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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和晚冬两个,伶俐得不成样子。三五下她们就看出,白衣根本就是个“断手断脚”的人。“哎哟,我的姑娘哟”,早秋娇嗔一声,扔下侯聪,去顾白衣。晚冬也一起帮忙,两个人正好在两个浴桶间形成了一道人形帐幕,侯聪大着胆子没转过身子,眼睛倒是闭上了。听到轻轻两声小脚儿踏入水里的声音,又数了三下,然后睁开。
氤氲热气与两个青楼女子的鲜亮衣服中,只能看到白衣瘦幼的臂,像个半大孩子。她的臂,侯聪碰触过,可是没这么直辣辣地看过。为何长一双这样手臂的女子能打架呢,侯聪不懂。
三个姑娘聊起了天,白衣说何必等着,不如一起洗吧。侯聪听见说,哗啦啦自己站起来,随便找了件什么,包住身子就退到隔壁去了。他也没回卧室,盘坐在蒲团上,靠着窗,外面风吹着树叶,手里随意拿了本书,听到堂屋逐渐响起了嬉笑声,他想听她们说什么。
白衣她们如何到的止君楼。早秋叹口气,说打小被卖,转卖的次数太多了,已经忘了家乡父母。而晚冬倒是出身中等人家,“一场官司败了,本来是投奔表舅家的,结果他们是骗人的,把我卖给拐子了。”
“这就是人间疾苦吧。”白衣说。
只有水被撩起的声音,人是安静下来了,许久,侯聪听见早秋问了一句:“都说姑娘是宇文家收养的。”
晚冬也好奇:“能记得家里人吗?”
侯聪不由自主竖起耳朵,静静等着答案。但一直没听到白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晚冬的声音,“水凉了,收拾收拾睡吧。”接着,是佳人们出浴桶的声音,是衣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双睡鞋软绵绵踏在地板上走过来了,侯聪连忙从蒲团上起身——他知道那个过来的人是白衣,他抢先背过身子,走向卧室的方向。
身后的人的确是白衣,她习惯了他这幅用尽心事,保证让别人看见他,他却处在目空别人的立场上的样子,心里“哧哧”笑着,觉得:这可不就是最大的孩子气吗?
今夜,誓不能让着他。
“绳子。”白衣轻声喊。
侯聪猛然回头,看着一边梳头一边目光保持斜视、坚决不看向他这边的白衣,“倏然”一下划过身边,抢先一步进了卧室。等他反应过来,屋子中间那张临时放置的床上,三个娇俏的身子坐着,香气扑鼻。
“我不管,我是要跟着姑娘睡的。”早秋笑着说。
侯聪不知道这又是闹哪门子,这不是独孤正和元又出这个主意的初衷啊?
“我也不能让着你。”晚冬不示弱。
“哦,”白衣的眼神这才接上侯聪的,带着挑衅的样子,“那没办法,划拳吧,输了的过去陪小侯将军。”
“我到底有没有发言权。”侯聪不服,眼睛只盯着白衣赌气。
白衣也看回去,“这样的夜晚,女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真能唐突佳人?”
没等侯聪回答,早秋、晚冬两个一左一右,隔着白衣“幺五三六”地叫了起来,洗完澡后重新戴回去的玉镯子金镯子,叮咚作响,因为太投入,甚至娇喘吁吁。白衣就在这份热闹里,不动如山地、坐得直挺挺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
晚冬赢了。早秋虽说叹了口气,却活泼泼地跳下床,摇呀摇地走向了他,彻底把白衣挡住了。晚冬把手指搁在他下颌上,往下一划,滑到了领口,手指变做了手掌,推了推,他倒在了拔步床上。
晚冬已经是扒拉开被子准备睡了,却看见白衣踢掉睡鞋,盘腿坐在床上。身子还是朝向那边的。侯聪觉得她的目光像绳子一样缠绕着自己,早秋像9年前白衣打败自己的那一刻一样,跨坐在了自己腰上,低下头就近看自己。
他心一横,拨下了床帘。
晚冬没听见白衣穿鞋子,连声音都没有,她赤脚跳下床,站在了他那张大床的窗帘之外。影子覆盖住他的世界。晚冬叫了一声:“白衣姑娘,你要是心里不自在,我陪你出去走走啊。”
晚冬也跳下床,过去拉了拉她的手。白衣还是那样呆气的脸,没有喜怒,像木雕一样站着。看着看不透的帘内。
侯聪决定扭过头不看她,他望向另一个方向,却一眼看见那只傀儡娃娃。
“啊”地一声惨叫,是侯聪的。他把早秋推下去,一把掀起帘子,正与白衣脸对脸。
“你这个,你这个讨人厌的——你——讨人厌!”他一字一字地骂她。她也一字一字地听进去。早秋早就下了地,腻在晚冬肩膀上,“咱们走吧。”她说。
白衣凛然回了头看她,她牵牵白衣的手,“姑娘家,总会有些心事的。别怕。给我们姐俩儿派车吗?”
白衣嗫喏了一声:“嗯。而且,加钱。”
侯聪没什么异议,由着白衣闹去。深夜里,侯府里难得打开了府门,送两位青楼女子拿着银两回去。等一切处理完了,白衣还趴在门上看。
“你要闹哪样?”
“我要赢你。”白衣转过身子,倔强地看着他:“你不就是要把我吓走吗?我偏不走。就算真的,真的,你和她,做那样的事,我也不走,寸步不离,直到最后。”
“你懂什么?你懂我和她要做什么?什么是那样的事?”他嗓子最深处低吼出一声呵斥,竟然上前把她压在门上,手又捏住她的脸。手像长在了她肌肤上,不想离开。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情,都是模糊的。和之前恨她、怕她的时候不同。——今夜是第一次,想了一点风花雪月的场面,他和她的,活色生香地在他头脑里上演。
这准是因为刚才早秋的努力。他赶紧放开她。
“净说傻话。”侯聪拿出上司的款儿,“口渴吗?要不要喝茶?”
她点点头,又成了那个孩子气的人。侯聪烧水泡茶忙活了半天伺候她,她淡然地接受,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侯聪不仅被气笑了,还被气得清醒了。
“我睡不着,去给你做傀儡吧。”
”行,“她歪着头,小兽一样看着他,仿佛有一种倚仗,一种知道他终究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蛮横无理出现了,“你加把劲,在我赢你之前做好。”
“废话这么多。”他说着就去找灯笼点上,她亦步亦趋,满心欢喜地跟着看他的一举一动,像看最好玩的东西。侯聪又像祖父嘱咐小孙女,因为弄不妥她那些衣裳衣带,最后拿了自己的一件半旧的大棉袍子,把她包住,看起来不会冻到了,然后,他自己也穿了外衫,又把能保温的茶壶拿来,交给她拿好,跟在自己后面,借着灯笼的光,去了工具房。
她踩着小碎步跟着她,瞅着天上的月亮,搓着手说,“我最爱看人干活了。”柔柔的声音,飘进月光里。
“孩子气。”他说。
骂虽然骂,侯聪觉得此刻的心里,呼啦啦地飘着彩带,鲜明快意的感觉。也不知道几更了,也不知道月光为什么这么明。这肯定是工具房带来的欢乐。他一边回答着她时而像样、时而不像样的问题,一边把原来有了雏形的脑袋、胳膊、腿儿凿出了型儿。
白衣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觉得早秋和晚冬很善良。”
“你呢?”
“她们也很漂亮。”
“你呢?”
“她们也是喜欢你的。”
“你呢?”
侯聪停下了手里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