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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见她一脸狐疑,便笑道,“看来二少夫人对我们二爷还不太了解,他每天都会晨起练剑,有时候比我们做下人起的还早呢,您别多心。让奴婢伺候您梳洗吧。”说着,静漪就要走过来。
叶沁渝一个激灵,紧张地往后退了退。
静漪不解地看着她,“二少夫人?”
“呃……我自己来吧,我一向不习惯别人伺候。”
“这……”静漪有些为难了,“奴婢是老夫人房里的人,没把您伺候好奴婢没法向老夫人交代啊……”
叶沁渝正要推脱,门外响起了薛淳樾的声音,“静漪,你回去吧,这里有心言就可以了。”
叶沁渝循声望去,果然见心言笑着走了过来。他跟在后面,左手腕缠了一圈白布条。
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心安的感觉……
“小姐……呃,不,少夫人,这边请,心言伺候您梳洗。”那趟洛安到长兴的旅途,聪明伶俐的心言了解了不少叶沁渝的生活习惯,薛淳樾和她说了这位少夫人是何许人时她即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薛淳樾和心言终于明白那位刘家小姐为何一直敛起左手,原来她便是叶沁渝,叶沁渝的左手小指,残缺不全……
静漪领命退下,薛淳樾在梳妆台一侧的茶桌旁坐下,品茶静候。还是那些茶叶,还是那些器皿,还是那个浸泡时间,薛淳樾却觉得今日的茶比往日不同,他轻抿一口,就忘了喝第二口,眼神早已落入了妆台前的那方铜镜里,看着镜中人兀自出神……
忐忑不安的时刻终于到了,大厅里坐着的站着的,挤满了一屋,都等着看一对新人的敬茶礼。
薛淳樾扶着叶沁渝跪下,薛成贵见他左手带伤,便叫他用右手递茶杯便可。薛淳樾便笑说,既然他单手敬茶,那他的新婚媳妇也要随他,单手敬茶。
刚成婚便这般你侬我侬,屋内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叶沁渝知道大家笑话他们,顿时涨红了脸,娇羞地低了头。
站立一旁的苏羽茗神情落寞,显得格格不入。
薛汇槿轻声冷笑道,“人家新婚燕尔,闺房之乐,夫人也该懂吧。”
苏羽茗脸上一阵煞白,垂眸不语。
薛成贵与夫人均笑意盈盈,看这幅模样,薛淳樾与叶沁渝的相处应该不需要他们担心了。
冻结改革这份厚礼既然是敬亲王与叶赐准送给薛淳樾的,那薛家业务的调整自然由薛淳樾开展。薛成贵借此机会把薛家的大部分业务都交还给了薛淳樾,薛汇槿手上仅剩余海州城内的商行。
薛家除了主要的航运生意,也涉足商品买卖行业,薛家在海州总计十九家商行,涉及钱庄、布匹、粮油、茶叶等日常吃穿用度,事务繁杂,但盈利却只有航运的零头,对财雄势大的薛家来说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薛汇槿因此心情烦闷,约了吴家少爷吴雍、苏家少爷苏源到眠月楼喝花酒。成婚两年了,苏羽茗不是不知道他去哪里,她只是不想管,而且想管也管不了,于是向来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他不在身边她还乐得轻松。
眼看着薛淳樾成婚后,她终于理解了当初薛淳樾为什么宁愿避居新罗也不愿意看她成婚的心情,原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脏被狠狠捏住,连呼吸都会痛……
薛成贵放了薛淳樾几天假,叫他带叶沁渝好好逛逛海州城,距离叶沁渝上次来海州,已经过了一十三年,海州的风土人情,自然要重新了解。
可以出门游玩,学诚和心言都欢呼雀跃,尤其是心言,她生性活泼,自小便不喜欢被约束在薛家的大宅院里,自从被派去伺候薛淳樾,她便跟着他四处行商,更是无拘无束。日子长了,更加不喜欢大宅第里的规规矩矩,这会出门,她比薛淳樾和叶沁渝还要开心。
薛淳樾还是喜欢走水路出行,马车狭小憋闷,远不如这船舱来的舒畅。
海州城内的水运码头就在薛府门前,学诚第一个跳上了船,先把心言扶了过去,再让心言扶叶沁渝过来。
“少夫人小心,可别像小时候那样,跌落水里,可吓死奴婢了。”
叶沁渝一脸疑惑,“你说……我曾跌落水里?”
学诚和心言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少夫人您不记得了吗?那次你呛了好多水,带你来水边玩的少爷被老爷好一顿责罚,打得皮开肉绽……”心言吐吐舌头,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薛淳樾却是一脸平静,她的身边有刘翊和薛沛杒等人献殷勤,海州这些旧事她哪里还记得。
叶沁渝见他板着一张脸,也不好再说什么,在心言的搀扶下走进了船舱。
学诚立在船头,经过眠月楼时看见薛汇槿的随从学谦在门口喂马,便回船舱轻声向薛淳樾耳语几句。
薛淳樾捏紧了拳头。
叶沁渝见他神情不妥,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事便回去处理,有心言陪我就行了。”
“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又被父亲打得皮开肉绽。”薛淳樾冷言冷语。
那些事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五岁回长兴时的那次劫难,她昏迷了很久,醒来之后她便忘了很多在海州之时的事情,并不是她有意忘记……这些,她还没来得向薛淳樾解释……不过现在看来,解不解释都不重要了,他也不会在乎。
“少爷……”心言见他脸色铁青,小心问道,“我们还去港口码头吗……”
“当然要去。我们薛家虽然不及长兴的高门贵第,但是还有一点看家功夫拿得出手的,这些玩意可能叶小姐在长兴没见过,去见见,权当游玩,解解闷。”
叶沁渝不再说话。
海州的市肆与城中的内港,是紧紧相依难分的。运河、街市、桥梁似乎是一个立体互通的水郭陆市。海潮可以直达海州城郭,船舶可以直达海州城下。穿过水网密布的海州内城,半个时辰不到轻舟便已出了城东水门,来到气势雄伟的海州港。
叶沁渝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大开眼界……
海州港当真是南北大冲、百货所集之地,港区来自新罗、百济、扶桑、波斯、大食、婆罗门、昆仑、真腊等国的货船层层叠叠,桅樯如林、商贾如织。
她之前也听说海州港的盛况,作为大业国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几乎所有的外来货品都要在海州进行集散,从海州入邗沟,从邗沟入淮水、卞水,再到黄河,然后到洛安、长兴等地。又可以直上长江,一路西进,直达西部边陲关南道。但百闻不如一见,海州港的恢弘气势让她大开眼界,十分震惊。
“叶小姐,不知海州港比长兴如何?”薛淳樾见她已被吸引,心中莫名升起几分雀跃之情,继续说道,“蜚声大业的海州手工业,以造船、制盐、制茶、制药、瓷器、纺织以及铜器为主。你可能想象不到,海州出产的精品,品种之多,数量之大,在大业无与可比。这些货品,都从这里出发,前往海外番邦。”
左一句叶小姐又一句叶小姐,在他心里是不是根本没有成亲的概念?叶沁渝心中忽然不悦,拉着心言往港口走去。
“少夫人,前面就是我们薛家的船舶位置了,所占面积是各泊位里最大的。”心言一路走一路说,终于逗笑了叶沁渝。
薛家最大的货船,长三十余丈,宽十余丈,载重上万石,容纳船工五六百人,护卫五六百人,共计千余人。
站在船身下,叶沁渝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是如何的渺小,因为船身是在是太大太高了,甚至比长兴的城门楼还要宏伟……
“这样的货船,薛家有三艘,整个大业国,找不出第四艘,”薛淳樾看着眼前的货船,如数家珍,“这样的货船是没法到长兴的,因为内河水路狭窄,根本容纳不下,更别说航行了。”
叶沁渝终于感受到薛家的财力,大业国东海滨第一财阀的称号,薛家当得起。
“海运是薛家最大盘的生意,但却不是最赚钱的生意,最赚钱的,是承接朝廷的实物贡税内河运输以及贸易”,这是叶赐准在她离开长兴之前,对她说的。
在领略了薛家远洋运输的实力后,叶沁渝才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朝廷的皇商生意对薛家如此重要。因为凭借如此雄厚的远洋运输能力,挣的钱都不如朝廷的均输业务多,可见朝廷的这笔业务,有多大的手笔。倒不见得真的是货物多,而是当中的水有多深……
叶沁渝的商业思维可能来自于叶家血脉天性,再加上叶赐准这些年的教导,她心中略一掂量,便知均输平准的作用有多大。
朝廷对外来货品的关税抽解是“十抽其一”,按海州港的盛况,运往长兴、洛安的实物贡税船恐怕一年到头都要穿梭在航道上,半刻不得闲。半刻不闲都不知能不能运完,更何况,还有朝廷对天下百姓征收的各项实物贡税,均输平准为朝廷带来的收益,足可抵国库半壁江山。同样的,贡税运输和贸易业务带给民间运输商、贸易商的利益,也甚为可观。
不过,薛淳樾安排她成亲第一天便参观薛家的船队,是什么意思?要她向叶赐准求情,留住薛家的贡税运输生意?虽说她明知自己是一枚棋子,但入门的第一天便被安排了解棋子的应尽职责,她内心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