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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出了镇庄,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在雨幕中奔驰而去。
马车像发了疯一样,想必赶车的人心中也十分焦急。神秘人在雨中站了一会。掉头走了。
李潼关的马车刚到云庄,仆人们就迎上来,整齐有序地把风尺寄抬进了贺千霄那座院落的西厢房里。
风尺寄并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受了刺激,一时气急攻心。李潼关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也不着急找郎中。
他让人负责照料风尺寄,随即让仆人带他去正堂的大厅之中。
大总管穿戴整齐,早就候在大厅里。他身后站着几十个卫队长,都是云庄中数得上号的人物。
李潼关已经忘记那个粉红色的大浴桶,此时,在他眼中,大总管就是他最得力的左臂右膀。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李潼关。
大总管见李潼关满脸怒气走进来,脸上怒中带威。他连忙行礼:“潼关少爷。”
李潼关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浑身湿透了,也不见半分狼狈,与那个纨绔无能的少爷判若两人。“哼!来一个人,带一队人去把镇庄附近翻个遍,查清楚是谁放火烧了镇庄。日落之前我要看见方圆十里所有门户、所有人的口供。”
这一令,是给十娘和风弟报仇。
“是。”排序在第一的卫队长躬身领命而去。
“再来一个人。”李潼关甩出一个物件,叮当一声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原来是个倒钩箭簇。“立刻给我查清楚,这种缺德东西是谁的好主意!”
立刻有人上来,捡起箭簇,领命离开。
这一令,是给他和贺千霄出气。
“再来!”李潼关越叫越顺,“立刻追查应天府的老仵作,带回云庄。如果反抗,格杀勿论!明日日落之前带到!”
第三人领命匆匆离去。
他的思路逐渐清明。“传人把风月楼名妓妙月的画像挂遍江南,全力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之内,我要见到她。”
第四人站出来,简短有力地行礼,身影马上消失在回廊之外。
还有身内骨骼碎裂而亡的绣风。李潼关眉头紧皱。
这个贺千霄,被蛇咬了一口,竟然敢躺着不起来了。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来人。去应天府衙。通告应天府尹封锁风月楼,逐一查验所有人的房间,但凡见到可疑物品,尤其是与绣风有关的,立刻送来云庄。”
第五人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说完这一切,李潼关才缓了一口气。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望着画满不知名壁画的房顶。
不过是相差一顿饭的功夫。风弟家破人亡,他也和十娘天人永隔。一切都消失得如此轻易。
有些人的人生明明很难熬却很长,为什么有些人的充满希望却结束得匆匆忙忙。
他想起了贺千霄。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那姓贺的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她没事了吧?”
大总管斟酌了片刻,才上前说:“潼关少爷……贺捕头……贺捕头不见了。”
“什么!”李潼关几乎要从座椅上跳起来。他急切地抓住大总管的衣袖:“她哪去了!”
情急之下用力过猛,他竟把大总管的袖子扯断了一截。
大总管眉毛挑了挑,盯着李潼关,有些羞怯地说:“嗯。晌午小红去喂药。人已经不见了。”
李潼关眼皮跳了几下,连忙撒开大总管的断袖:“好歹是大总管,衣服买结实点的。有人看见她出去吗?”
大总管笑起来:“没有。”
李潼关想起了那些弓箭手:“会不会有人闯进来,把她劫走了?”
大总管气定神闲地说:“哦,不至于。”
云庄是什么地方。虽然拦不住贺千霄,但是不可能让人悄无声息地劫走她。
“你不要废话。快去找她。万一她是梦游跑了,以她天怒人怨的行径,我怕她死无全尸啊。”李潼关愤怒地说。
大总管:“哦。”
梦游恐怕也无敌手呢。连少主人都要忌惮她。
等大总管也离开了大厅,李潼关焦急地来回踱步。
贺千霄,你打算不理我吗?难道你已经知道我不是李潼关?等我找到你,要把你绑起来,不准你再随意来去!
他转念一想,不是李潼关又怎么样?没有你又怎么样?我还是能替十娘和风弟报仇!替绣风报仇!揪出背后那些王八蛋,当面问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天上的雨停了。已经奔向悦来客栈的贺千霄,哪里知道李潼关心里这么多想法。
既然知道了是刘千户偷袭她,想必风月楼也脱不了干系。那个李香手里的线索,肯定比那个弓箭手更多。
想不到,她到了悦来客栈的时候,李香竟然不在。也没有按照两人约定,给她留下任何记号。
相反,悦来客栈涌进了一大批应天府的衙差来抓通缉犯。正按住所有人,逐一比对手中的画像。说是要搜寻名妓妙月。
贺千霄习惯性地瞟了一眼他们手中的画像,心中略微感觉熟悉。那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李香吗?
贺千霄只有短暂的困惑,很快地就明白了。
好你个妙月。
手指头被生生地削了,还能神色自如地撒谎。
虽然放走了妙月,但是贺千霄却没有懊恼。那一夜的试探,已经能证明妙月并不单纯是一名妓籍。
她身手了得,忍耐力超乎常人,至少受过两年以上的严苛训练。
还有一条更有价值的线索是,妙月和风月楼是敌对状态,和刘千户也是。
可是,刘玉和妙月,应该是朋友关系,甚至是情人关系。妙月为何诈死,连累刘玉殉情,而后又暗中针对刘千户和风月楼呢?
贺千霄暂时想不通其中的缘故。
突然街上传来一阵起哄,“快去看!云庄和应天府尹打起来了!”
贺千霄心头一跳,那个纨绔子弟又玩什么花样?
她走到一个角落里,脱去严严实实的外衣,吐出口中的音石。变回了捕头贺千霄的模样,只不过没有佩剑。
贺千霄混在人群之中,一起涌向云庄。
百姓们看热闹是最有心得的,虽然不断地有人涌过来,但是始终离对峙双方一圈距离。省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贺千霄双手抱胸,冷静地透过人头看到了对峙双方的阵仗。
应天府尹和李潼关分别骑在两匹高头大马上。两人都身穿官服。
应天府尹身穿深蓝色官服,胸前绣着一只凶猛的飞禽。头戴乌纱帽,神情愤怒。他身后是应天府衙衙役数十人。
李潼关身穿大红色带花服,外披金丝串联的盔甲,也是威风凛凛。只是没有戴上一品带花的将军帽。
两人的马头几乎要碰在一起。
“李大人。还请把凶犯贺千霄交出来。不要令本官难做。”应天府尹冰冷地说。
“她是一品带花的驾前卫队长。”李潼关勒着马头,不嬉皮笑脸的时候,也是俊秀不凡。
“她纵火烧了本地乡绅的外庄,七死一伤,钱财毁坏难计。人证物证俱在。”应天府尹面对品阶高他一大截的李潼关,竟然毫无惧色。
“哼。人长一张嘴,说什么都可以。物证,我不认。”李潼关傲慢地说。
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
贺千霄听着听着,怎么成了她的事?
“李大人。你在应天府的疆界中随意查封和搜捕,动用我府衙的官差替你办事,扰民伤财。本官已经一忍再忍。如今你纵恶奴行凶,视我应天府百姓如草芥,本官若再袖手旁观,愧对苍天黎民。”应天府尹慷慨激昂。
贺千霄双眉一皱,谁是恶奴?我只是恶而已,怎么是奴呢?
他也配。
“说得真好听。”李潼关无动于衷。“贺千霄与镇庄主人情同手足,无冤无仇。怎么可能纵火烧庄!我看你就是屡次阻挠我破案的人,甚至偷袭我的也是你!你害怕贺千霄,就栽赃她。”
“李大人真是官字两个口。人证物证,你都不认,本官还有何话可说?如果说心中有鬼,害怕查案,何不直接判了妙月和绣风之案,李大人不清不白地,岂不是更没理由追查本官?何必针对一个小小侍卫!”应天府尹被冤枉,也动了气。
“哼。因为你们知道,废了贺千霄,就等同于废了我李潼关。”李潼关没有丝毫遮掩,坦坦荡荡地说,“贺千霄是我的人。你说她行凶,就是说我杀人。”
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越猜越不堪。
贺千霄在人群中听得分明,脸色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