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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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银针全部落下,扎满了谢清尧的胸膛和四肢经脉,徐明月脸上被汗水浸润。

    从衣袖中拿出手帕,刚刚摊开便见那浅紫的手帕染上了鲜红。

    徐明月从软凳之上起身,低头打量着自己这一身狼狈。

    其实她现在的模样,并不比谢清尧好多少。

    染血的帕子必然不能再用,徐明月一眼锁住谢清尧枕头边,那方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紫色手帕。

    伸手将帕子拿了起来,直接用来将脸上的汗水尽数擦净。

    握在手里的帕子透出些许湿气,徐明月想了想,将那透着湿气的帕子放入衣袖之中。

    看着谢清尧病白的皮肤上逐渐加深的浅紫与淡红,徐明月开口道:“热水和布巾都端上来。”

    魏福禄带着一应仆从,端着数盆热水与堆了满盘子的布巾躬身候在徐明月身侧,随时听从徐明月的指令。

    细微的咳嗽从谢清尧喉间传出,慢慢的,丝丝鲜血顺着谢清尧的嘴角流下。

    徐明月一手搓动着银针,一边叮嘱道:“魏公公,他喜欢干净,莫让他沾染了鲜血。”

    “奴才遵命。”

    魏福禄一手拿着热帕子替谢清尧将嘴角的鲜血擦拭,一手从小厮手里接过干净的帕子做替换。

    眼明手快,染血的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硬是没让谢清尧沾染上一丝血腥。

    眼见堵在经脉里的淤血吐得差不多了,徐明月重新探上谢清尧的脉搏,直到确认那四处逃窜的真气开始顺着原本的经脉运行,徐明月这颗心才落在实处。

    手上的湿气擦净,徐明月跪在谢清尧床边,将谢清尧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抽出。

    待到最后一根用作止痛的银针抽出之际,昏迷在床的谢清尧眉头微拧,又在转瞬之间回归平静。

    谢清尧以很快的速度,接受了这般烈火焚身之疼。

    低头将方才来不及插入针包的银针擦净,逐根归位。

    眼前的谢清尧纵然疼到满身虚汗,浑身筋脉凸起,也一声没吭声。

    从绝境中走出的人,是没有资格呼痛的。

    但凡他软弱一下,便是无数下属的惶惶不安,以及有心之人的趁虚而入。

    随意对付了几口早午膳,徐明月又重新守在了谢清尧床边,时刻关注着谢清尧的情状。

    汤药已经熬好,甜甜端着汤药走进:“姑娘,汤药好了。”

    徐明月从甜甜手里接过汤药,魏福禄颇为熟练的将谢清尧的身体支起到了那适合喝药的高度。

    特制适口的汤勺舀着药汤喂进谢清尧口中,不过一瞬,便被昏迷中的人原原本本吐了出来。

    一滴都不愿意咽下去。

    透过那微拧的眉梢,徐明月便瞧出了谢清尧的不乐意。

    徐明月记得这人小时候为了哄她吃药,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陪着她一道喝的。

    想来是这些年日子太苦了,一口都咽不下这等汤药。

    魏福禄极其熟练的拿帕子接住被吐出的汤药,朝着徐明月解释道:“殿下从小怕苦,过去那些年基本都是五碗汤药才能喂进去一碗。”

    原来,谢清尧打小就怕苦啊。

    可上辈子的谢清尧,直到死的前一日,都在喝着汤药。

    而就是这般连汤药之苦都接受不了的人,如今却视疼痛于无物。

    徐明月的眼眶,霎时染红。

    微微仰头,眼泪被逼回眼眶。

    徐明月重新舀了一勺药,小声哄道:“谢清尧,今日只熬了一碗药,你乖乖喝了,晚上我让他们多备下几碗。”

    徐明月想了想,又许诺道:“你今日乖乖喝药了,等你醒来我给你买蜜饯。”

    昏迷中的人自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魏福禄更没把徐明月这话记在心上。

    他主子要是真的能靠几粒蜜饯就能乖乖喝药,这日头都得从西边出来。

    然,当徐明月下一勺汤药喂下之时,谢清尧喉结翻滚。

    那汤药不仅没有被吐出来,反而被谢清尧直接咽了下去。

    魏福禄不可置信的将垫在谢清尧下巴的帕子拿出来,仔细看了看,瞳孔猛烈震动。

    他主子原来真的可以靠几粒蜜饯哄好?

    原来是他之前用错了法子?

    谢清尧的配合其实并没有让徐明月愉悦多少。

    因为,谢清尧原本是怕苦的啊。

    将汤药喂完,已经日过中天。

    透过屏风看着屋外熬了将近两天一夜的爹娘,转头看着昏迷未醒的谢清尧,嘴唇紧抿,容色严肃。

    若是谢清尧已经清醒了,她自然可以直接离去,等到了时辰再来这贤王府诊脉即可。

    可现实却是,现在的谢清尧毫无还手之力。

    想着谢清尧体内这十余味纠缠在一处的毒,徐明月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起身越过屏风,徐明月道:

    “阿爹,阿娘,二哥,这贤王府离咱家颇远,咱隔壁那宅子似乎也没人住,要不咱花点银子买下来,直接让他住在隔壁,这样我去给他看诊也方便不少。”

    徐翦刚含进嘴里的茶因着这句话全喷了出来。

    不久之前,他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啊。

    他闺女怎么好好给人看个病,还要赔一套宅子进去?

    “幺幺说得在理。”

    陈舒只留下了这么一根独苗,林雁就算只是为了陈舒,也不能将昏迷的谢清尧留在这京郊的贤王府。

    林雁点了头,徐翦下意识拒绝的言语,当即便转了个弯塞回了肚子里。

    徐翦清了清嗓,冠冕堂皇道:“幺幺领了皇命特来医治贤王,那我们稍微用心些许也是应当。”

    “朗哥儿,晚些归府你便去将那宅子买下。”

    “好的,爹。”

    做这事的徐明朗别提多乐意了。

    这年头男人的确不靠谱,若徐明月日后成婚了,谢清尧觉着住在望舒楼丢了颜面,住在隔壁这宅子也是一个颇好的选择。

    就隔着那么一道院墙,他们三兄弟日后便安排人在那围墙边轮值。

    但凡徐明月说话嗓音大点,他们兄弟仨便能扛着刀打过去。

    徐明朗自觉他们徐家真的是太通情达理了。

    连谢清尧的脸面都顾上了。

    谢清尧真的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能遇上他们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