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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我与冯燕子去宫里给皇上和太后拜年请安。按照妖界的风俗，普通大臣只要朝拜皇上就行了，但皇亲国戚还要加上朝拜太后这一环。
给皇上拜年基本是礼仪性的。之后，我与冯燕子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还是挺热闹的，有不少年轻人在这里给太后拜年。太后给人的感觉也比往日和善可亲了不少。毕竟，这是她成为太后之后的第一个新年。现在，她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地位稳定性担心了。
这些年轻人中我认识两个，一个是英王，一个是睿王。但也仅仅是认识而已，几乎完全没有交情的。我携冯燕子给太后拜年完毕，简单向两位王爷寒暄几句，就要告辞。
“你们就不要这么早离开了！尚膳监的人马上送饭过来，就在这里一起吃饭吧。”太后发出邀请。
太后的邀请在我眼里就是命令，只有服从而已。我们只能留下。
年轻人们聊着天，说说笑笑。我跟他们不熟，冯燕子又是一直内向沉默的，故而我们两个跟他们无法打成一片，看起来像是被冷落了似的。
太后看了这种情形，先指着我向众人介绍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信王。先皇的第七个皇子。前两日，燕子刚刚嫁过去信王府......”
太后只介绍了我，并未介绍冯燕子，应该是他们早就认识冯燕子的。
然后，太后又把另外几人介绍给我：“这个小伙子叫权刚，这个丫头是他姐姐，叫权柔，是我妹妹权珍珠的一双儿女。权柔现在是英王妃。这个姑娘叫胡靓，这个叫胡美。他们是我的弟弟权猛的女儿。胡靓现在是睿王妃......”
一时之间我也记不全这些人的名字，只是在太后介绍到某人的时候，我机械地与其问好见礼。但一圈介绍下来我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几乎都太后的娘家人。同时我注意到，太后在这种场合自称“我”，而不是像正式场合那样自称“哀家”。
“在这儿都是亲戚。你们都不要拘束。”太后说。
这一瞬间我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太后跟乡下年节时候看着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老太太差不多。
“燕子，刚听姨妈说，你结婚啦？”权柔问。
冯燕子不说话，点点头。
“我们怎么不知道？都没有下喜帖给我们......”权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丝惊讶。
“连婚礼都没有。就一乘小轿静悄悄抬过去了。哎呦，都没有婚礼，还怎么下喜帖给你？”胡靓回答权柔，声音中满是对冯燕子婚事草率的鄙夷。
冯燕子仍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着。
权柔停顿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冯燕子道：“燕子，胡靓说的是真的吗？我想问你，咱们女孩儿家，结婚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那么草率......”
冯燕子脸色苍白，勉强在嘴角堆起微笑，还是没有说话。
“燕子姐姐杀过那么多人。听说这种人不祥。现在能有人愿意娶她就不错了。还追求什么婚礼呢？”胡美的声音，锐利尖刻不次于她姐姐胡靓。
......
这帮年轻人都在语言上对冯燕子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也有人说话是挺客气的，但多数是嘲讽和鄙视她，尤其她这次没有婚礼就出嫁。冯燕子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但眼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不过这泪水终究没有流出来。她一直脸色苍白，堆着勉强的微笑。
从他们说话中透露的信息我能知道：冯燕子是太后一个远房弟弟的女儿。家贫，但冯燕子本人武功相当了得。她父亲托了门路寻到太后，给冯燕子谋得了一个在“黑衣司”做事的机会。“黑衣司”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秘密情报机关。冯燕子在里面属于暗杀科，成功执行过多次任务。她是暗杀科而不是情报科，所以看起来她的情商并不高，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历练。情报科的人员，情绪控制能力，细节观察能力，人性感悟能力，跟暗杀科的人比起来要高出一大截的。
太后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你们就知道拿燕子寻开心。燕子不举行婚礼是有原因的！先皇驾崩，国丧期间，不能举行婚礼！”
然后，太后转向冯燕子：“燕子，姑姑承诺你。等国丧期过了，我给你补办一场风光排场的婚礼。你好好服侍好信王，保护好信王......”
“补办个婚礼又怎么样？”胡靓冷笑着打断太后的话，“我听说，信王是有正妃的。就算补办个婚礼，也不过是做小做偏......”
“混账！”太后终于怒了，“你们一个个尖牙利齿的，要论到你们做事，哪一个比得上燕子？”
见太后动怒，这些人都不敢说话了。
太后威严的眼神看了一遍全场，然后向冯燕子说道：“燕子你跟我来。”
冯燕子随她而去。
我感觉冯燕子这一去，时间挺久的。直到传膳太监来传膳，太后方才携冯燕子出来。我注意到，冯燕子白嫩嫩的脸上浮起些许红晕。
我们参加了接下来在慈宁宫中举行的宴席，之后回到信王府。
这一夜，冯燕子主动了。她热情似火，与之前的冰霜美女简直判若两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作出如此转变。
大年初六，按照皇上的旨意，我跟冯燕子换上便服，带着金银细软和随身物品，骑马出发，赶往人界。因为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也没有人给我们送行。
我们一路出了凌霄城东门。我在城门洞里又看到了安国公。他正化作一头熊，醉醺醺地躺在那里，满身酒气，身边还扔了一个酒瓶。看来，他是完全不顾个人形象，破罐子破摔了。不过对他来讲，沉迷于酒中醉生梦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清醒的人活得多累多痛苦，而被酒精麻醉，这些痛苦就都没有了。
再往前走，我还注意到城东郊外的一座孤零零的庙宇。这座庙宇叫作感业观，供奉的神是通天教主。通天教主在妖界几乎是全民信仰的偶像，相当于是妖界的“国教”，只是官方没有正式规定罢了。对通天教主的信奉包括出家和在家两种，与人族对佛道的信仰和组织形式类似。
感业观是女信徒出家侍奉通天教主的地方，类似于尼姑庵。我知道废太子死后，父皇的废皇后就在里面出家，还带着安国公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废皇后的侄女，一起在里面修行。想这位曾经公爵府的千金，年岁据说比冯燕子还小两三岁，年轻轻就要隔绝尘世，长夜孤灯，也真是挺可怜的。
进入人界，我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一些。这人界对妖精来讲本来是危险的地方，但我脱离了妖皇的势力范围，反而体验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