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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起的早,周正清是被小白蹂躏起床的,周正清这边抓起小白巡扔到旁边,又给了几块剩余的虎肉干,那边阿寿老哥已经推门而入,给两人送饭。咸菜米粥,分量很足:“周全兄弟,老哥给你俩送点饭”。阿寿把饭菜放在桌上,等两人过来落座,笑嘻嘻的向周正清开口:“兄弟,你俩吃饭,老哥我跟你俩商量个事儿呗”。周正清狼吞虎咽,喝了口粥,再给嘴里送上一筷子咸菜,含糊着言语:“老哥您说,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热心肠”。
和尚也不跟两人插嘴,自顾自的招呼肠胃。
阿寿搓搓手,嘿嘿一笑:“也没啥别的,就是昨晚我去见村长,村长一听说兄弟你两个是仙家人物,想见见世面”。周正清看了眼和尚:“就我俩这半吊子,见了村长,回头丢了人,师傅估计又要吵着把我逐出师门了”。
阿寿一听这话,觉得有戏:“周全兄弟,你先见见村长,有些事儿我做不了主,要不然,也不来麻烦兄弟了”。
周正清放下筷子:“行,阿寿老哥,你是实诚人,冲着你的面子,咱们也得去见见村长”。
阿寿拍着周正清的肩膀哈哈一笑:“兄弟给面子,是个爽快人”。
等两人撂下筷子,阿寿招呼着自家媳妇收拾碗筷,领着两人出了家门。
逸安镇,糕点铺子斜对面的酒馆,姑娘早早过来收拾铺子,里里外外打扫个干净,姑娘有点不高兴。恶客上门,自是谁也打不起招呼的心思,一身白衣的男子进门,面容清秀,梳起发髻,别着精美玉簪,腰悬玉佩,手拿折扇。随意找了个位子:“姑娘,上酒!”
客人喝酒,店家没理由不卖出些,锦忆姑娘看也不看那个白衣公子:“十年的还是八年的?”
白衣公子眯眼一笑:“当年的就成,总得先尝尝看。”姑娘翻了个白眼,讥讽一句:“看着是个公子,不成想囊中羞涩呦!”
白衣公子把玩着纸扇:“还不是因为姑娘的羞涩,都被我装在了囊中?”
话音刚落,年轻的白衣公子遍体生寒,明明是初春暖阳抚撒全身,却是浑身的冷汗直冒。刚刚一刹那,宛若自身与周围完全隔离,神游虚宙,若不是柜台边的姑娘收手,只怕自己自然魂断于此,不由得脱口而出:“点绛唇,姑娘好手段。”
刚要起身退出门外,不想柜台那里,姑娘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抓过一把瓜子,眼睛紧紧盯着门口上方一处房梁,上边隐约藏着个不算大的盒子:“酒钱放下,滚出去,别碍眼!”
白衣的年轻公子起身,苦笑着抱了抱拳,掏出钱袋子。这下可好了,屁股还没坐热呢,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刚要转身出门,却听到姑娘的声音:“还有买命钱!”
白衣公子差点冒着再接一剑的风险跳脚。娘的,一口酒没喝到,付了个酒钱,还得再拿出点买命钱,只是想到姑娘一剑风采,着实不敢造次,不情不愿的拿出一枚金色钱币。乖乖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询问:“姑娘,我能走了吗”。
锦忆伸手扔过一坛酒:“动静别太大,不然再接一剑。”年轻的白衣公子刚接过酒坛子,一听这话,就有点双腿发软了,因为他正想找个地方,运用仙家神通,腾云驾雾,迅速离开。
这个没喝到酒,却带着七分醉意的白衣公子,抱着酒坛,踉跄着离开。锦忆收起碎银和仙家钱币,赶紧搬了个凳子,放在门口,站在凳子上,取下木箱,打开,脸上顿时笑容满面,就是带着点小小的惆怅。
白衣公子叫做林月圭,出身大族世家,此时很是郁闷,不过是来这里还上个人情,试探深浅,却搭了一大笔钱,更是险些把小命儿都搁在这儿。那可不是什么小钱儿,是一般的散修仙师一辈子也难见到的那种白泉币,仙家几种钱币中属白泉币价值最高。即便是自家底子厚实,却也不能如此糟蹋钱不是?那位长得极为俊俏的姑娘,不光脾气不怎么好,动起手来也实在是可怕,更可怕的是那柄点绛唇,来历太大,是流言中,少数几柄一旦对上就要立即跑路的危险兵刃,那都是杀出来的名气。
林月圭觉得自己也是运气使然,竟然有胆子调戏那个手持点绛唇的女子,不过既然从剑下活着离开,那一枚白泉币也算值了。只是让自己以此尝还人情的那个孙贼,这笔账恐怕是要重新算一算了。
此时,周正清并不知道,她的锦忆姑娘,给他挣了一大笔钱呦,轻描淡写的一剑,惊走一位镌律境仙人,若不是不愿在小镇杀人,仙剑点绛唇之下,怕是要再填亡魂了。
阿寿带着自己的周全兄弟和一个光头,来到村长家,村长家很大。在搬来桃源村的两百多年里,村长在这里可以说是成了世袭制。三人进了大门口,院里是三间房,一侧圈出一块菜地,另一侧搭着鸡窝。最里边的那间房,一个四十岁上下,头发却泛着灰白的人推门而出,腰里别着木制烟袋杆。见到三人,赶紧让进屋里。村长不紧不慢的拿出烟袋锅,装些烟草,自顾自点着了,一手抓着烟袋杆指了指屋里的桌椅:“都坐,都坐,家里也没啥好招待大伙儿的,就泡了点菊花叶子,喝口水,暖暖身子,倒春寒也怪冷的。”阿寿拿出茶杯,给两人倒上茶水。
周正清看着这个端着烟袋的村长:“村长,我们年轻人,扛得住冻,听说村长想见见我们两个,我们这就连忙过来了。过会儿在村长这买些针线干粮,我俩就该赶路了,不敢叫师门长辈久等不是?”
村长看看窗外,笑呵呵回过头:“也不是我非要留你们在这山沟儿里多待几天,实在是,唉。”村长叹起气来了。阿寿也是一脸的愁苦。和尚倒是直接,自己默默念上经了,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周正清接着话茬问:“村长,您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出来,能帮忙的,我们尽力就是了”。
周正清早就打定主意留下来了,这个村子实在是有点特别,处于大明管制外的尴尬境地暂且不提,只说昨夜自己悄悄守了一夜的祭坛那边,就确实很是古怪。阴森森的房前,被绑住的女子像是活祭,阿寿老哥说的夜晚的声响也没有出现。另外最重要的是,周正清昨晚发现自己无法离开村子,起初还以为是遇到鬼打墙了,可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周正清又去试了一下,否定了鬼打墙的结论。不过周正清可以肯定,绝对不是那位国师,也就是自己那位韩先生的杰作,以先生的手段,这种拙劣的雕虫小技,就是狗肉上不了席。要不是和尚希望周正清先去看看那个祭坛上的女人,周正清还发现不了这些事情。自打和尚看见祭坛开始,其实和尚就一直惦记着,和尚确实是好和尚。他想救人,却没办法做到,即使和尚真的将那女子救下,那么和尚走后,这个女子的下场就真的会改变吗,而且,和尚的确也没有救人一时的武力。
周正清在外面溜达了一夜,回来后与和尚表明现在的处境,和尚这次倒是没有给周正清递过酒葫芦,一是和尚同样觉得古怪,二是酒葫芦没酒了,三是和尚同样古怪起来,不仅不说话了,甚至有些沮丧。
村长嘬了口烟袋锅子,缓缓开口:“我姓陶,在家里排行老五,没名字,人家都叫我陶老五。”姓陶的村长顿了顿,吐出口烟:“大概是十年前的一个夏天,下了场不大的雨,不过特别的是,那天的雷声很大。雨持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村里人醒过来,突然发现,西面的山塌了一大片,好在没伤到人。只是砸坏了一个早就没人住的老房子。但是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之后的第二天,村里死了一个人,死状非常凄惨,无论多强壮的人,死后都会瘦成皮包骨。之后,每隔上一个月,村里总会有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死亡,而且都是死在夜里。人们开始恐慌,大家都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在那之后,大家商量着,想要逃离村子,去外面,可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人能离开这里,所有人兜兜转转总会回到村子。这种恐怖的气氛,笼罩了全村。我们开始想办法,祭祀山神、土地、各路神明,可是,这里就好像是被神遗弃的地方,没有人能帮助我们。人们说是山神老爷发怒,不让我们走出大山,于是……”。村长不说话了。
和尚脸色很难看,和尚是沉默,但和尚从来都不笨,甚至他从来都比很多人更加聪明。真诚和尚默诵经文,只有这样,才能缓和自己内心的躁动。和尚看着周正清,目光清澈且坚定。周正清明白,于是所有人开始用活人祭祀给那个杀人凶手。周正清甚至背脊发凉,他无法想象,人心竟然能狠辣到这种程度。
周正清好似没听出来村长的于是后面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没想到村里竟然有这样的苦楚。”村长面色一喜:“周全小兄弟,你这是答应留下来帮忙了吗?”周正清哈哈大笑,回答道:“阿寿老哥,村长,我要是不答应呢?”
阿寿愁苦的脸带上几分笑意,原本棱角分明的面容,瞬间变得有些阴冷:“嘿嘿,周全兄弟,还是答应的好,等事情解决了,老哥我给你们带上些好的吃食再上路也不迟呀。”和尚原本手持佛珠念诵经文,却突然没了声息,斜斜倒在椅子上。村长在鞋底敲了敲烟袋锅,抬头看着周正清:“我说小兄弟,你那个使刀的光头朋友已经睡着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周正清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感觉很好笑,然后身体向后倒下。
大明京都,皇宫某处,一中年男子,身穿蓝衣,原本清冷的脸上,现在竟是有了笑意,赵久这一掺和,倒是能给他韩拓律省下不少心思。
周正清睁开眼睛,看着和尚:“你到底想干嘛?”和尚停止念经,抬头看了眼所处环境。两人均被捆了个结实,困在一处地窖内,周围空无一物,只剩阴冷。真诚和尚面露悲苦:“我不过是听到一部分事实,就觉得遍体生寒。”和尚语气平静,听不出悲喜。周正清撇撇嘴:“你能阻止我杀人,不过你这身体扛得住吗?”和尚沉默,不再搭理周正清。周正清也懒得自找没趣,闭上眼睛,竟是睡着了。
和尚并没有中什么毒药,晕倒之举也不过是提醒周正清,慢些杀人。若是周正清一心想要杀戮,他没有能力阻止,他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提醒。和尚也知道,周正清并非弑杀,只是周正清的情绪变化,让他记忆犹新,那种疯狂的气息,在周正清与那只修为在身的恶虎厮杀时,已经让和尚印象深刻。
周正清在和尚装作晕倒时,就已经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地失去控制,本能的想要毁掉眼前的一切。回想起离乡前,不由得想起姑娘说过的戾气无法压制一说,念及那个姑娘,没由来的内心竟然缓缓平静,也就任由自己那位阿寿老哥拿捏。至于为什么和尚没中毒,他周正清亲眼看到和尚出门前搁在口中的某种防范人心的药丸,怎么说也是大寺庙出来的,这点手段不足为奇。
两个时辰后,脚步声传来,阿寿老哥打开地窖上的小门,原本漆黑的视线,随着散碎土砾掉落,光线照射进来。阿寿老哥顺着梯子爬下来:“我说周全兄弟,考虑考虑吧,你们应该不知道,就算现在我把你们放了,你们也出不去桃源村,原本是打算等你们知道出不去了,再顺势叫你们帮忙,可是你呀,有点小聪明,我们自觉没办法瞒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点也省了相互猜忌。”
周正清看着自己这个阿寿老哥:“老哥你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我们想走不也要先捉了鬼吗!”魁梧汉子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我就说我周全兄弟是个明白人,你们还非要逗逗我这小兄弟。”说着,走到周正清身边,解开绳子,又去给和尚解开:“走走走,出去吃点好的,捆了一上午的手脚,肯定有些酸麻。”
周正清爬出地窖口,外面站着六个壮汉,手里拿着不成制式的简陋大刀,没有刀鞘,看来这就是自己那位阿寿老哥的那么容易就放自己出来的自信来源了。和尚和阿寿跟着爬上来,阿寿拍拍周正清的肩膀:“兄弟你俩可都是仙家弟子,我这也得准备准备,做做样子,可不能丢了桃源村的脸不是。”
周正清陪笑:“阿寿老哥待在村里有些屈才了,不如等我捉了鬼,跟我一起回去师门,学些神仙法术!”阿寿领着两人去前面的房屋,六个持简陋大刀的壮汉跟在后面,阿寿边走边说:“兄弟说笑了不是,我可不敢高攀,兄弟你捉了鬼,我就在这小山村里窝上一辈子,不愁吃穿,省的到外面还要为吃饭发愁呀。”
进了屋,桌上摆着几道菜,有肉有菜,很是不错。三人落座,那六个持刀壮汉没进门,就守在门外。和尚不言语,吃着饭菜,被捆一上午,已然是饿了。周正清一边吃菜一边询问:“咱们什么时候捉鬼,要是等个十天八天的,估计我师父会耐不住性子寻来”。一阵门折页的强烈摩擦声传来,村长拖着烟袋杆子进屋,也不入座:“总要先解决眼下问题不是?你们都是聪明人,吃人的厉鬼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解决掉它,我们可以满足你一切条件,多几个朋友,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也为了村里两百多无辜的村民,更为了你们自己。我们从未做错什么,只想简单的生活。”
没等周正清说话,和尚站起来:“小僧愿意承担。”这个一直很少说话的和尚,这一刻却下定了什么决心,或许从他走进桃源村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周正清不知道和尚为什么一口揽过这个担子,和尚本性善良没错,但和尚一直都是聪明人,而且是不迂腐的聪明人。
村长看着这个一直没说过什么话的和尚:“小兄弟,这就对了,你们东西我都没动,那只白狼也没亏待,就请两位仙人出手了。不出意外的话,那厉鬼出现就在今晚。村里也不会什么事都麻烦二位,引出厉鬼的脏活就交给我们吧。”和尚缓缓抬头,声音不大:“不劳烦施主了,那位女施主让她回家吧。”姓陶的村长有些迟疑,阿寿放下筷子:“五哥,信这小兄弟一次,没把握的话他也不能说呀,再说了,这个光头小兄弟也不会想有个万一的你说是吧。”
村长陶五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听你们的。捉了厉鬼,酒肉管够。”说着,抬起烟袋杆,装上烟叶子,点着,出门。阿寿同样起身要走,却被周正清叫住:“阿寿老哥,一会儿我俩能在村子里逛逛吧,得找点能用的东西呀。另外那狼崽子可得帮我俩照顾好了,和尚不爱说话,我就指着它作伴了。”阿寿咧嘴一笑:“那都不叫个事儿。”令人耳根子生疼的开门声传来,随着老旧的木门与门框碰撞,阿寿出门了。
两人的东西全在屋里,周正清翻了翻和尚的竹箱,掏出了一个葫芦,却被和尚抢走。和尚打开葫芦,闻了闻,又将盖子合上,把葫芦放在一旁。周正清摸了摸和尚光秃秃的脑袋:“呦,和尚都想喝酒了?”那个只闻了闻酒气便有些醉意的和尚没头没脑的来了句:“相由缘现”
至少现在,这个法号境生的和尚,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句“法不孤起,仗境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