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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未曾停歇便迎来清晨,带出新生草木特有的醇香。
周正清穿上了一身黑色蟒纹常服,在那座距离皇宫不是太远的胤王府记忆着一桌子的秘闻谍报。
先前的阆苑,此时已经换下了那套皇宫侍卫甲胄。以发带系住长发,垂在脑后,皮肤黝黑,细长柳眉,杏眼红唇,黑色侍卫服饰更显英挺的清丽脱俗,正站在门口的房檐下静静护卫。
“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清冷的声音传进周正清的耳朵。
自周正清进入京都之前,这座胤王府便早有人过来收拾,昨日又被安排了不少人进来,吃饭、打扫、护卫、跑腿都是需要人手的,大部分是从皇宫抽调,日游神中也过来一批人,暗中护卫。
整个早上,周正清的心思都不在秘闻谍报上,因为不太真诚的甄诚,也就是那个法号境生的和尚,将会在今日离开。
周正清起身,之前那个瘦弱的少年,现在自然而然的多了一分成熟。
阆苑撑着伞,周正清走出自己的王府进入早已等候的车内。一声女子的低声呼和:“驾”。
马鞭凌空一抽,没有什么装饰的普通马车直奔京都南门,朝廷的钱向来要花在该花的地方。
在朝堂的和尚顺利的讨要了一个可以乘坐离开夏洲舰船的文牒。
前人已经走出了不少的路,?他要做的,不过是继续走下去。
他要从夏洲出发,越过齐陈二洲直接去往那前人未曾走过的郁洲。
朝会未散,所以宫门口除了侍卫,并没有人。刚出了皇宫的和尚撑着伞,一辆马车停在他的眼前。
马车里,周正清看着这个还是不太爱说话的和尚“你想就这么悄悄走了?真不够意思!都不打声招呼”?
和尚咧嘴一笑:“竹箱和酒葫芦都在你那儿,我倒是想走”。
周正清掀起车门的帘子:“阆苑姑娘,找家小铺子,咱们吃豆花”。
小店不大,外面下雨,所以人就不多,只在屋里的桌子也足够客人坐下。
周正清两碗下肚,这才满意的打了个嗝儿:“都说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俩就算搭伙过日子,才一个月就不太舍得了,是不是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
和尚自顾自吃着,压根就没搭理他。阆苑姑娘面无表情,一直就把两个人都当做了不存在。
自讨了个没趣,却依旧兴致勃勃:“那个小唐果,我会尽量照顾,只是你可得说话算数,不然我可没法交代。”
指了指旁边的姑娘:“你看,我就是个不受待见的货色,走到哪都是这样”。
周正清忽然面色一顿,一把抓过和尚的衣领:“你他娘的给老子活着回来,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不缺你一个的”。
这下将阆苑连带着周围客人都吓了一跳,那个五十岁上下的小店老板连忙跑过来:“三位,这是咋了,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折腾呀”!
和尚放下碗筷起身出门,还是只当做没听见,阆苑起身付账:“您放心,我们不是找事儿的”。
老板显然还是不太放心,直到看见周正清同样出门,这才去收拾碗筷。
京都南门下,和尚背起竹箱。原先带刀的和尚,此时已经由刀换伞,又是孤身上路。
酒葫芦依然装在和尚的竹箱里,缘来缘去,留下的就是个念想儿。周正清有了刀,他就留个酒葫芦吧!
周正清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有点想喝酒了。转头看向阆苑:“打道回府,等我的韩先生”。
人与人的离别向来只在一瞬间,想想向来沉默的和尚,又好像一直在他耳边说了不少。
今日的朝会时间有些长,将和尚礼送出门,就商讨周正清回京一事。有人是早已知晓,当年的那个二皇子躲在某个角落;有人是才被告知,二皇子的依旧活着。
所有人心知肚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权力的分配了。
既然现在就把事情摆在了明面上,那么就是在告诉朝堂上的众人,可以去与龙椅上的皇帝讨价还价,只要是在国师允许的范畴内,不会强买强卖。
当然,若是趁机狮子大开口,恐怕下场不会太好,这位国师的手段,素来强硬。
一个身穿蓝色长衫,中年书生打扮的男子,步行撑伞来到胤王府前。侍卫连忙回去通报,这让周正清一阵欣喜。
让阆苑去准备茶水,独自匆忙迎接见礼:“先生终于来了”。
这个中年人分明就是这座大明朝廷的国师-韩拓律。
既然是自己的先生,就该坐在主位,周正清小心的站在一旁。
国师看了眼周正清的堆满谍报秘闻的杂乱桌子,那本《天问》单独摆在一角。
看样子自己这位学生倒是没忘记读书:“你昨天挨骂了”?
看到学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理解一些吧,他很急,想让你尽早在朝廷立足。他也怕你会真的不愿意栖身在此,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他绝不会将自己的担子强加给你”。
周正清郑重点头:“先生,是我不争气,让你们费心了。没什么担子,都是我该做的,平常人家都要为自己与自己所爱负责,更何况在我身上,还有着很多人的希望”。
阆苑提壶给两人倒上香茶,这位国师却没有端起茶杯,只是接着与周正清说到:“你小久哥儿那边大可不必担心,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逸安镇那里,也不要将你的锦忆姐当做当做脆弱女子,这两人你都要放心,且慢慢做事。”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周正清的心坎,握有大明甲字二号谍报的周正清,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份关于从小到大那两个身边最是亲近人的谍报。此时听见自己的先生提起,没有来的一阵心安。
只见自己的这位先生喝了口茶水,继续着嘱咐:“那场壬戌之乱,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个也落不下,你还是要稳住心神。现在你的境界即将突破,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一处合适的地方”。
周正清向坐在主位的自家先生深施一礼:“先生费心了”。
大明国事繁多且杂,尚且还要国师劳心劳力的照顾自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这个一身蓝色长衫的国师起身:“不必有什么不好意思,关心你同样是我应该做的,我给你那本书的用意,你明白吗”?
看着桌子上的那本《天问》,周正清面色一怔:“先生,刚刚明白”。
韩拓律点点头:“明白就好,我像你这般大时,没少因为这个吃亏”。
周正清明白,自己的这位先生是在提醒他,对天地自然,对生命与万事万物要多一分敬畏。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也不能把自己不当回事儿。
看了看阆苑,韩拓律问了句:“快到镌律境了吧”?
显然是没想到国师会有此一问,阆苑放下茶壶:“回国师,确实还差一些”。
背负双手,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国师走到房檐下:“这天下修炼多为道法,现今有道法十境,分为:
灵感境
启明境
断眛境
藏秘境
养息境
听韵境
镌律境
蕴蓄境
仙门境
通玄境
道法有成者,便称为仙。除去那位道法极高的道祖境界未知,世间便只有十境流传。
佛门则有
灵感境
菩提四境
金刚三境
罗汉境
菩萨境
佛门有佛祖,相传可与道祖比肩,也是自成一境。
又曾有人不愿成仙成佛,重新开辟修炼境界,将其命名为人道修炼之法,此法同样以灵感境为基础,又分为九境:
灵感境
养身境
虹气境
劳形境
升虚境
冲脉境
神纳境
还真境
塑我境
也曾有人试着开辟其他修炼之法,只是这世间流传最广的,依旧是这三种。”
周正清看到过这类秘闻,开辟境界一事,极其不易,有不少人天生不凡,却执着于此,最终大多一败涂地。
此事需要的不仅仅的天赋,还要有着丰富的阅历,再加上八成的运气才行。
韩先生继续开口:“仙人远在彩云间,很多自以为的仙人只是贼人而已,不过是多了一技傍身。在我看来,那和尚更像是个仙人。阆苑的镌律境,其机缘不在灵力多寡大小,只在修的不够”。
见周正清与阆苑似懂非懂,韩先生继续讲解:“就像一个人,对世界只有浅显的认知,目光短浅,以片面看待事物,如同坐井观天。当一个人所懂得的道理不足以支撑起他的所见所闻,他就会以浅薄的姿态来面对所遇到的事情。学习道理要循序渐进,或者说,人所学的道理要能够足够支撑他以一个正确理性的迈出下一步”。
这下子,两人彻底明白了,感情这句话不单单是说给阆苑听的,也是说给他周正清的。
周正清看出阆苑碍于身份不好开口,忍不住问道:“那就烦请先生指条明路”。
阆苑诧异,自己因为某些事情一直就没给过这个胤王殿下好脸色,这时候人家愿意帮自己说句话,无论怎样,人还是不错的。
孰不知自己被那一对身为读书人的师生,摆了一道算计。
国师见状,也就不再卖关子,一伸手,拿出一支通体碧绿短笛:“去皇宫找个乐师,当你能用这只心弦吹奏出完整曲子,境界自破”。
周正清与阆苑先前的本已经明白,此时却又有些糊涂。
撑起伞,一身蓝色长衫的中年书生,径自在雨中走出这座胤王府,他的目的只是看看自己这位学生有无长进。先生检查课业,就是如此。
周正清看过关于阆苑的秘闻谍报,但凡是与周正清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被送来让周正清自己查看。
在那篇关于阆苑的秘闻末尾,以朱红颜色写着五个大字,‘可生死相托’。
阆苑是皇宫的一队侍卫统领,也是大野王朝那场举世闻名的萧关之战遗孤。
十四年前,大明的发动灭国之战,大野王朝某位兵法在夏洲都首屈一指的将军,眼看所守险要城池即将被破,竟然将城中百姓尽皆屠杀,只让大明军队得了一座空城,那位将军随后惨烈战死。
阆苑自认为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自己在父母尸体底下被发现时,那个十七岁的大哥哥,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这些年来,自己努力修炼,努力学医,并不是什么爱好。而是那位让自己重见天日的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销骨立。
望着自己先生离去的背影,周正清不由的感叹,先生就是先生,三两句话就让这位自己认定的皇嫂,对自己印象有所改观。
周正清搬出两个凳子,放在房檐下。阆苑瞥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坐下,安安静静的听着雨声风声。
周正清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一会儿进宫看看”?
没成想这句话直接惹毛了这个刚刚对自己有些好印象的‘皇嫂’。
“他让你三天后再说,你就老老实实做你该做的,不要让他过多劳碌”!说着,竟然一扭头,将周正清连人带凳子用灵力直接扔进了屋里,然后一把关上房门,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周正清连忙补救说道:“要不然劳烦您走一趟,去皇宫找一些我要的其他秘闻谍报?顺道也能带个乐师回来”。
门外这才传来声音:“你快些列出单子,我也好早点回来”!
至于到底是早些去,还是早些回来只有阆苑自己心里清楚。
一脸郁闷的写了几个朝堂大臣名字,这都是他即将要面对的人,还是得做到详细的知根知底。
阆苑不是不知道周正清想的是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周正清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多个人束手无策而已。
若是周正清出行,当然是阆苑驾车,若是阆苑出行,自有别人驾车。
这皇宫内外谁敢将这位姑奶奶当做一般侍卫看待,即便是她跟皇帝去到哪位大臣家里,也都是与那位皇帝一同落座。
车内,阆苑身旁是一堆周正清看过的谍报秘闻,在上面最明显的位置,有一份写着阆苑两个大字的卷轴。
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两手手心托着脸颊,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翻开。
没有看前面的各类介绍,直接翻到最后朱红字体批注,可生死相托五个大字整齐排列。是那个熟悉的字体,锋芒内敛,银钩铁画。
翻开一侧车帘,通红的眼睛望着马车之外雨点滴落在青石街道上。
同一时间,逸安镇中,天气晴朗,春耕伊始,忙碌中的庄稼汉子,白天晚上都会喝上几杯,所以小酒馆这阵子生意很好,只是不如姑娘的心情好。
因为有人带来了远方的消息。那盒胭脂就摆在酒馆柜台最显眼的位置,那个彩色琉璃盒子看着就贵气。
姑娘先想的不是打开看看颜色,而是按照时间推算,那个少年此时应该差不多刚刚才到京都。那这礼物该是在路上寄回来的,想必这仙家钱币应该不太好挣。
远在他乡的周正清要是知道自己的锦忆姐这般想法,肯定会笑的憋出内伤,他周正清凭脸挣钱,确实是一般人做不到呀!
姑娘拎着一大堆东西跑回糕点铺子门口,兴奋的晃着手里的信封:“奶奶、奶奶,小正清来信喽,还给咱们带了东西呢”。
里面的赵老太太擦擦手,赶忙出了屋子:“赶紧念给我听听呀!可比赵久那小兔崽子强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玩的野了”。
锦忆姑娘拆开信封,模仿着周正清的语气:奶奶,锦忆姐姐亲启,问奶奶与锦忆姐姐平安,一别多日。我与韩先生自从离乡,旅途顺利,只是日夜思念。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平安到了京都。锦忆姐,寄回去的东西都还不错,价钱可不便宜,盯着点老太太,不要轻易送人,有时间就尝尝,补一补身体,怎么也得长命百岁才是。
另外,外面的小姑娘也不是很好看,小久哥应该没被迷住。有消息说他已经先到了地方,等我到了京都,见了小久哥肯定让他回信。勿念,周正清。
老太太感慨着:“人家小正清就是比赵久稳重,别看年纪稍微小了点,顾家呀”。
原本还很开心的锦忆姑娘,读了手里的信,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因为周正清在这信里谎话连篇,她虽然不知道那位韩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这一路明显就是让周正清独自面对的。
另外这里面的一路平安,不用想也知道是假的。还有,周正清的那位小久哥,压根也没去什么京城。
所以信里说的,外面的姑娘不好看,会不会也是假的呀。出门一趟,好好的淳朴少年,貌似学坏了呀。
见到老太太回了屋里忙活,锦忆姑娘有些气鼓鼓的将书信收起,连带着那盒胭脂,一起放在了糕点铺子,独自回了酒馆。
三天时间,眨眼便过。周正清穿上昨日送来的黑色蟒纹朝服,胤王府门外,那位阆苑早已备好了车马,昔日的小镇少年,今日便要以王爷身份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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