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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收拾了一些杂物,欢欢特意将这几年积攒的一百多两银子仔细的用一块蚕丝布包好,包裹了至少三四层,这才塞进了包裹中。然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将银子拿出来,揣进了怀中,这才满意的拎起了包袱,跟着郑宝走出了房门。
孙立雄等七个护卫早就走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然后孙立雄带路,向外面走去。
出了篱笆门的那一刻,两人同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在月光下的小石屋,都不禁有些沉默。
“郑宝,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欢欢轻轻问道。
“明年吧。”郑宝敷衍了一句,然后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能不直接叫我名字?”
“那叫什么?”欢欢在七个护卫的中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只要有郑宝在,她就莫名的觉得很安全。
“叫哥。”
“我不叫。”
“为什么?”
欢欢没有再说话,两人随着七名护卫向山下走去。
他们回到叠溪长官司的时候才过去一个多时辰,现在正是戌时,偏院中燃起了火把,剩下的十来个黑衣护卫分散在轿子一丈左右,如木雕一般看守。
郁慕明等叠溪长官司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郁老五的尸首也早被清理,郑宝看了看郁慕明的营房,里面漆黑一片。
偏院的正房房门打开了,岑千户从房间走了出来。孙立雄走上前去,行了个军礼:“大人,这两人带回来了。”
岑大人看了两人一眼,挥了挥手,马上有两个护卫走上前去,其中一个将郑宝上下搜了一个遍,连内衣也没有放过。另外一个护卫倒没有冒犯欢欢,只是将欢欢背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搜查之后,看到了郑宝给欢欢的“烟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交给了孙立雄,孙立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随手抛了回去。
护卫搜查完欢欢的包袱,又看了看欢欢的胸口,那里是欢欢藏银子的地方,欢欢察觉到了护卫的目光,急忙捂住胸前。
她可不是怕走光,而是怕护卫拿走她的银子。郑宝点了点头,示意她拿出来,欢欢这才不情愿的将怀中包银子的小包裹拿了出来。护卫查验之后,虽然惊讶在这种穷乡僻壤,居然还能见到这么多银子,但大地方来的锦衣卫,又如何会将欢欢的这些银子放在眼里?随手就将包裹还给了欢欢。
欢欢的眼睛一直盯着护卫的手,生怕他偷了自己的一分银钱,那样子就像盯着小鸡的老母鸡一样。见银子完好无损的回到自己的手里,欢欢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将银子收了起来。
“关进柴房,天一亮就走。”岑大人吩咐一声,转身进了房间。孙立雄答应了一声,带着两个护卫,将郑宝和欢欢丢进了一旁的柴房,给柴房门上了两道锁。
柴房里面有一堆干草,郑宝将干草铺成了两堆,自己躺在一堆上,另外一堆留给了欢欢。
欢欢躺了一会,感觉有些冷,她这几天来了天葵,原本就全身难受。柴房又四面透风,叠溪的晚上还是很凉,睡了一会就觉得全身不舒服。
她爬了起来,很自然的跑到郑宝身边躺了下去,抱住郑宝的胳膊,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欢欢自从被郑宝带到叠溪之后,大多数记忆都没有了,其实这些记忆并非都消失了,她只是不愿记起当时父母身亡时的惨状。
她只相信救了她的郑宝,这几年在小石屋,虽然郑宝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但她午夜梦回,忽然梦到一些惨事被惊醒的时候,往往一睁眼就失声痛哭,这个时候只有郑宝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她会跑去郑宝的房间,趴在郑宝的怀里,抱着郑宝的胳膊,将眼泪鼻涕都蹭在郑宝的手臂上。
然后就会像现在这样,郑宝用一只手搂着她,另外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她才能安然入睡。
郑宝透过已经坏了的窗棂,看着外面停在院子当中的雕花小轿,那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傍晚的时候,岑大人用三枚银针,插进了王妃的百会、卤门、攒竹三处穴道。郑宝不是大夫,不知道针刺这三处穴道有什么作用,但想来无非是能抑制王妃继续发狂。
朝堂之上的贵人,原本离郑宝很是遥远,而一个榆州的总兵,就已经让他觉得是个庞然大物。
无奈之下,他只能远走叠溪,到此偷学杀人箭,盼着有朝一日能用这升斗小民的匹夫之勇,找回属于他的公平正义。
没想到的是,复仇计划还未实施,就遇到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到了荣县,这些人肯定会杀了兄妹俩,就算他做了点准备,却也不知道有没有使用“烟花”的机会。
郑宝抱着欢欢的手臂紧了紧,月光照进了柴房,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在想又有什么用?
一夜无话。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天刚蒙蒙亮,孙立雄就着人将郑宝和欢欢带了出来上路。一行人出了叠溪长官司的偏院,长官司的营房仍然漆黑一片。
从叠溪长官司前往荣县方向,需要穿过叠溪城。叠溪城其实就是比长官司更多的石头屋子聚集而成的一座小城镇,整座城都是开放的,连城门都没有设置。城中只有一条主街道比较宽敞,其余的道路全是崎岖小路。
刚过卯时,叠溪城内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处门口挂着气死风灯,也是因为主人家忘记了摘下来,这座小城,连消遣的赌坊和青楼都没有。
一行人顺着主街道向城外走去,四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抬着雕花小轿,走在队伍的中间,郑宝和欢欢走在轿子的前面,身周被孙立雄带着三名手下紧紧的看守。
队伍的最高长官岑千户并未乘坐轿子,而是走在雕花小轿的后面三尺内。郑宝注意到,其他人对王妃的轿子避之唯恐不及,很少有接近轿子一丈之内的,队伍中只有这位老人以及负责抬轿子的护卫才会不太在意是否和王妃的轿子距离过近。
郑宝这才松了口气,他晚上一直在担心,这位轿子里的王妃得的怪病是瘟疫之类,或许会有传染的可能。欢欢昨天曾经给王妃沐浴,距离她实在太近了,如果这种怪病能够传染,欢欢有极大可能会中招。
但看千户大人的做派,似乎自己的顾虑有些多余。
一行人向前行进,今晚有月亮,虽然不是很明亮,却也能看清道路。他们即将走过最后一个石屋,越过这座石屋之后,再跨过一道石梁,就算是出了叠溪城。
就在这时,迎面影绰绰的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大部分或坐或卧,却有六个人抬了一具黑漆漆的长条状物事挡在了主街道的中央,棺材前还有一个人,手持长幡,头戴白巾。
郑宝眼睛虽然小,视力却极为好使,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六个人抬得竟然是一具棺木。他们身上穿着的是白麻制成的丧服,在月光下尤其显得醒目。
他立刻知道了这些人是谁,他们都是郁老五的亲属,在棺材面前站着的,正是郁老五的六叔,也就是郁慕明的六弟。
孙立雄也早就发现了这群行踪怪异的人,他举起左手,示意队伍停下。然后唰的一声抽出了绣春刀,其他的护卫,除了在后面抬着轿子的四个护卫以及岑千户,全都紧随其后,拔出了刀子。
刀光如水,上面流淌着月光。
岑千户看到了棺材,也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孙立雄回头看了他一眼,岑千户挥了挥手,孙立雄知道了千户的用意,那是杀无赦。
别看他们只有二十来人,对付这些偏远地区的山民,一百个都不够他们砍的。
孙立雄左手摆了摆,身后的护卫继续前行,眼看双方就要碰到了一起。
“六叔!老五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郑宝大声叫道。
他不愿意看到叠溪的老少爷们跟这些锦衣卫动手,哪怕倾叠溪城之力,哪怕郁慕明肯下狠手,将这些锦衣卫留在这里,随之而来的后果也不是这些百姓能承担得起的。
听了这句话,在郁老五棺材前的六叔眼泪就流了下来,“宝儿哥,我不要你给我交代,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
擦了擦眼泪,六叔指着队伍最前面的孙立雄,恶狠狠的说道。
孙立雄两只三角眼翻了翻,怪笑道:“不就杀了个人?这就是本官给你们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