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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但始终却无法摆脱身后那个淡蓝色的身影。那道略微单薄的身影,就像跗骨之蛆一般,无论他怎样地用尽全力地想要摆脱,却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那哒哒哒的脚步声,跟在他的身后,像是鬼影子一般,根本就摆脱不了。
像是逗着耗子的猫儿一般,追着那汉子跑过四条长街,王琳琅的耐心渐渐告罄。脚下步伐转换,身形加快,像是一道流动的浮光掠影一般,几个弯曲蜿蜒,就穿过周围涌动的人流,一下子就窜到了那汉子的身后。
“喂,还跑吗?”她故意阴森森地说道。声音冰冷,似乎从地底下冒出来,带着森森的寒气和阴冷。
那汉子骇得魂都要出来,下意识地就要迈腿往前奔,却猛然感觉头皮一紧,他的头发竟被来人攥在手中,根本就迈不开腿。
王琳琅手腕一个扭动,那汉子头发受制,不由自主地被她转了半圈,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少侠,饶命啊,饶命啊!”这汉子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领极好。看到眼前的少年,气不喘,腿不抖,一副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立刻开口讨饶,“钱——钱——,还给你!”他哆哆嗦嗦,喘着粗气地地说道。
说罢,急切地摸出怀中那块奇形怪状的银子,像是丢烫手山芋一般,匆匆忙忙地塞到王琳琅的手中。
王琳琅松开自己的手,将那锭银子拿在手中,手下动作不停,将那块被捏得四不像的银锭,一下一下地掰扯着,很快地将它拆分成无数块碎小的银角子,装到自己的袖囊之中。
那汉子双腿打颤,背脊发凉,看着那双掰银子,像是掰豆腐一般轻松的白净手指,不由地吞了吞口水,恐惧地畏缩着,生怕那如葱白一般的手指,下一刻就会捏上自己的脖颈。
“谁人派你来的,嗯——?”王琳琅往前走了一步,那脚踏下去,那坚硬的青石板,竟被她踩下了三寸之深,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大坑。
那汉子目瞪口呆地盯着那非同凡响的脚印,直觉内那汉子目瞪口呆地盯着那非同凡响的脚印,直觉内心所有的抵抗,在这一刻全部地灰飞湮灭。他苍白一张见鬼似的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一个官爷吩咐的——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要我把你引开——”
“官爷?”王琳琅眯了眯眼。
“对,一个官爷,一个生面孔,我不认识,但肯定不是小石城的人。年龄约摸三十出头,右手掌上有一颗黑痣!”那汉子此刻好比是竹筒倒豆子,恨不得将自己说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全部地倒个一干二净。
王琳琅沉吟了片刻。看样子这次是有人要针对慧染。那呆子,不知又被哪里的魑魅魍魉给惦记上了?可真是蓝颜也祸水啊!
“那你是谁?”她睨了那汉子一眼,明明这一眼轻描淡写,但是却有一抹寒光隐在其中,像是一个锋利的钢针一般,直接扎向那汉子扑通扑通直跳的心窝。
那汉子惊恐万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我——我——叫刘泉,因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人称刘老二。少侠,少侠,”刘老二嗷地一声抱住了王琳琅的腿,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上,写满了惊骇与恐惧,“请饶我一命,我虽是一个街头混混,带着一帮手下,靠收商铺的保护费为生,但是杀人放火的买卖,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而且,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幼儿,我不能死,不能死啊!”
那张本就寒碜不已的脸上,此刻眼泪鼻涕一大把,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恶心得王琳琅差点吐出来。
“难道我就那么地面目可憎,看起来特别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有些嫌弃地将刘老二踢到一边。但是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让他滚到了一边,并没有让他磕到哪儿,或是伤到哪儿。
此人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她并不想多造杀戮。生命,毕竟只有一次,哪怕是一个街头混混,它的生命,也是宝贵的。
“啊——?少侠,你不杀我?”刘老二的哭声即刻便止,真地如戏子一般。
这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没有一丝骨气的家伙,竟然是混黑社会的?王琳琅简直有些想笑,“我的钱袋子呢?”
“你的钱袋子?”刘老二惊愕地抬头,连忙地摆头,“它不在我这里,我没有偷,真地,不是我偷的。”许是急于撇清干系,他说得甚是急切,但那闪烁不定的眼睛,却偏偏透露出几分蹊跷。
王琳琅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极慢,右脚无息地抬起,慢慢地踏放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然后,它便像踏在柔软的泥巴地上,深深地陷了下去。陷到一定的程度,它又轻轻地拔出来,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灰尘和砂砾。
“是你的同伙所干!”王琳琅语气冷冷地说道,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疑之色。
刘老二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上下两排牙齿捉对儿厮打。突然,他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将自己袖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掏了出去,稀里哗啦地全部倒在地上,“给你,给你,都给你。”他脸色刹白地嘟哝道。
王琳琅目光落在那种类繁多琳琅满目的物件上。有玉佩,银子,发簪,银票,金豆等等。她募地蹬下身,用手扒拉了一番那些物品,口里啧啧啧称奇,“这些都是你收到的保护费?”她略带好奇地问道。
“不——不全都是!”刘老二老老实实地答道。只是那望向她那只骨节分明白白净净手的目光,透着一种像是割肉一般的痛苦。脸皮下那一条条紧绷起来的筋肉,不断抽搐着,流露出一种怕到极致的神情。
王琳琅故意地将那些东西扒拉得哗哗直响,欣赏着那刘老二宛如调色板一般的脸色,心中委实觉得好笑,但面子上还得辛苦憋着,憋得她一脸通红,真正是好不辛苦!
最终,她那貌似举棋不定的手,落在那张一百两的银票之上,“我的钱袋里,只装了一百两,我就只取这一百两。”
刘老二简直被这一逆天的反转,给惊呆了,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可置信地说道,“这——这些——,少侠,不要吗?”
“你的意思是,我拿少了?”王琳琅挑挑眉。
“不——不——”刘老二像是护食的狗一般,嗷地一声,将地上的东西,全部地扒拉到自己怀中,手忙脚乱地将它们塞回到自己的袖囊之中。动作之急切,神情之焦灼,似乎生怕下一刻面前的这人改变了主意。
从来没有见过这生动鲜明的人,王琳琅顿时觉得有趣极了,“哎,刘老二,想不想换一门营生?你这收保护费的买卖,似乎并不是长久之道。”
“可是,我只会这个啊,别的,我什么都不会!除了干这个外,我还能做什么呢?况且,还有五六个兄弟,还指望着我吃饭了!”大约是感觉不到了王琳琅身上的那份寒气,刘老二的胆子便大了起来,身子也不抖了,还敢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王琳琅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刘老二,你这个道,不是一条好道!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不再看地上之人一眼,淡蓝色的袍角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她衣袂飘飘地大踏步地离开。
“倒是一个有趣的人!”二楼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露出一张陌生之极的容颜。
这是一张五十多岁的脸庞,面上镌刻着岁月浓重的风霜,鬓边的发丝,更是如霜似地白。他微微地眯着眼,望着消失在长街尽头的那道淡蓝色的身影,眸中似是划过一抹盎然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