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放任时光里的布鲁斯 > 第六十章 选择

第六十章 选择

天翼小说网 www.tianyibook.la,最快更新放任时光里的布鲁斯 !

    晚上,我和徐双在他家院子里顶着满天的星斗聊天。

    他说感谢我这个朋友,在他最落寞的时候与他在一起,度过人生的低潮,并给了他难以忘怀的一段时光。这让我很愧疚,我想我充其量只做到了两点:陪伴和聆听。当然我也跟他聊了雪莉与云嫣的事。

    他听后笑道:“你大可不必烦恼,无论雪莉还是云嫣,你们之间都是平等的,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你要做的就是主动一点,自信一点。”

    我倒很想让他给我和云嫣算上一卦,但最后还是作罢: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结果。

    他转眼又沉寂下来,用手指着脚下:“我感觉我的宿命还是在这里,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

    “不见得。你供你妹妹上大学,让你妈妈度过难关,还不都是因为你在外面的努力?这里毕竟不能与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比。”我持相反意见,作为旁观者我思路一向十分清晰:

    “你指的只是家乡的归属感,这种心结每个人都有。”

    “你说得也许不错。”他说:“但家庭还是第一位的,我必须要承担责任。”

    这让我想起了光。我意识到作为男人要考虑的事总是比表面上要复杂得多。

    翌日,在休宁县长途汽车站,我买了回杭州的车票后口袋只剩一元两毛,不过足够我安心到家了。徐双还要给我五十元作为盘缠,我死活不收。

    “放心吧,不会再有意外了。”我笑道。

    “当然!今天宜出行,昨晚我测过了。”徐双也笑着。

    我不知道他以后的打算,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他,伤感是难免的。此刻我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一起经历过什么。我和徐双认识、相处时间都不长,但经过云游四方、山路历险,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那种情怀有时会超越许多特定的感情模式,深刻难忘。

    早上离开他家时除了互留了地址,我把爱娃随身听和所有的磁带都送给了他,我希望他的生活里充满音乐的哲理和力量。虽然多数是英文摇滚,但我想他定能够从中感悟到他所要的东西。

    车开动了,徐双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再见,哥们!”我在心里默念:“祝你一生好运,幸福!”

    **************

    在我的人生弹尽粮绝、重新归零又经历了生死考验之时,可能真到了该时来运转的时候——

    回杭州第一件事就让我振奋:飞仔告诉我,找店面的事儿有着落了!

    我病假的时候我弟飞仔正和他同学阿剑、成成、晓伟四人合伙筹备开一家“创意事务所”,利用他们的美术专长承接平面设计、印刷等业务。其中成成的父亲和市群艺馆有往来,当他得知群艺馆在武林门一个录像租赁店面要开张时,第一时间通知了飞仔。所以我刚到家还没及喝口水,飞仔就拉着我去了群艺馆找王馆长协商店面租赁的事。

    有些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王馆长戴着金丝眼镜,面如白瓷,一脸富态,颇像旧时的掌柜。他们的店面的确准备开张,虽然是录像租赁店,但有宝贵的“音像制品租赁销售许可证”。

    王馆长对我要一个柜台和墙面卖唱片磁带的要求当场允诺,这不但分担了他们的租金,一点不影响他们录像带的租赁,唱片磁带一播放,甚至还能招徕更多的顾客,明摆着是双赢!

    不知是以上原因,还是成成的老爸与王馆长关系比较铁,他还多给了我两个柜台,相当于半个店面,比知源书屋时可大太多了,租金竟然还要便宜,且同意一月一付……处处落到了心坎里,这对我来说真是天上掉馅饼!更难得的是店面的位置就在武林门公交车站——距我家两百米之内。简直是天作之合!

    出了群艺馆办公楼,我私下想:莫非真有“大难不死,必要后福”这一说?!就这样,做梦一样我瞬间有了展示自己的舞台。

    至于第二件事,却意外成为拷问我灵魂的一种方式:它令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我不辞而别十多天,老爸先训斥了我一通,说我不在的日子妈妈整天提心吊胆。听了我的叙述后又说,作为男子汉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事,但要注意安全。这最后一句让我心下一颤,好像他知道了我山路历险那一出似的。

    随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来,说是寄给我的。并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怎么是云南的?”

    我也有点懵,但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倾斜、纤细的字迹,就立刻明白了。这是小青在桂林失联后第一次有音讯。我回到自己房间,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却进入两难境地。

    我很高兴她过得很好,以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是能与白素贞一起水漫金山斗法海的小青。

    信和明信片都已收到,没给我回信是因为那时她在桂林的几大宾馆轮换着工作,没固定地址。直到几个月前她在云南古城大理洱海旁一家新开宾馆就职才稳定下来,她说这里旅游业刚开发,前景不错。说起我给她信中的提议(安定下来),她已在考虑。她说很奇怪,洱海能让她的心沉淀下来,彷如她前生的栖息之地,似曾相识,没有了辗转他方的想法。并在信末直白地问我是不是还有当初那颗不甘安分的心?如果有,就来大理,来洱海……

    信就此结束。

    结尾部分我反复琢磨了多遍。不排除有半开玩笑的成分,但也可理解为一种赤诚告白。这让我双颊发烫,心跳加速。

    在我经历过的人生里,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什么“骨子里不囿本分”只不过是自己贴上去的虚幻的标签。因为我不可能抛下眼前的一切去遥远的云南——我考虑这一点几乎只用了零点零几秒的时间,比奥运会百米决赛冠亚军的时间差还要小。

    为了这零点零几秒,我又花了几乎一个晚上的时间,委婉、温情(我不承认这是虚伪)、却又残忍地回了信。跟她讲我的心没有变:我刚和别人自驾摩托车游览华东诸省回来,一路上对人生的许多命题有了深刻的理解。但来云南现在不是时候,我准备在杭州开辟我的事业:唱片店……我写了这两年的成就:乐友歌迷会从无到有、及与电台合作节目等等,以证明向更多人传播音乐这一理想……

    小青是个聪明人,她一定看得出其实我跟她不是一路人(我只是个打着“摇滚精神”幌子的人),这也许会让她失望甚至伤心,但这正是我写此信的目的:剖析自己,向她坦白,这无法回避。

    凌晨时分,写完信的我辗转难眠。祈盼她看在厚厚五页信笺、诚恳的文字上,能理我的处境——虽然我很清楚,这是徒劳的。

    世事无常也好、命运作弄也罢,无论如何,小青就像第一次跟我开口说话那样,浑身被一种神圣的光辉所笼罩,让我变得渺小、卑微、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