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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别关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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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哪里有利益便往哪里钻,现在叶赐准这一番操作,已经顺利攻破了大多数富商的心防,使其逐渐转向曦王效忠。商人的效忠,不仅仅表现在金银钱帛的进贡上,更重要的是表现在信息情报的传输上。

    行商的足迹,遍布大业与四海,而且圆滑世故,人脉宽广,要刺探一些官场或民间的情报,有时候比专业的探子还高效。当初旭王就是利用海州行商的人脉,查探到一批大小官员的私德问题,从而频频弹劾,让曦王不胜其烦的。

    而且,当叶赐准发现自己被盯上时,也意识到在官邸或府衙与曦王的探子交换情报已经不安全了,他必须再找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所谓大隐隐于市,越是品流复杂、越是声色犬马的风月场所,越是他所需要的最佳掩护体,眠月楼不失为一个最佳选择。

    这些,他还没来得及向苏羽茗解释……她会理解自己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她先是来和自己说媒,后是来烟花之地寻夫,这些举动,是否说明她要彻底断了与他的情丝,回到薛汇槿身边?

    叶赐准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苏羽茗确实不能理解眠花宿柳的叶赐准,当薛汇槿把她狠狠地惯倒在瑞和居院子的石子路上时,她觉得疼痛的,不是擦伤流血的手掌,而是那颗在眠月楼被流连花丛的叶赐准所伤透的心……

    薛汇槿把苏羽茗拽回了卧房,这个地方,自从苏家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如果不是苏羽茗去眠月楼找他,他心底最柔软那部分还无法被唤醒。现在,他忽然想起了对苏羽茗一见钟情的初心,想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苏羽茗还沉浸在与叶赐准在眠月楼相遇的悲戚情绪里无法自拔,自然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再与薛汇槿周旋,如果他只是回来缅怀一下两人的过去,那就随他吧,反正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可缅怀的。

    杜鹃很快给薛汇槿上了茶,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卧房。

    薛汇槿慢慢靠近坐在妆台前的苏羽茗,他看着卧房里的一什一物,与两人成婚时并无二致,甚至还更素净了些,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苏羽茗神情落寞,眼眶渐渐泛红,叶赐准,他心里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一件无聊时排遣寂寞的工具么?不过即使他把自己当玩物,她也没什么好怨怼的,毕竟他们两人发展到现在这程度,有叶赐准主动的成分,但确确实实也是在她的默许下才逐渐步形成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正待她兀自出神,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一把抱住了她!苏羽茗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薛汇槿还在房里,于是连忙将他推开,倏然站起,下意识地往旁边后退了几步,满眼惊恐地看着他。

    薛汇槿眉头一皱,生出几分痛苦的神色,“羽茗,我有这么可怕么?”

    她的眼神,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恐惧、绝望、毫无生机。在她眼里,他究竟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汇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去眠月楼让你难堪的,我不知道今晚是海州商会宴请海东道节度使和海州刺史的酒局。只是娘对你的期望很大,她怕你一时糊涂沉沦其中,所以才叫我多提醒你一点。如果你觉得难堪,我以后再也不去就是了。”

    “不,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开心?他这是什么意思?

    “从成婚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没在意过我……当然,我知道在新婚之夜,是我的鲁莽伤害了你,但我只是不想让你太为难,毕竟成婚之时你心里还有其他男人……不过,我们既然都已经是夫妻了,周公之礼是理所当然,至于洞房花烛是如何礼成的,真有那么重要吗?”

    他居然可以把在新婚之夜对自己的妻子下催情药这种事描述得如此云淡风轻,甚至带有些理直气壮!苏羽茗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印记,甚至到现在,她偶尔还会在午夜梦回时梦魇,惊魂未定。这样的创痛,在他眼里怎么可以如此随意?

    “汇槿,你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从我踏上你的花轿那刻起,我就把淳樾放下了,我是做好与你携手此生的准备嫁你为妻的。可是你……你竟然在我们的交杯酒里用那种药……本来最美好的时刻成了我最难堪最痛苦的回忆……你叫我如何自处?”

    这件事只是一个痛苦的开端,新婚后一次次的强迫,更是让她如堕深渊,这些她不止一次向薛汇槿哭诉过,但有用吗?得到的只是他更笃定她与薛淳樾藕断丝连的想法,以及他更变本加厉的折磨。

    如果这些是两人婚姻一开始就背负的原罪,那苏家落难时薛汇槿与马姨娘的不闻不问甚至匆忙割席,则是压垮苏羽茗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面临生死关头的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薛汇槿竟然都可以冷漠如斯,其自私自利程度可想而知。再加上叶赐准的出现,苏羽茗的心已经彻底封闭,绝无机会再回到过去,重新开始。

    面对软硬不吃的苏羽茗,薛汇槿再次失去耐心,他忽然走上前将苏羽茗拦腰抱起,扔到床上。

    苏羽茗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剧烈反抗,盛怒之下的薛汇槿几乎把她的肩胛骨拧碎。两人纠缠时,薛汇槿忽然从她枕下摸到一枚温润的玉佩,他好奇心起,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枚男子腰带上的玉佩饰品。狐疑之下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他的东西!

    此时薛汇槿整个人都僵住了,苏羽茗大惊,想伸手去夺,可是薛汇槿敏捷地避开,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得如鹰隼般注视着那枚玉佩。

    他的第一反应,觉得应该是薛淳樾的,但是看上面的花纹又不像是薛家之物,确切来说不像是经商人家的东西。

    他再睛一看,玉佩上面栩栩如生的神兽,倒像是獬豸,显然是一枚雕工精致的单面浮雕獬豸白玉腰带佩。獬豸腰带佩,是朝廷大员经常佩戴的一种象征清平公正、刚正不阿的神兽物件。

    “这是谁的?”薛汇槿双眸燃起了怒火,逼视着苏羽茗。

    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苏羽茗只能下意识地回答,“我父亲的,他临走之前给我的吉祥物,保平安而已。”

    苏羽茗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琦身上会有朝廷命官才喜欢的东西?”

    “父亲交友甚广,有一两件与官员互赠所获的东西有什么可稀奇的?大业律法又没规定谁可以戴谁不可以戴。”

    “谁的身上都会有獬豸但唯独大商人不会有!獬豸象征的是清正公平,而做大生意讲究的本来就是信息不对等下的贱买高卖。獬豸的眼里,正邪、忠奸、善恶,都有楚河汉界,揉不进半点沙子,而做生意讲究的是广结善缘、和气生财,根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种处世之道!苏琦会喜欢獬豸这种有违经营之理的神兽?!”

    苏羽茗一时语塞,她已经完全乱了心神,才会慌不择路。从小就涉足商事的她一向深谙商界文化,现在怎么连这一点都没想到,苏家和薛家,翻遍全府上下都找不到一个獬豸饰物,自己居然还会犯下这样的口误。

    “说!是谁的!”

    薛汇槿步步紧逼,苏羽茗真的不知如何应对了,慌乱之下只能说道,“是沁渝给我的……对,沁渝……自苏家出事后我经常睡不安寝,杜鹃担心有邪祟作怪,但神鬼之事是府中大忌,所以不敢跟别人说。沁渝无意之间知道了,就把她父亲的旧物借给我镇宅之用……说獬豸正义凛然,能驱一切邪魔歪道,所以我才放到枕头底下,做个心理安慰罢了!刚才我之所以胡诌是父亲的物件,是因为不想把这些邪祟、镇宅之事张扬出来,以免娘知道了不高兴。”

    如果说是叶沁渝父亲叶赐楷的东西,倒也说得通……

    薛汇槿虽然狐疑,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还有其他认识的人会佩戴这样的饰物。

    “既然是弟妹的,那我就替你还回去。一个镇宅物件而已,何必用别人的,我替你找来便是!”

    薛汇槿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再为难她,转身回了自己的东厢房,但是也带走了那枚玉佩。

    苏羽茗知道他肯定会找叶沁渝对质,但她了解薛汇槿的品性,在事情没被证实之前一定会派人严密监视她与杜鹃两人的行踪,所以她没法去找叶沁渝串供,不知道沁渝能不能知晓她的苦衷,帮她应下此事。苏羽茗心有挂碍,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苏羽茗便想在主庭院中等叶沁渝出来,好暗示她此事。想不到薛汇槿早已安坐在庭院一角的亭子里喝茶,以逸待劳。

    叶沁渝从熙和居出来,见到亭中的两人,愣了一下。

    薛汇槿抓住机会,先到了叶沁渝跟前,先是随意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拿出那枚獬豸白玉腰带佩饰,递给叶沁渝。

    “弟妹的心意,我和羽茗都心领了。如此贵重的东西还是交还给弟妹比较妥当,羽茗如有需要,我会替他张罗,就不劳弟妹费心了。”

    看到玉佩的叶沁渝心里“咯噔”一下,这、这不是叶赐准的腰带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