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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西子湖畔景色迷人,我们俩像对情侣般在湖边散步,和以往一样聊着朦胧诗、音乐、艺术。从六公园到一公园,临湖的座位都被情侣们占了,她也有点累,就一起进了湖边的一家咖啡馆。
“你以前有过女朋友吗?”柔和的灯光下她的问题也不那么唐突了:“你跟我说了,我也会告诉你我的情况。”
“好啊!”天佑我也!终于等到这一时刻了,但我却不知怎么开场:“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算是女朋友。”
“没关系,就跟我说说她吧。”丽莎不以为然:“湖畔的?”
“是,八楼望湖厅的小青。”我发现丽莎忽地睁大眼睛,放下了咖啡杯,似乎差点被呛到。
“谁?!”
“八楼望湖厅的迎宾,小青。”
“不会吧。”她盯着我看,像是刚认识我。
“怎么啦,只是普通朋友。”我不解她的吃惊来自何处:“你认识她?”
“我们同一批进湖畔的,在一起培训过。说实话,即使是普通朋友我也想不到她会跟你。”
“为什么?”
“培训的时候就领教过了,她与任何人没有互动,低调神秘,具备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好像与世隔离,就像一个隐身人。你知道大家叫她什么吗……冰妹,因为她总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所以,以你的性格……Sorry,我实在是想不到呢!”丽莎这次稳稳地喝了一口咖啡,眼里满是期待:
“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破冰成功的?!”
被她这么一说,我也迷惑起来:诚如她所言,这样的人与我真是八辈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啊!我这个爱的小白怎么成了破冰者了?!
“我每次去八楼插花,她都会安静地在一旁观看;你知道我的性格,也不会去搭话……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接触还是她先开的口……至少,在我眼里她是个善良的女孩。”我讲了和小青相识的那一次。
“嗯……我有点明白了。”她点点头。
“接下来我们之间交流都很正常啊,除了她很少露出笑容。可能她的个性与普通女孩不一样吧,会给人怪怪的感觉。举个例子来说吧:去年十二月,我和她一天内骑单车70公里去塘栖古镇打了个来回。”
“哦天哪!真的吗?”丽莎先是惊诧,后又平静下来:“我不信!”
“信不信不重要,事实不会因此而改变。”我开始夸夸其谈:“如果她不是二月份就辞职,我到很有把握把她变成我的女朋友。她可以低调、隐身、伪装以及自我保护,但她关不上心灵的窗户——眼睛。我相信眼神深处的某种东西无法掩饰和假装。”
“天哪,我都快有点信你了。”丽莎拢了下秀发,好像被神秘的小青和木讷的我之间的故事吸引住了:“那她为什么要辞职?她现在在哪里?你们还有来往吗?”
“她的理想是跑遍全国、周游世界。辞职是早晚的事。她在厦门,说明年可能去桂林,平均一个地方呆一年吧……我们偶尔会电话或写信交流。”
“my God!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丽莎摇着脑袋已经不知该说啥了,但她倏然问了个超出我界限的问题:“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我卡了壳,想了会摇着头说:“不知道……”
突然发现自己就快落入对方的圈套了,赶忙打住:“行了,该说说你了。”
“我吗?”她露出恶作剧式的笑意看着我:“男孩子是很多,但没有称得上男朋友的。”
一句话就把我给搪塞了,不过我倒没认为她是在耍我。与她之间,能保持这样聊得来的朋友关系,已是很满足了。不过我还是将了她一军:
“那一次工作笔记本上写满我的名字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是别人写的。”
“是我写的。”她歪了下头:“我练字呢。”
好吧!我觉得我们之间聊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亮点,就转换了话题。那时刚与光在筹划歌迷会的事,就跟丽莎说了。她很感兴趣,说成立时一定要拉上她。而且她也有很多音乐磁带要和大家分享。
咖啡店的这一次我们还算融洽。只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丽莎在小青的问题上有所隐藏。
回家时星斗当空,夜色迷人。送到她家附近的一座古老的拱型石桥,这里是大运河的支流,过了石桥就是香积寺丽莎的家了。我们俩刚把单车推上桥顶,丽萨站住。
她用令人心荡神驰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我不测其意。接着是她好听的声音:
“行啦,就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好了!”
说完她已推车下桥,回眸一笑:“拜拜!”
我刚想跟着上前,她已跨上单车,轻盈地骑向巷子的幽深处,很快融入在夜色中……
就这样,丽萨就像从没在我生命中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正值“乐友”歌迷会成立,忙着招收会员,出排行榜,写乐评。当光把客房部会员名单报给我的时候,我发现没有丽萨,就特意跑了七楼,囡宝当值。
“我正要找你。”囡宝迎上来,从口袋掏出五元钱来:“这是丽莎的会费,昨天她让我转交你的。”
“她人呢?”我问。
“这两天她调休。”囡宝说。
我没在意,想着等她上班了再与她见面。当我再想起丽莎已是一周以后,居然还是大刘提醒我的。那天我在职工广场遇到大刘,本来已擦肩而过,大刘忽然叫住了我,问我有没见过丽莎。我说没啊,
他嘀咕着:“她是不是辞职了啊?”
我这才觉得苗头不对。
当晚我向丽莎家打了个电话,听上去像是她妈妈的声音:“她不在。”那态度好像我是这天第十个打电话找丽莎的人,彼此也没多问。半月之后再打,回复是:“她不在杭州。”
最后客房部解了谜:她辞职了,合同期未到,没有一丝征兆。
丽莎戏剧性地出现,又戏剧性地消失了。
就像一部落幕的舞台剧:当大幕拉上,意犹未尽的你才发现自己只能起身离开。
她的秀发、明眸、小酒窝和悦耳的话语声,就这样如大运河边古石桥上的那个晚上,隐入了夜的怀里。我曾经想在米兰·昆德拉的小说里找寻她失踪的蛛丝马迹,但很快发现连我自己都快找不到北了。
所以某个寂寥的晚上,我把杳无音信她的名字从歌迷会名录里划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真切地认为,她就是香积寺倒掉的东塔废墟里跑出来的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