙尾江七太子的生辰宴会,喝的酩酊大醉,就被这个不知道来历的少年以秘法拘押,化作原型,成了代步坐骑,真是倒霉催的,出门没看黄历,踩了一脚的狗屎。
这要是穿到自己那座山头,给那几个大小妖王看见,自己想真就是没法混了。不过比丢脸更可怕的是保住自己一条虎命,惊醒了背上的那位大爷,自己说不得就被扒皮吃肉,拆骨泡酒了。暗自打起精神,可别有什么不长眼的来触霉头。
周正清脱了衣服,泡起药浴,没有昨日那般刻骨的疼痛,轻微的刺痛从身体传来,与昨晚相比,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灵气入体,再也不是昨日灵气遇山开山、逢水搭桥的横冲直撞,身体各处毛孔穴窍打开,一缕缕灵气进入身体,逐渐经由气机牵引运转,汇成一股,然后开始在身体内到处挤压,像是绷着一根弦,绷的将断未断之际撤力再施力,然后各处毛孔穴窍不在吸收灵气,而是排除种种挤压而出的污秽,污秽比皮肤颜色深些。
功法往复循环,一个时辰,木桶内药力散尽,污秽不多,修炼一事,本就是循序渐进。周正清醒来,已经可以不用药浴,功法自行运转,穿衣出门。
门口坐在台阶上的姑娘站起身来说教:“饭要一口一口吃,慢慢来,仙家术法不急着学,先学会掌握自己的身体。”
说着,双手的手腕处显化一对银白手镯,摘下手镯,挂在左手食指上递给周正清,努努嘴:“自己戴上。”
周正清不明所以,还是乖乖戴上,开玩笑,要是不戴,天知道这个锦忆姐姐怎么拾掇自己,也不知道早上,许叔的话,被没被锦忆姐姐听见。
月光洒落在庭院,少许积雪更显明亮,锦忆看见周正清带上银色手镯,点点头,满意的一笑,打了个响指:“明天见。”转眼便消失不见。
只剩下周正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嘛,这手镯分明就是用来欺负人了,身上好似时时刻刻被重物压制,虽然不影响自然吸收灵气,甚至稍微可以控制加快吸收,但是自己完全使用不了灵气,只剩下一副身体,还要时时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感。
周正清缓缓起身回屋,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奇怪的是椅子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被压碎,完好无损,其实周正清进屋时便感觉,周围好像完全不受压制,手镯封锁全身,所有的力止步于自身,没有一点泄露到自身之外。
通过这段时间对各类谍报与消息,也难以看出手镯价值,更何况周正清对仙家法宝只是听说,见过的也就那次赵久出手时捡起的金人捧露盘,和严锦忆所用的一个耳环和那个名叫摇仙佩的玉佩,至于锦忆的另一个耳环,他那时根本就没办法看到。
一对手镯,每只刻有一个字,分别是那‘契’、‘阔’二字。当周正清看清那两个字,顿时呆住了。那可是‘契阔’呀!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种被天敌盯上的强烈感觉袭来,令人毛骨悚然,急促的窒息感瞬间遍布全身,然后突然消失。
周正清赶紧站起身,走到房门前开门。因为有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一个姑娘干净清澈的声音:“慢慢习惯。”
门开了,门前缺空空如也。只有冬日微冷的寒风。周正清上床睡觉。
四更天便早早起床,又起身守着炉子,添柴,无法入眠,不是他周正清不想睡呀,实在是那位姑娘,不知是否也同样一夜没睡,还是半夜梦中给了周正清来了一个大大的恶意,使得周正清梦中突然就动弹不得,好似鬼压床一般心惊胆战,唯一不同的是,他还能睁开眼睛。
炉子旁边披着外衣的周正清,没有运转功法,虽然身体内已然成了通路。不存在出岔子的可能,但是,集中精力,然后再被吓得魂不附体,那种感觉实在是不想有下回了。
周正清耸拉着苦瓜脸,讲道理是不可能了,严锦忆三个字,早就占尽了天下道理,更别说姑娘二字已是立于先天不败。
夜深人静,一身黑衣,面具遮掩面容,身材矮小,通过面具缝隙露出黑色眼珠,没有任何光泽,推门进了周正清的屋内。
周正清甚至无法感觉他的出现,来人手持一空心木筒,精致异常,似有机关。人来的很是时候,看着炉火边的少年,正打了个冷战,哆嗦一下,然后垂头丧气。
这个专门每日前来送达谍报消息的大明日游神,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身后忽然出现四人持刀而立,同样面具遮脸,眼珠无光,死死的盯着前面身材矮小的日游神,刀悬在左侧腰间,右手按刀柄。周正清一回头,不禁扶额。挥手示意又开口:“没事儿。具体的你们回去再说,其他人先退下我要和他说几句话,不许偷听。”
后面四个人毫不迟疑的退到黑暗中,不知身在何处。那个留下来的矮小日游神,感觉气氛有点诡异。“回去后,不许乱说。”周正清恶狠狠的盯着。错愕中忍笑抱拳行礼:“是,殿下。”
周正清欲哭无泪,这要是被人知道,堂堂胤王,哪怕不是胤王,要是被误会点什么,就是自己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日游神在逸安镇负责小镇周边各处,保证不放进可疑者,镇里,一切禁止窥视,哪怕附近山水土地各路神明也一律禁足,就是怕修炼消息外传。
思付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上报几人知晓?”那个日游神立时回答:“消息会由大明密秘渠道传回京都。除国师与陛下,无人可以知晓。”周正清松了口气,还好,到时解释就是了。随即嘱咐:“可以,再见!”
周正清一脸黑线。日游神留下机关木筒,然后面带着疑惑,拿走昨日送来的机关木筒,径直退走。
打开机关木筒,看看炉子,然后背对着炉子开始以密语阅读谍报。
这份谍报,分量很重,根据军中司掌谍报的夜游神缇骑得到消息。今年开春后,濮、蜀、黎、苍梧四国将陈兵黑龙关,此时攻守器械和一些粮草已在运送,一旦过了春耕时节,恐怕立刻就会动手。
大明触动了不知多少仙家宗门与其他王朝的利益,导致四国联合伐明。
而且大明要在最近开始向军队和寻常百姓开放所谓的仙家功法,具体细节已经敲定,军武院已经选取了第一批的莘莘学子,那部所谓的仙家功法,已经按部就班的以各种方式“白送”了。
大明不惜血本收集那些被各路仙家看不起的外家拳脚功法,再加上变法至今,灭门与未灭门的仙家宗门珍藏典集,首先在整个天下打造了适合行伍需要的炼兵功法。虽然只有三境,但是包括行伍战阵技击之术,再加上步卒骑兵等各路兵种在细微和宏观上的差别,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现今,各国仍不知道大明的惊天之举,但是一旦彻底推广开来,大明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虽然大明只会在各处书院学府放出第一层境界的基础功法,所想继续修习,只能参军。但是此事弊端明显,那就是绝对没办法遮掩太长时间,一年两年勉强可以,三年五年就会吃力了,十年八年之后也就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如今大明文官的某些官位,是有正儿八经的浩然正气加持的。自那位强行为儒生在整个天下的浑浊水域,趟出一条‘通天之路’后,一些读书人成了‘幸运儿’,摇身一变,端坐一方,便有鬼神不侵的能耐。那位的弟子更是强行‘拘押’一部分浩然气,封在几位文官大印之中,配合一纸任免的朝廷公文,直接就能暂时成为‘幸运儿’中的一员。
看完了谍报,周正清有些庆幸自己生在大明,那位算无遗策,自己所知的,不过是大明的一部分底蕴,朝堂斡旋算计,政策实施细节、进度拿捏的分毫不差,此外那位还要考虑到人心。国师无双,国士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