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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心也不是铁打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病成这样,估计连意识都是模糊的,便将毛巾扔到一边,慢慢伸手用另一只手也包住他的手,低声说:“颜玦,我在。”
颜玦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到她的话,竟真的慢慢安静下来。
盛夏的目光却还一直落在他的脸上,印象中好像他从来没有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过,病的这样严重,连脸色都变了。越看越忍不住心头的酸涩,唇便一点点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
如同他过来接孩子的那个早上,他也是这样亲自己。其实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无情,只是故意让自己表现的无情。
谁让他是傲娇的颜玦?或许他已经知道,所以如果不故意表现的那样冰冷,也许就再也绷不住。
盛夏提醒自己,他只是病了,病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都可以放纵。
屋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悲伤,外面的雪也下了一夜没有停歇。
他烧退了没多久又烧回来,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盛夏开始心急如焚。
房间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盛夏目光从四周扫了扫,最后从他身上找到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朱助理,便按了键听键。
“颜少。”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
“是我。”盛夏出声,她相信朱助理应该知道颜玦的行踪。
那头听到她的声音似是沉默了一秒,显然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或许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样称呼,半晌才干巴巴地喊了声:“盛小姐……”
他是最了解颜玦的人,他知道在自己老板心里,也唯有她配得起自己喊少奶奶这三个字。只是如今这两人的状况,他却不得这样称呼盛夏。
盛夏现在倒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只用听起来还算冷静的口吻说:“颜玦在发烧,他的车撞在了石头上堵了上山的路,你想办法清一下,我们要尽量把他送到医院。”
本来第一次将退烧药服下去时已经发汗,盛夏也松了口气,可这会儿摸着他身上又烧的滚烫,她现在已经觉得单是吃药已经没有什么作用。
朱助理听了更是不敢耽误,应了一声马上去安排。
盛夏却挂了电话之后,连汗都不敢给他擦了,深恐就屋子里的温度太冷侵入毛孔,加重他的病情。守了一会儿,见他唇都干的厉害,便吃力地将他上半身撑起来,喂了他两口水。
温热的水流缓缓流过食道,颜玦大概觉得舒服一些,眼睛微微睁开。
“颜玦,你醒了吗?”盛夏问。
颜玦也不知听到盛夏的声音没有,却并没有回答。或许意识仍是模糊的,只仿佛看到盛夏的脸,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盛夏见他不回答,手在他面前晃着。
原本没有反应的颜玦,却突然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那手臂上的力道很紧,盛夏反倒是楞了一下,手里的水杯差点脱手摔到床上。
“颜玦?”盛夏试着他。
他仍然不回答,只是抱着他。
盛夏小心将水杯放到一边,侧目只见他眼睛又闭上了。那样子似是很累,又或者仅是因为病痛的折腾,只好小心将他挪回被子里,无奈他怎么也不肯松手。
这还烧着呢,山上不比市中心的房子统一供暖,房间里的温度其实并不高。
可他还烧着怎么能这么胡闹?
她只好将杯子小心放在一边,与他一起躺在被子里。
夜太深,外面依旧很静,只听到窗外风刮过的声音,他脸埋在她的颈窝间那样安静。而盛夏感觉到他身上的滚烫,那样暖烘烘地烤着她的身体。
两人这样也不知躺了多久,天快蒙蒙亮时外面终于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大概是高洁听到动静出去了,她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像是朱助理。
不久外面便传来敲门的声音,接着高洁喊:“盛夏。”
盛夏想要起身,他明明病的那样重,抱着她的腰身仍不松手。
“颜玦?”盛夏喊他。
他眼睛依旧微阖着,半点反应都没有。
盛夏叹了口气,说:“我不要离开。”
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半晌才慢慢松开他的手。
盛夏从他怀里小心地挪出来,然后披了件外套去开门,只见高洁领着朱助理站在门口。
朱助理跟随颜玦多年,办事一向比较稳妥,已经先带了个医生过来。那医生先给颜玦简单检查了下,然后注射了一针药剂,不过仍然建议要尽快送医院。
他们也不敢耽误,便将颜玦搀上车。
高洁岁数大了帮不上什么忙,便留在了山里。
朱助理开车,医生坐在副驾上,而盛夏则坐在后座照顾颜玦。他一直还在半昏半迷中,只是大雪未停,路上全是积雪难行,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车子回到市区后,交通相对好一些。
那医生也提前给医院打了电话做准备,所以颜玦直接进了病房。然后又经过一系列的详细的检查,开药输液,这般整整折腾了整个上午。
医护退去后,整间病房里便只剩下朱助理和盛夏。
“少……盛小姐,你也休息一下吧。”她从昨晚就在照顾颜玦,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盛夏的目光终于从颜玦脸上移开,转头看着他问:“昨晚他给我打电话时情绪很不稳,而且听上去很紧张,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相信颜玦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而且大年三十,他不是应该在E市的吗?
朱助理闻言,表情呈现出为难,不过却保护沉默,并没有回答。
盛夏倒也没有再逼他,她想定然是颜玦吩咐过。
朱助理一直忙前忙后,盛夏则守在病床边,虽然没什么胃口,也勉强吃了一点,一直到了下午,颜玦的病情终于渐渐稳定,不再反复,只是一直还在昏迷没有醒来。
可纵然这样盛夏也松了口气,然后才终于想起应该给母亲回个电话,省得她惦记。见颜玦睡的正熟,盛夏便拿了手机出去,并轻声带上了门。
她一边拔着电话一边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其实在病房里坐的太久也累,四肢也有点僵了,正好活动活动。最后站在安全通道边的窗口,看到外面的雪已停。
这个角落相对比较僻静,正适合打电话。
高洁接得很快,显然一直惦记着这事,接通后便问:“颜玦怎么样了?”
“已经打了点滴,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妈,你不用担心。”盛夏回答。
高洁闻言果然松了口气,叮嘱说:“好好照顾他,需要什么我下山就给你们准备。”
“不用了,这里什么都很方便。现在下山的路不好走,你还是暂时留在那里吧,这边不用担心。”盛夏说。
高洁其实更关心她与颜玦现在的状态,不过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只好应了,说:“好。”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其实一直是高洁在叮嘱她怎样好好叮嘱颜玦,这时候吃些什么对身体好,又有胃口,只差列个清单出来了。
盛夏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摇头正准备回病房,这时电梯那边传来叮地一声,然后便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从里面匆匆忙忙地出来。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羊绒大衣,高跟鞋在地面上留下一连串的声响,然后便直奔进颜玦的病房。
韩茜!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盛夏也看得分明。
刚刚挂断电话,唇角扬起的弧度还在,可是韩茜的出现对她来说却如同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让她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她甚至连抬步走过去的脚,都突然变得十分沉重,只隐约听到韩茜在喊他的名字:“颜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作,只觉得那声音里慢满的都是心疼和急迫。
她就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四肢仿佛恢复知觉,然后抬步进了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键。直到叮地一声传来,电梯抵达一楼,她脑子其实还有点发懵。
不过就算再懵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离开这里。因为她已经与颜玦分手了,他现在要在一起的人是韩茜,而不是她盛夏。这样跌跌撞撞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
“少奶奶——”身后便传来朱助理的声音。
盛夏转身看向他,朱助理果然站在自己的身后,自然也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的感伤、为难,甚至还有同情……这让她的内心更感觉到狼狈。
“不用告诉他。”盛夏压下嗓音里的哑意,打开车门,突然又想起什么,接着道:“还有……把跟着我的人撤了吧,我不会有事。”
朱助理闻言微怔,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她发现。
其实想想盛夏是最了解颜玦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朱助理站在那里,看着她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直到那辆带着积雪未化痕迹的蓝色车子离开视线,就连他都觉得这个世界对盛夏不公平……
盛夏当然也觉得不公平,可是她这些年经历的不公平已经太多太多,所以她明白不忿是没有用的,只能坦然面对现实,哪怕这现实让自己和他都很痛,也必须要面对。
她一直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不断地催眠,直到车子开到紫荆公寓楼下,她开门进屋,背才顺着门板滑到地上,仿佛这一路已经用劲了浑身的力气。
“啊——”她捂着耳朵尖叫,眼泪流下来。
此时的她,也只敢在无人的地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流泪……
——分隔线——
彼时,医院。
颜玦终于在昏睡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周围很安静,他却眨了眨眼。虽然这一天一夜意识朦胧,可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知道自己在医院里,还知道——
“颜少,你醒啦?”耳边响起女人惊喜、兴奋的声音。
颜玦转头,便见韩茜端着水杯站在床头。
他眼里出现一瞬间的怔忡,然后脸色骤变,马上坐起来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果然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个熟悉身影。
“人呢?”他冷着声音问,就连盯着韩茜的眼神都是冷冷的,足以说明他有多嫌她多余。
“什么人?”韩茜却一脸茫然。
颜玦听了答案,低首将自己手背上扎的针拔下来,血都在往外冒,他却不管不顾地起身下床。
“你干嘛?你还在输液呢。”韩茜见状叫起来,并上前准备阻止。
颜玦却充耳不闻,迳自拉开门。
“颜少?”朱助理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转过身,便见他身上穿着病服,脚踩着拖鞋出现。
“盛夏呢?”颜玦问。
朱助理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然后又复低下头没有回答。而跟在他身后的韩茜听到这个名字时,眼里露出果然而又不甘的神色。然后朱助理只感到眼前光影一闪,再抬眼便见颜玦已经向电梯走过去。
“颜少。”朱助理见状只得跟过去。
电梯门却已经关闭,他只得转身从安全通道走。
颜玦出了电梯便往外走,因为时间已经临近傍晚,温度低是一定的,医院内外更冷清。
“先生,你是哪个病房的?”一个护士看到他穿着单薄的病服跑出来,不由地上前询问。
他却理也未理,摆脱挡住自己去路的护士继续往外走。
“颜少。”追上来的朱助理喊住他,并飞快在他肩上披了一件大衣,说:“我送你去。”
颜玦颔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等在门口,朱助理很快将车子开过来,并帮他拉开副驾的车座,两人便这样不顾护士的阻拦离开医院。
M市真的很冷很冷,尤其是这个时间点,朱助助一边开车一边将车内的温度调高。没办法,身后的病号还没有好呢,身上除了大衣便只有里面那身病号服。
颜玦仿佛毫无感觉,因为全部心思都用在盛夏身上,此时正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电话是通的,只是一直无人接听。
朱助理开着车,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有时候他都在想恨不能就这样开着车,将他和盛夏送到天涯海角去,省得彼此都这样的煎熬。
车子终于开到紫荆花园,然而两人上楼后,颜玦都快将那块贴了春联的门板砸坏了,里面始终都没有人开门,显然是不在。
“跟着她的人呢?”颜玦忍不住问,颇有点气急败坏。
朱助理掀唇,很想告诉他已经被盛夏发现,并且她已经言明不用他的人跟。可是面对眼前的颜玦,这话他却根本说不出来,最后只说:“我马上去查。”
他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转头看着颜玦无力地将拳头砸在门板上的模样,其实更担心他的身体。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查到盛夏的行踪。
“少奶奶订了今天晚上的航班,要返回G市。”朱助理说,她与王珏新成立的工作室就在那里。
“走。”颜玦听了立马乘电梯下去,于是车子开出社区直奔机场。
大年初一的晚上,机场也是冷冷清清的,仿佛只有三三两两的旅客,他们或是因为公事不得不在这样的日子出差,或是因为太晚归家。
颜玦买了机票过安检,身上穿着病服太过扎眼,一路引来众人好奇的目光,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他与朱助理来到指定的登机口,一眼便扫尽待机的旅客,里面却并没有盛夏身影。
他甚至去看过VIP待机室,里面依然空空如也,抬眼看了下时间,问:“确定是这个航班?”
“确定。”朱助理回答。
他们甚至通过关系,拿到了航空公司内部乘机旅客的名单,确认盛夏是搭这趟飞机离开,且时间已经差不多。
这时广播里响起提醒旅客登机的声音,登机口也已经开放,眼见一个个旅客登机,却始终没有盛夏的身影。
她是看到自己躲起来了?
此时此刻颜玦心头只能掠过这样的念头,目光再次急切地扫过待机室周围。总有那样一股感觉,感觉她就在这里,与他近在咫尺,甚至注视着自己。
“颜少?”朱助理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开始担忧。
“盛夏,你给我出来!”他却突然吼。
那声音贯穿整个机场,让各个待机口的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颜玦,这个在盛夏眼中傲娇的大少爷,此时他就穿着病服站在机场大厅里,不顾周围那些看神经病一样注视过来的目光,用力地吼着她的名字。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因为急切而猩红,悲怆的声音里仿佛只求那个叫盛夏的女人此时此刻现身,仿佛只要她现在出来,他就会摒弃所有顾忌,给予她整个世界。
她明明对自己说过,她不会离开……<!--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