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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位照幽寺守经人带着周正清拾阶而上,到了了第六层,那高高挂起的怨憎会三个字,仿若直扑人心。
十几个红色的木质书架摆在地上,相比于之前几层,这里的典藏,显然是稀少了很多。
承恶僧人袖袍一甩,这是一处精致府宅,明显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府宅主人三十岁上下,正在与漂亮婢女调笑,婢女已经怀孕,他希望这能是个儿子。他的妻子卧病在床,眼看着时日无多。
他的女儿在为自己的母亲熬粥,添柴加水,炊烟袅袅升起,白粥煮熟了。
只是当这位只想给母亲亲手做一碗粥的女儿,从锅中端出粥的刹那,,红色缓缓淹没了整碗白粥。
“啪”
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吓得直接将碗摔在了地上。她跑出屋门,想要寻找自己的父亲,可是显然她没有找到。气喘吁吁的她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在自己的妻子临终前还有心与人耳鬓厮磨。
鼓起勇气,小女孩再去煮粥,她不想让自己的母亲饿着肚子离开人世。可是每当粥熟的那一刻,依旧会变红。
反反复复,小女孩仿佛与这份无法言说的诡异较上劲了,只是依旧无力罢了。
小女孩彻底放弃了煮粥,想要回去照看母亲,回到母亲房中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的母亲已经没了声息。她拼命的哭,拼命的后悔。
过了很久,天已经黑了,她的父亲与那位婢女进门,开始筹备丧事。
灵堂里,那个死去的女人,缓缓出现。她只是呆呆的望着,一个是悲痛欲绝的女儿,一个是冷漠无情丈夫,还有一个,是已经怀孕的婢女。
送葬的队伍出发,婢女被留在家中,那个在灵堂出现的女人现身了。
当婢女被人发现,请来郎中,却已经流产。
在那之后,女人所化成的鬼物留在了家中,有人杀鸡后,剖腹洗净,鸡竟然跳起来昂首长鸣,没过多久,这个家里,除了那个小女孩外,全都死了。
周正清很疑惑,因为他并没有在这里看到和尚,如果这是和尚所见,那和尚在哪呢?
承恶僧人看出了周正清的疑惑,指了指天上。
抬头望去,就在白云下方,有一个和尚,盘腿闭目,打坐念经。
时而从和尚身体中飞出一道身影,极速掠向远方。渐渐的,那一道道身影遮蔽了天空,蓝天大日再无光泽。
周正清只能看到一处而已,和尚已经见了无数。
“他所见,是我照幽寺前人所知。你看到的那个后来在照幽寺出家,做了一任守经人,是我的师父”。承恶僧人的声音传来,周围景象眨眼间变换,再一次回到了藏经阁。
和尚直接登上了下一层的楼梯,没有丝毫犹豫,因为和尚想知道一件事。
承恶僧人不紧不慢,对周正清解释着:“这求而不得,极苦。执念越深,所求越多,其苦越重,和尚这次,有点难了”。
周正清与承恶僧人急忙跟上,可是他们上楼后没有看到任何景象,他们晚了一步,因为这一次和尚已经过了这层高高悬挂着求不得三个大字的第七层,直接进了第八层。
这下子两个人都傻眼了,承恶和尚刚才还在信誓旦旦的诉说这一关的艰难,转眼就被打脸,周正清同样想不通,但不妨碍他心里高兴。
赤红色的火焰烧灼着和尚全身,和尚步履蹒跚。第八层没有什么珍藏典籍,有的只是一片火海,正中央有一蒲团,和尚直奔蒲团而去。火焰烧灼着和尚全身,和尚没有变成焦炭,只是火焰的灼烧感充斥了脑海。这里的火,烧的是和尚的执念,执念越深,火焰越烈。
周正清被留在了第七层,承恶僧人允许他在这里查看各类书籍。这第七层,收录着那些让仙家宗门也同样想要得到珍贵典籍。
他承恶,将要同上第八层,那里是佛家八苦中的五阴炽盛,身处其中,执念烧灼,烈焰焚身,那便就在这里与小师侄论一论佛法。
当他出现在第八层时,火焰已经铺天盖地,遮蔽了一切,那个年轻的境生和尚,此时盘坐蒲团,默念心经。承恶伸手掐诀,三道人影缓缓下落,皆是身披袈裟,盘坐虚空。有男有女,皆是青年模样。照幽寺守经人,哪个不是在壮年身死?
承恶僧人同样,披起一身大红袈裟盘坐半空。
不知谁先开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火海:“佛法言,有漏皆苦,又言缘起性空,是众生苦之源者,漏者缘者当如何渡之”。
和尚闭目:“漏者自渡,缘者他渡”。
又一个声音响起:“人与牛须死其一,众生平等,谁死谁活”?
和尚没有丝毫迟疑,也不以诡辩方法,就那么直直给出答案:“同类不救,何以渡己,何以渡人”?
那位身穿袈裟女子开口,正是那承恶僧人的师傅:“佛渡有缘人,何以渡众生”?
和尚依旧了当直接:“众生皆苦,我佛慈悲,独觉者自渡,菩提心者,渡尽众生。”
那三道照幽寺前三代守经人缓缓点头,各自满意,和尚的答案不完全是他们最想听到的。但和尚的果断,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承恶开口:“杀一人可救万人,杀否”?
和尚依旧直言?“不杀”。
三道身穿袈裟的虚幻人影消失,承恶才对和尚嘱咐一句:“自渡者不渡人,渡人者难自渡”。
和尚起身行礼:“谢师伯教诲”。
看着眼前这个和尚,这位现任照幽寺守经人,突然不太想放和尚离开了,但他没有开口询问,如果和尚真的答应留下,这世间岂不是还要无趣许多年?
周正清转头望向那个一同走出藏经阁的和尚:“第七层是什么”?
不想这个俊俏和尚咧嘴一笑,让周正清有点自惭形秽了,这神情,看着比自己还俊俏不少,若是被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见到,怕是要让和尚破一破戒了。
和尚之所以在第七层快速通过,是因为那里不是众生的求不得,只有和尚自己的苦。和尚自己的苦少吗?
半点不少,只是对和尚来说,求不得之苦,向来不算什么,他可以求不得,自由后来人。
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四面山峰环绕,倒是真的有明月照幽隙的雅致了。
回去那寺庙厢房,倒头大睡。
日上三竿时,两人早已踏上旅途,走的时候只有那个小沙弥出来相送:“小师父,小施主,还有什么吩咐,主持让我们尽量满足”。周正清正愁这怎么开口,见到小沙弥这样说,那他就不藏着掖着了,直言想要化缘,给小沙弥惊了一个目瞪口呆。
不情不愿四个字就挂在了小沙弥脸上,银子到手的周正清没忍住,给了一个大大的板栗,然后拉着和尚撒腿就跑。
早在桃源村时候,周正清就已‘借’了些仙家钱币。那位葛大山神也是痛快:“怎么能叫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世上没有这番道理,只管拿去花,这些散碎银两,算不得什么”。周正清只得‘勉强’笑纳,至于是否勉强,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份‘散碎银两’周正清是借的有条有理,够两人乘坐一次仙家的客运舰船,再买些实用的仙家符箓,还能有些盈余。
只不过在这个寺庙化缘,周正清要的是真正的银子罢了,赶路得花钱呀!
已经离开照幽寺的两人不知道,围绕着此时的照幽寺,正在悄悄掀起一场声势浩大,能引得佛门菩萨罗汉瞩目的动荡。
在大明境内,其实有着不少仙家生意,来回调动朝廷以外的物力人力。当然,大多是仙家的物力人力。若是以此调动凡俗之物,无他,一定会赔个底儿掉。
大明有官用舰船,能够配备进攻的符箓与阵法,打造的材料也与普通舰船不同,更有境界不一的仙家好手坐镇。也是统一制式,小型的有战船,大型有战舰,运输物资人力之用的舰船更是不少。
只不过都是异常珍贵,花费无数时间与金钱打造而成,一定数量的舰船可以组成某种阵法,极大增强了大明对于其他三国的威慑力。
其他几国,近年来,也是打造不少此类舰船。只是不同于大明,各国打造舰船单独来论,实在不多。
而且是由各国境内仙门掏钱,仙门打造。更做不到由朝廷统一调动,统一制式,样式参差不齐,所携阵法符箓,只能在同一宗门内相互配合演练阵法。
为此,甚至几国朝廷还付出不小的代价,将一批为了应对大明而准备出的仙家种子,交给了各个宗门。
使得几国宗门都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就差没说点大明朝廷的好话了。至于其中有多少大明在背后的推动,估计也只有在朝堂一言九鼎的国师韩拓律知晓。
周正清两人要去的,是当年最早归顺朝廷的仙家宗门所属产业。
掩鹿宗,生意遍布大明内外,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在各国都有不小的生意经。即便几国都恨不得将大明从夏洲版图抹去,也没有阻挠掩鹿宗在自己境内行商。
一是掩鹿宗将各国一些宗门利益,紧紧的捆绑在了自家。二是掩鹿宗一旦被连根拔起,各国在大明内安插的谍子,很难再送回情报。
由于先前绕路,两人直接沿着官道,在悦兴镇内,忍痛租下辆马车,籍此剩下脚力,直奔湘州地界一处县城之中,一路向西南方向,大概两天路程,就可以见到一处仙家集市。
赶车的徐车夫很欢喜的接下这一笔大买卖,平时那些个人,雇佣个马车明明走不多远,还要讨价还价。哪像这两位主顾,虽说打扮不怎么气派,但舍得花银子呀,都不还价,要多少给多少。一句都是穷苦人家,养家糊口不容易,把这个三十多岁的徐车夫弄得也是一阵感慨。
周正清不花自己的银子,当然不用节省。一锭锭白花花的银钱,堆在和尚的竹箱里,行囊给了和尚背着,竹箱他周正清一刻也不离身,差不多能赶得上对那把同样不离身的钢刀的喜爱了。
官道上行走了三天两夜,周正清与车夫轮番赶车,途径三镇一郡城。若不是急着赶路,周正清真想在这些地方花上些银子,舒舒服服的吃顿好的。
给了车夫两锭银子,足足二十两,让车夫小心绑在车底。财不露白嘛,这也不是小数目,足够车夫一家几年的吃穿用度了。
在小镇修整一夜,将穿久的衣衫洗净,周正清以灵力蒸干,在购置些干肉干粮,两人作别车夫,再次踏上旅途。
还没走出多远,这个还没有长出多少叶子的小小山林,竟然还有人劫道,只不过劫的不是两人。
只是周正清听到动静,让和尚原地等待他前往查探。
有一对银镯隐匿气息,他不怕有人能够觉察。
两方人马都是有些修为在身,只不过都不太高罢了,大部分都是初亏门径,少有几个二境。
劫道的那一方,领头的应该是三境断眛境。与在场的其他所有人不同,他是一位实打实的仙家修士,而其他人则是与周正清一个路子的人道修士。
这档子事儿,周正清没兴趣掺和,这种争斗仇杀,自有此地神明处置,更何况,不知深浅的胡乱插手,只不过是添乱而已。
至于此地神明到底是否在暗中观望,或是有什么杀鸡儆猴的谋划,也与他无关。
和尚没有周正清的耳聪目明,没有感知到什么动静,周正清查探回来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和尚,然后两人绕道而行。
倒不是和尚不想做什么,而是在大明内,除去桃源村那种诡异的地界,在这种离着城池算不上很远的地方,仙家争斗,一般很有分寸,一个万一撞到日游神巡查,大明的牢饭,还是不太好吃的。
沿途倒是再没发生意外,如愿到了那座仙家贸易所用的城池,外围有阵法隔绝,凡人如果没有人带领,根本无法进入。
城门前大明甲士列队,持长戟短刀,穿制式铠甲。入城者,查探身份户籍,再上交一枚锱铢币,方才准许入城。每座仙家城池,依其重要性,各有不同修为仙家坐镇,享大明朝廷高低几层身份。
一来防止各国谍子,二来也能以此挣一笔仙家钱币。各国内,唯有大明有此虎威,各国莫不以仙家为尊。
天下仙家钱币,以锱铢币为基础,每一千锱铢币可兑换一枚细月币,其上还有重仙币与白泉币。以白泉币最贵,都是以一千兑一为制。
周正清亮明军方度牒,和尚也亮明身份,两人这才进城。
这座仙家城池名为朗星月上城,内有一处掩鹿宗舰船的渡口。说是渡口,却并不在水上。舰船以人力驱动阵法,挣的是一个运送花费,舰船上也应有尽有,各类吃食、书籍、邸报。
不得不说,生意人对于人心的揣摩,是非常周到的。
周正清从未见过仙家城池,和尚倒是跟赵久在外不短的时日,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周正清看什么都是好奇,随着两人进城,便见到城内的景象。有店铺,门面很大,楼层巍峨,买卖各类兵刃,牌匾也是不小,垂阳楼三个字也甚是醒目。
其旁边同样是做巍峨高楼,名为琼台院,主收卖符箓。左右还各色楼阁,典雅古朴的、大气磅礴的、精致小巧的、买卖奇花异草的、买卖花鸟鱼虫的、买卖精致小吃的、买卖酒水吃食的。各行各业应有尽有,甚至有锻造或修复仙家兵刃的,贩卖男女法宝衣裙,各类炼丹炼器材料,只要是有想要买的,就没有买不到的。
还有几处被阵法遮掩,不知买卖的私密场所。
一个看似与周正清同龄的大肚儿少年,向着两人走过来,眼珠里带着不少真诚:“两位新来的吧!我是二胖儿,如果想买什么东西,或是想要做些什么,需要我出出主意,也不贵,两个锱铢币”。
周正清有些犹豫,一般像这种情况,要是拒绝,没准就会被下个绊子,要是同意,同样也可能会被宰。钱不好赚,倒是很容易花。这种买个教训的事儿,如果是周正清自己,一定能省则省。
周正清嘿嘿一笑:“兄弟,这价钱贵是贵了点,倒是我也不讲价了,你就给兄弟我多省下些钱,找个实诚铺子,也算我这钱没白花。但是兄弟我也得说的明白些,要是这几年兄弟你摆我一道,我可是不会给钱的”。
少年没想到,这位还是聪明的主儿。一般像这种刚刚学会仙法道术,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最是好骗,虽然兜里一般没几个大钱儿,积少成多,慢慢来呗。
一般能不能懵的过去的,三两句话便可以试探出来,至于到底怎样将别人兜里的钱挪到自己兜里,只看本事大小而已。
周正清想在此地花上一些钱,至少买些能保命的手段,不能每次都是拿刀追着人砍,不太文雅不是?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