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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者,有二不失。
气机不失、精藏不失。
但凡迈入品级的武者,哪怕只是从九品,皆身具收敛罡气的气机与蕴养精神力的精藏。
无论武者如何挥洒罡气、调动自身精神力,底线是断不可耗竭。
就像力崩而亡一样,罡气与精神力一旦耗尽,便有气机溃丧、精藏崩坏的危险。
七爷戚北川,当年便是因为罡气耗尽,险些令自身气机尽数溃丧成为个废人。幸好救助及时,但也付出了折损气机、终身难再精进的代价。
此间种种,身为武者的范贤,很清楚。
所以,慌!
有点慌。
就在范贤竭尽全力深挖记忆宫殿中那已被岁月磨损、还被许许多多新记忆覆盖的模糊画面之时。
令贤不解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是罡气还是精神力,他一直都能收放自如。可就在刚刚那一霎,精藏,未解自开。
气机会在他敏锐感知之下,捕捉到危险的信号,从而自动自发地以罡气保护自身。
这等同于是武者的本能。
但,精神力却并不是这样的。用范贤的话来说,这是个主动技能。
但很快,他就发现,精神力开了之后,竟不是以往那般,外放。
而是,向内。
极为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此时的他,正在内视。
与功法、心法的内视不同,这种‘内视’,非常具体。
他闭着眼,‘翻阅’存于自己脑海,或者说思维意识中的记忆。
并不是全部。
有些记忆,离得他极远、极远,远得好似一团迷雾;
有些则离的不远不近,看上去触手可及,却始终都碰不到。
有些支离破碎、像似乱码,有些清淅明了、好似昨日…
在这一片意识之海中,他找到了此前回忆不起来、看不清的那幅模糊画面。
原来!
找到了想要找到的记忆之后,新的问题来了。
怎么出去?
被封在自己的思维意识中出不去,那他可就成植物人了。
略感错愕之后,范贤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开始随手翻阅,离此时的自己已经远去的前世记忆。
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得,像在浏览电脑上的照片、像在观察一个人的一生。
“呵~以前都没发现我那么忙,都没好好休息过。早知道就那么死了,该好好享受人生啊!”
这个念头刚浮出来,就被范贤一个耳光给摁了回去。
“想什么呢,还享受,一点都不谨慎。”
随后,他就感觉到脸上有点火辣辣。
就这么…出来了?!
呵~范贤摸着被自己赏了一巴掌的右脸,自嘲地笑了笑,扭头看向墙上影子里的自己。
“有些事,既然掉到脑袋上了,那就不得不去做了。不过,我们必须得谨慎亿点。”
我们?精分?!
不存在的,只是此情此景之下,范贤难得地自己给自己,演了一下。
以此悼念前世那个忙忙碌碌的自己,也为解锁精神力的新用法,小小庆祝庆祝。
精神力不仅可外放以作探查、感知之用,在他这儿还能内视,检阅自己意识中的记忆。
虽然没有提高武力值、增强战斗力的直接效果,但对于范贤来说,能那么直观且清淅地看到自己过往的记忆,尤其是前世的,本身就算得上是一种慰藉。
更何况,他的记忆,所涉及知识面的宽度与深度,可非寻常。
自傲说一句,行走的百科全书,都不为过。
…………
次日,范贤看完雅儿送来的信后,将装有三枚蜡丸的锦囊交给她,并交代即刻去左府接上左夫人,速速返回香蜜山。
钱有财派人在西营街尾,找到正带人清查通污渠的邢捕头,几个重要工具人,咳,重要人士在钱记酒楼碰头。
首次京都抗疫圆桌议会,就这样普通而简陋地展开了。
“封街!
从今天开始,永宁街一律不许外人进入。若有人要外出,可以,但出去之后就不能回来了。”
范贤刚说罢,连日来奔走一线、老脸写满了疲惫的重楼药坊一把手骆掌事,茫然道:“咱们西城昨日开始,已无新病患送入义诊坊。不必如此吧!”
范贤耐心解释道:“对,正因为咱们西城暂时控制住了,就更不应前功尽弃。
骆老,打铁城与墟市,跟咱们西城相接,那两处很快便会爆发疫症。
若不自封,一旦有外人进入西城,连日来的清查、医工们的辛苦,就全都白废了。
邢捕头,你稍后将这几句话,转述给钱大人。加上我先前与你言说的内容,建议钱大人以永宁街为例,禁严西城。”
“禁、封城?!”邢捕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钱大人恐怕不敢妄自作主。这么大桩事,还得京都府尹批令,才能行得通。”
“来不及了!”范贤面色略沉,摇头道:“邢捕头,京都之大,又岂是府尹大人一人可做决断的?
钱大人将此事上报之后,府尹又会再上报予六部、监察院。等批令下发,西城恐怕已沦陷。
《盛天广记》中有载,太祖年间曾闹过一次疫症,死三万七千余人。
太祖留有训言:凡有疫症之情,地方官员需及时上报,并可行自闭门户之举。”
钱有财似懂非懂地拧眉沉思、邢路一张方脸极为肃穆,却是骆掌事最先反应过来。
老人家开口问道:“范公子,可否确定《盛天广记》中真载有太祖此言?”
范贤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本书册摆到桌上,翻开至某页,指着上面的白纸黑字,“邢捕头,西城百姓之安危重要,还是你这颗脑袋重要?”
邢路听明白了范贤话中之意,眉头微拧,沉吟片刻后深吸一气,将《盛天广记》掖进胸前,对在场诸人抱手一礼,一言未发、转身便走。
此番谏言自封西城,如果钱大人点头,那么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将来上头怪罪下来,大家的脑袋要掉一起掉;
如果钱大人不允,邢路也做好了打晕老钱、再假传大人命令强行封闭与打铁城、墟市两处相接大街的准备。
事实上,这是最坏的打算。
钱大人如今已一步步‘被安排’走到了这个份儿上,最后一步,九成九他是会踏出去的。更有太祖训言摆在这儿,相当于一道最有力的保命符。
就算将来监察院、六部问罪,钱大人只需搬出太祖训言,就能挡掉杀身之祸。
关键问题在于,疫症的定性。
虽然,京都城外各大县纷纷来报,疑有疫症爆发。
但此时这些县报是否已经上达天听?
除西城之外,另三城衙署大人是否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有将此事上报?
而这个‘疑’字,何时能被确定下来去掉?
哪怕是范贤前世生活的那个医学发达、讯息传播速度极快的世界,确定此事都需要一段时间。
在这个‘失眠靠手、通讯靠吼’的时代,等皇帝下诏,怕是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了。
范贤极力争取的,就是这至关重要的时间差。
京都城总人口量近七十万,内城虽为王公贵族聚居地,人口密集度反而远不如外四城;
东、南、西、北,外四城的平均人口,七至十五万不等。
内城接报后的第一反应,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各自紧锁深宅高门,不理外边风风雨雨。
另三城,此时已经开始小规模混乱了。
尤其以番邦各国来民居多的打铁城与墟市,前天刚暴毙了几个,昨天就有五十多人被北城那位不重要的大人,扔进了监牢。
不得不说,这位是个人才。
好在北城监牢牢头没有白痴到完全不设防,为接纳这些‘左右都活不下来’的病患,将原本的囚犯移到了别处。
“骆老,姚、王、刘,三位御医大人那边,还得有劳您速去走一趟。日落前,不管三位大人如何决断,您都得回到西城。”
骆掌事点头应道:“范、公子啊,老朽有一句话,不知…”
范贤:“您有何疑问,但说便是。”
“请教公子,此番疫症当真有那般严重?!”
范贤没有直面回答是或不是,只摇头面色凝重道:“我只怕,自己想的还是不够,不足以应对之后的情况。”
“老朽明白了,公子,请受老朽一拜!”
“诶,别,骆老您…”
骆掌事躬身深拜,范贤忙去扶,却被老头固执地拒绝了。
“公子,且不说因你之安排,此前搭救了多少性命。老朽须得代我重楼药田上下,托个大再替夫人、小姐,拜谢你的大恩大德。
三位御医那边,老朽定不负公子之望!
老朽,去也。”
看着这个华发满头的老人离去的背影,范贤心底略感一丝沉重。
也是,无奈。
请三位御医出面,已经是目前所能想到最稳妥、也最有效的办法了。
钱大人权限内所能调动的人手,远不足以看守住西城与北、南两城连接之地。
清查与封城,性质完全不同,对百姓造成的心理影响,也天差地别。
更别说本来就不是西城居民、此前为花魁大赛而来的,寻芳客们。
这些人,有来自各地的富商、功名在身的士子,还有在这个非常时期最容易成为不安定因素的——江湖中人。
据不完全统计,西城目前:
五品武者十余人,六至九品两百余;另有五品玄门修士近二十人,五品下一百五十余。
五品是个分水岭;武者达到正五品修为,用范贤的话来说,那就相当于人形小型热武器。
远程箭士,一箭一座小楼房;近战类,随便一拳就能砸穿尺厚的墙体;刀客、剑士之流,就更不必说了。
当务之急,得在封城令下来之前,安抚好这些武者、修士。
免得疫症爆发的同时,江湖客与江湖客,或江湖客与驻城守备军之类的官方力量,干起仗来。
而这,应当也在布局者算计之内。
不然,为何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选在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举办期间。
“哦,我明白了。小豆郎,你是让老邢用那本什么什么广记,给我那衙署里的大伯当保命符用呐!”
钱有财认真思考之后恍然大悟,一张胖脸上,仿佛写着‘我怎么这么聪明’几个大字。
范贤心底刚积起的那一丝沉重,无声无息化为飞灰。
“诶,小豆郎,你笑啥?我哪说错了?”
“没,咱包租公可聪明了,说的都对。”
钱有财摇头晃脑得意道:“那你开玩笑,我这平时就是不爱动脑子,不是没脑子。
诶,你这小陀螺五颜六色的,还挺、好、好、看、看……”
嗯,有些事,靠引导、说服就能搞定。有的,则不能。
譬如,让某位家财万贯的包租公,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