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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光,王琳琅并没有去灵堂守灵,她借着养伤的名头,继续窝在屋内攻读那些春宫图。
小蓝被她赶得远远地,只有风三娘侯在她的身边。长生倒是想凑在近前,但是当他瞟到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图画时,他大叫一声,捂着眼睛就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
待到晚上,她平平静静地吃了晚饭,又在长生的监督下,喝了他精心配制的汤药。在小蓝的帮助下,她简单地擦洗了一番。然后,她将身边的人,都赶得远远地,唯独留下一个风三娘,然后,她便在书案前安静地坐下。
案几上,一一摆放着诸多的物什,都是按照她的要求,风三娘暗暗地搞来,偷偷地带进府的。
王琳琅看着面前的一沓纸,面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她的书画,是师傅手把手亲自教的,想不到,待到她想用时,竟是来画春宫图。
她暗暗地叹息了一声,拿起桌上那精心准备的细长碳条,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她画得极为认真,随着那一笔一划,一勾一勒,纸上的人物渐渐地丰满起来。那是一个美人,一个身材丰满,宛如水蜜桃一般的女人。只见她衣裳半解地攀附在一个壮硕的男人身上,真正是眸色含春,眼带风情,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骚媚。
“小舞,想不到你的画,竟然如此之好。不过,这画法好神奇,这里面的人,是这么地真实,简直像真人一样。”风三娘啧啧称赞。
风三娘直觉拿在手中的画,不同于以往她看过的任何一副画,它是那样地独特,那样地新奇,似乎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画法。还有这对男女身后的大树,大树旁的院墙,院墙上攀爬的植物,都是那般地真实,那般地活灵活现,简直跟真人真物一模一样。
“风姐姐,那你觉得这个女人,她的那股风骚之味,我可是画了出来?”王琳琅并没有抬头,她一边画着下一幅,一着询问着。
“哎呀,小舞,这个女人,你简直是画得栩栩如生,看,连胸口上的这颗痣都画得特别有韵味。还有她身上这股风骚,这股媚态,哎呀,简直是都从要纸上淌出来。要是我是一个男人,早就化身为狼,扑了上去。啧啧啧,真真是画得太好太好了!只是这个男人,怎生只见背影,不见正面?小舞,你这样不好吧,半遮半掩,勾得人心里直痒痒!”风三娘将手中的画,凑在烛火之下,评头论足,欢喜得不得了。
“这幅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半遮半掩,似露非露,像一把钩子似地,将人的心勾得高高地悬起来,然后才会迫不及待地往后看啊!”王琳琅回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专心在手中的那副画中。
风三娘举着手中的画,越看越是欣喜,越看越是爱不释手。就在此时,一双修长如玉的手,突然从半空伸出来,将她的画半途劫走。
风三娘大怒,一个转身,脸上的愤懑立刻转为尴尬的讪笑。她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像是鬼魅一般出现的萧博安,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支撑不下去,差点僵硬在脸上。
“公————”她刚刚唤了一个字,却见那人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她立刻识相地闭上嘴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紧紧地贴着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萧博安看着手中那惊骇世俗的画,再看看那个在灯下埋头画画的少女,心里的感受极其地复杂。这幅画,画法新颖,根本是见所未见,完全是是创历史的画法。可是,这般开天辟地,完全可以开门立宗的的画法,却被这个少女用来画春宫图,而且画中的这个女人还是——————
在这一瞬间,萧博安心底的想法,似是如万马奔腾,完全不受控制。但是,最终,所有的想法,都化作了一道深深的叹息,响在他的心里。
他拿着那副画,静静地坐在那女孩对面,望着灯下那忙碌的的身影,到嘴边的呵斥,最终转变为痴痴的凝视。
两日不见,她似乎又清减了不少。那张曾经有些婴儿肥的脸,此刻已完全退去了那青涩,独余一抹坚韧,惹得他的心又一阵阵怜惜。
“来,再看看这张,”王琳琅将刚完成的第二副画,朝灯下的那个人影递过去。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只是闭着眼睛,摇晃了一下脖子,舒展了一下身子,又开始了下一副。
萧博安接过了画,视线刚刚一扫,他的眼睛就瞪得如铜铃般大。这幅画,应该是接着上一副,只见那女子脸上荡漾着春情,欲露不露,正亟不可待地扯掉了那男子的衣襟,露出那男人坚挺有力充满肌肉与力度的背脊。
这————这————
萧博安直觉得脑袋阵阵发晕,有一种要吐血的冲动!她可真是敢画!照这个势头画下去,她是不是一步一步地会画到了那最后一步?想到这,他的心里涌起阵阵醋意,颇有些不是滋味。
“风姐姐,这幅怎么样?你怎么不说话了?”王琳琅换了一只碳笔,继续在纸上涂涂画画。
对面传来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却还是没有搭话声。王琳琅不禁抬头望去,却撞见了一双漆黑的似是有火星在里面燃烧的眼神。
“萧博安?你怎么来了?”王琳琅大惊失色。她有些慌乱地看着他手中的两幅画,再看着自己手下正画着的那一副,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尴尬。
“为什要画这样的画?”萧博安的怒火蹭蹭地直往上冒,“你师傅教你书画,难道就是让你来画这样的画?你说,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王琳琅啪地一声将碳笔按压在桌子上,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一下子从案几前蹦了起来,“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仅与人私通,还胆敢在我师傅灵前,不顾礼义廉耻,与人偷偷苟合。她还————”王琳琅颤抖着身子,几乎说不下去了,眼泪像是水雾一般,顿时弥漫上她的眼睛。
对面的萧博安,显然是被惊住了。情感骤然爆发显得如此柔弱的王琳琅,显然让他意外。他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已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想了想,他从袖囊中掏出一方白色的锦帕,递到了那女孩面前,嘴里说道,“擦擦吧!”
王琳琅毫不客气地接过那帕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又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然后将那帕子丢回给萧博安,眼睛里燃烧着一种火一般的愤怒,“她与她那夫君密谋着,要通过过继的方式,将荣国公的称号算计到四房。凭什么?荣国公是陛下赐给师傅的荣誉称号,凭什么给那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狗男女?
萧博安嘴角不由地抽了抽,他将那帕子嫌弃地丢到一旁。眸子沉了沉,不由地问道,“她还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你竟然想出这么狠毒的一招?杀人不过点头地,你这明显是想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啊!”
“狠毒?你竟然说我狠毒?”王琳琅直觉自己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冲,“我有她狠毒吗?这个外表美丽内心却如毒蝎般的女人,不仅淫荡无耻不守妇道,还敢与一个叫昌顺的女人合谋,要算计我进归德侯府,去做一个什么劳什子小妾,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萧博安已经如一大团黑影般压了过来,他紧紧地钳着她的胳膊,那阴沉的眸子,像是有无数的鬼魅在往外窜,“归——德——侯——府?小——妾?”他的字一个一个地往外蹦,明明是无形,却晃如有形般,砸在地上,似是啪啪啪作响。
“啊——!”王琳琅的眉头微皱,那只手的力量太大,竟扯得她肩上的剑伤募地一痛。
萧博安立刻放开他的手,脸上快速地闪过一抹心疼和懊恼。
王琳琅龇牙咧嘴地了片刻,朝萧博安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回到榻几之上,嘴里狠狠地说道,“我不能杀了这个贱人,也不能杀了那昌顺,因为这里是王家,师傅一心维护并爱重的家族,纵使我并不喜欢它,但是,我却绝不能让它陷入重重困境之中。所以————”她凝望着面前的纸笔,脸上露出一抹恶狼般的狠意,“我要下暗手,让他们做下的丑事,恶事,传遍天下,让她们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好,”萧博安冷如幽泉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帮你!既可让她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同时又将对王家的伤害减小到最低。”
他的脸在明亮的烛火下,显得冷静而自持,但那双眼睛,幽黑幽黑地,根本看不到底,仿佛有万丈深渊在里面。而在深渊的底部,似是有地狱的烈火,在不断地冒出来。
王琳琅望着这样眼睛,似是有刹那的怔愣。但怔愣之后,她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在建康,势单力薄的她,如果借助外力这件事她根本就办不成。
“好,我信你!”说罢,她便不再理他,埋下头,继续地画她的春宫图。
归德侯?昌顺?
萧博安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慢慢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既然敢算计他放在心尖尖的女孩,那就有胆来接他滔天的报复吧!
那副花园求欢图,足足有三十六副之多。王琳琅将前世所学的写实画法与师傅教给她的写意画法,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真实而详尽,同时又带着丰富的想象力,将那晚她在废弃花园里看到的场景,一一地复活。
这连续三十六副画,像是讲故事一般,将一个深夜与情人在花园里偷情的妇人,勾画得淋漓尽致。从衣裳半解,酥胸半露,再到全身赤裸,草地大战,一幅幅,一张张,直看得人心神涤荡,情潮翻涌,鼻血狂流。
纵使萧博安定力超常,但看着这样的春宫图,他的心里也久久不能平静。
好吧,他看上的女孩确实不同凡响,天下少有。还没有及笄,甚至都没有来葵水,竟将春宫图画得这般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简直有如天才!可是,心里这般不是滋味,又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思想掠过我的心上,如一群野鸭飞过天空,我听见了它们的鼓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