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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谁在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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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谁在叫魂?

    从温室出来,简真的鼻血可算是止住了,鼻子红肿发亮,看上去就像熟透的香肠。

    “谢啦!”吕品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你,我还在上课呢!你笨归笨,还有点儿用。”

    “滚开!”大个儿推开吕品,转向方飞瓮声瓮气,“你的炼气术怎么进步得这样快?”

    “哦?”方飞打定主意隐瞒‘大还心镜’的事,“你不是给了我一本书……”

    “闭嘴!”大个儿叼嘴咬舌地说,“你当我会相信你吗?”

    “不管你信不信,”吕品一边插嘴,“这世上就是有天才。”

    “天才?”简真指着方飞,“他?得了吧,哼!”

    “算了!”吕品摇了摇头,“跟蠢材说不通!”

    “谁是蠢材?”大个儿怒目相向,“你又比我强多少?”

    “强那么一点点,”吕品摸了摸鼻子,“石头又没砸我的脸!”大个儿无言以对,瞪着一双小眼睛直喷粗气。

    回到龙尾楼,大厅里的邮包堆积如山,负责收发的勤务拿着符笔挥来挥去,邮包裹着符光飞向不同的寝室。

    “苍龙方飞,”勤务头也不抬,“等一下!有你的包裹!”

    “我的包裹?”方飞莫名其妙,“谁寄的?”

    “不知道,”勤务抖了抖笔尖,一团红光从邮包里钻出来,“地址是南溟岛!”

    方飞接过盒子,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外面符光褪去,露出熟悉的字迹,他心子狂跳,浑身的血都压到脸上。

    “燕眉的吗?”大个儿抢过盒子摇晃两下,“太轻了,不像吃的。”

    “还给我!”方飞气恼地夺回盒子,“除了吃的你还知道什么?”

    “还有喝的,”大个儿抽了抽受伤的鼻子,“南溟岛的海龙茶挺不错!”

    “海龙茶?什么东西?”

    “蛟龙在深海的琼田里种植的一种海草,”简真舔了舔嘴唇,“颜色是白的,泡的茶像是牛奶,但比牛奶好喝十倍!咕嘟……”狠狠吞了一泡口水。

    回到房间,方飞拆开邮包,里面是个金色盒子,上面写着“入学礼物,朱雀燕眉”八个字。

    “太贴心了,”大个儿一肚皮羡慕,“快拆,快拆,看看是个啥?”

    方飞拆开金盒,忽又出现一个银盒,他心中纳闷,耐着性子拆开银盒,发现一个透明的四方形盒子里悬浮着一颗亮银色的水滴。

    “波耶水镜?”吕品睡意消失,两眼瞪得老大,“天啦,真的是波耶水镜!”

    “你说什么?”方飞疑惑地看向懒鬼。

    “波耶水镜,”吕品激动指着水滴,“当今最新款、最昂贵的通灵镜。”

    “这是通灵镜?”方飞难以置信。

    “对!”吕品三两下打开盒盖向下一倒,水滴滚了出来,晃悠悠地悬在空中,它的体积跟大拇指相当,光滑流动的样子就像一大滴水银。

    简真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捅了水滴一下。啪,水滴凌空展开,变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屏幕,横直超过一米,闪闪烁烁地出现了一只灵眼。

    “大!”吕品用笔一扫,屏幕四面扩张,充满了整个房间,“波耶水镜的最大直径超过十丈,小……”屏幕应声收缩,变回原始尺寸,“还能变形,圆……”镜面又从方形变成圆形,“还能分形,分……”吕品笔尖扫过,屏幕变成薄薄的两片,大小相等,同时飘在空中,“最多可以有九面分镜。”吕品挥舞符笔,变出九个屏幕,“每一面分镜的通灵速度都不会下降,超过一般通灵镜的五倍!”

    “五倍?”对于吕品的演示,方飞有点儿眼花缭乱。

    “这玩意儿很贵吧?”大个儿羡慕地抚摸屏幕。

    “十万点金!”吕品话一出口,简真火烧似的缩回手,冲着懒鬼尖叫:“骗人!”

    “这是限量版,也就是说,没有特殊身份,花了钱也买不到,收……”懒鬼抖动笔尖,屏幕变回水滴形状,“它有如意属性,你可以把它变成一些小东西,比如说一枚戒指!”符笔一挥,水滴变成一枚亮银色的指环。

    方飞接过指环,戴在食指瞧了瞧,发现吕品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猜到他的心思,取下指环丢给他:“拿去玩儿吧!”

    “当真?”吕品兴奋得跳了起来。方飞点点头,懒鬼兴冲冲地挥笔把镜子一分为二:“你一面,我一面……”

    “我的呢?”大个儿瓮声瓮气地抗议。

    “好吧!”懒鬼不高兴地分出第三面镜子,“这三面分镜来自一面‘波耶水镜’,所以能够无碍共振!”

    “什么意思?”方飞问道。

    “你变成指环戴上!”吕品说道。

    方飞如言戴上指环,吕品进入“狐言乱语”,联结方飞的“四方飞翔”。方飞顿觉一股强烈的振动从食指传来,指环亮起耀眼的红光,方飞忍不住伸手摸去,刚刚碰到,戒指舒展扩张,变回光亮水镜,跳到空中静静地飘浮。

    “这就是无碍共振,”吕品说道,“遇上危险?,可用这个求救。”

    “那个没意思,”简真挥手打断懒鬼,“咱们来玩《飞行万象》’。”

    “那是什么?”方飞问。

    “通灵网上的一款游戏。”

    “紫微也有网游?”方飞来了精神。

    “对!”吕品点开一个图标,进入了一座复杂得骇人的三维建筑,“这是我的万象空间‘青丘之国’’,喏,看我的九尾通天刺!”他指着建筑里一个壮丽繁复的飞行器。

    “太壮观了!”方飞由衷赞叹。

    “得了吧,”吕品不满地摇头,“比起别的空间,我这只算一个厕所。”

    “还有别的空间?”

    “每个玩家都有!你也可以造一个!”

    “你自己造的?”方飞无比震惊,“用什么?”

    “星砂!”吕品点开一个方形建筑,里面流淌出许多晶莹闪亮的细沙,仿佛钻石的粉末闪闪发亮,“这是通灵的副产品,有人说它是元胎的初始形态,许多人试图把它从通灵网上提取出来,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星砂跟元胎性质相似,可以变成任何物体。后来有一个名叫千江影的道者发明了《飞行万象》,收集星砂建造房屋和飞行器,使用自己飞行器攻击对手的建筑,由此获得分数和奖励。”

    “我懂了!”方飞一拍脑门,“这是一个沙盒游戏!”

    “沙盒游戏?”吕品困惑地看着他。

    “红尘里的说法,”方飞兴致高涨,“星砂从哪儿来的?”

    “网上到处都是,可以用‘摘星炼砂符’采集!”吕品说道,“不过每人每天采集的数量有限,不同的人采集的星砂还会相互排斥,这就杜绝了大家集中星砂共同建造空间。”

    方飞搜集了若干星砂,花了好一阵,才把星砂抟炼成一块方砖。

    “太慢了,”大个儿探过头来得意洋洋,“我都筑好一面墙了!”

    吕品正跟一个玩家激战,一艘炫酷十足的飞行器闯入“青丘之国”,遭到各种武器的拦截,飞行器的护罩不断削弱,零件不时坠落,可是躲闪灵活、火力全开,有形无形的攻击层出不穷。吕品的空间饱受摧残,建筑大片垮塌,变成缕缕轻烟……

    “可以不打仗吗?”方飞惊骇地望着屏幕里的一片狼藉。

    “那有什么意思?”吕品百忙中不忘回答,“游戏的乐趣就是摧毁和重建。”

    “投入那么多心血,毁了不心疼吗?”

    “心疼归心疼。”吕品舔了舔嘴唇,“可是摧毁别人的空间更痛快!”

    “造这个空间要多久?”方飞问道。

    “看笔速!”吕品估算一下,“以我现在的笔速,半年就能造好。”

    “我呢?我要多久?”

    “这个嘛!”懒鬼同情地瞅他一眼,“你是我见过笔速最慢的人!”方飞大为沮丧,小声说:“笔速能提高吗?”

    “能啊!”吕品说,“先用笔头写字!”

    “废话!不用笔头用什么?”

    “不!不!”吕品连连摆手,“你得让笔头里的每一根毫毛活过来!”

    “活过来?”方飞更加迷惑,“什么意思?”

    “好比把头发变成蚯蚓,你得控制笔头的每一根毫毛,让它们随心所欲地运动。直到你想到什么,笔头就写出什么,最快的时候,写字的速度超过你的思考。”

    “教你一个乖,”简真插嘴,“保持笔杆不动,让笔头自行写字。”

    “先驯服笔头,再配合你的手腕,”吕品向方飞抛了个眼风,“提高笔速嘛,就这么简单!”

    “对!”简真附和,“就这么简单!”

    方飞信以为真,很快陷入悲惨的境地。星拂笔的毫毛极其灵敏,注入元气之后,每一根毫毛都自行其是、不听使唤,就像是一大窝蚯蚓到处乱爬乱动。方飞试图驯服它们,可是毫毛数以百计,费尽心力也不过控制一根两根,其他的胡作非为,在通灵镜上留下一大片稀奇古怪的涂鸦。

    “你这还是笔吗?根本就是一把刷子!”简真从不放过说风凉话的机会。

    方飞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用笔在他的胖脸上画两个乌龟。想来想去,他决定化整为零,先控制一根毫毛,再尝试控制两根,而后逐一增加毫毛的数量,三根、四根……直到控制整个笔头。

    接下来的几天,方飞跟几十根白毛较上了劲,吃饭、上课都拿着符笔划来划去,就连做梦也想着如何控制,结果梦境里毫毛变多变长,缠住他的手脚,把他变成了一个傀儡,任由巨大的符笔牵牵扯扯,身不由主地跳起舞来……

    “苍龙方飞!”一个苍老的声音悠然传来。

    “有!”方飞下意识挺身站起,惹来四周一片哄笑。他慌慌张张地收起符笔,转眼看向四周,恍然想起正在奥室上课——四面群星璀璨,天皓白站在讲坛上面,捏着几页稿纸,望着他白眉紧锁。

    “天道师!”方飞忙着驯服笔头,压根儿没有听课,“我、我……”

    “你这篇论文写得不错,”天皓白扬了扬纸张,“《论赑风的成因和威力》,只有亲眼目睹过赑风的人才能写得出来。”

    奥室里响起窃窃私语,不时传出“裸虫”、“点化”、“三劫门”等词儿。方飞也想起通过三劫门的情景,心里恍恍惚惚,感觉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关于赑风的成因,你的理解有些偏差,我在后面做了批注。”天皓白放下论文,“总的说来很有新意,我给八十五分,喏,你可以坐下了。”

    方飞红着脸坐下,天皓白挥了挥笔,两份论文分别飞向吕品和简真:“你们两个,念一下论文的第二段。”

    两人莫名其妙,简真拿起论文正要开口,忽听天皓白说:“吕品,你也一起念!”

    “飓风向龙卷风的演变需要满足以下条件……”两人异口同声地念到这儿,对望一眼,两张面孔都涨红发紫。

    “接着念!”天皓白沉着脸说。

    “一、念咒的弹音必须准确无误;二、笔尖的旋转忽弱忽强,每一个圈儿都要环环相扣;三……”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埋在胸前,耳朵红通通的想要燃烧起来。

    “有意思,”天皓白不动声色,“看来你们抄了同一篇论文。”

    两个倒霉鬼怨怪地瞅着对方,忽听天皓白扬声说:“危字组考试作弊,记大过两次!”

    “哇喔……”教室里一片欢腾,白虎学生纷纷击掌相庆,方飞偷看一眼天素,女孩的眼神像要杀人。

    方飞心烦意乱,后面的课一大半没听进去。好容易熬到下课,简真、吕品跳起来拔腿就跑。方飞莫名其妙,跟着两人一路小跑:“你们干吗?”

    “逃命呀,”懒鬼叫道,“冰山女快要爆炸了!”

    “对!”大个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会宰了我们!”

    “你们上哪儿?”方飞感觉方向不对。吕品回过头,诧异地望着他:“忘了吗,下午上抟炼课!”

    “噢!”方飞捂着脑袋发出**,“又是云巢!”

    白虎人忙着吃饭,没有派人阻挡。三人顺顺当当地冲上云巢,还没站稳脚跟,就看天素一脸怒气地等在前面。

    “她什么时候上来的?”大个儿惊掉了下巴。

    “见鬼!”吕品低头想溜,忽听女孩一声沉喝:“站住!”

    三人眼看逃不过,垂头丧气地走到天素面前,大个儿急中生智,手指懒鬼:“怪他,他让我抄网上的论文……”

    “白痴!”吕品连翻白眼,“我又没让你抄同一篇。”

    “胡扯!”简真怒吼,“明明我先抄的!”

    “够了!”天素两眼出火,“四次大过了,你们真想被开除吗?”

    “唉!”方飞大声叫屈,“第一次大过是你干的……”

    “闭嘴!”天素剜了他一眼,“再记一次大过,我就杀了你们!”方飞咽了口唾沫:“杀人是犯罪!”

    “与其被开除,我宁可进天狱,”天素严厉地扫视三个男生,“听着,今天的抟炼课,你们看着就行!”

    当天的抟炼课要把冥海水晶炼成火胆,结果一整堂课都成了天素的个人表演。她把一块块冰冷刺骨的晶石放进“太玄池”,经过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四团光亮亮、软乎乎的火焰从石盆里冉冉飞出,就像四只放肆燃烧的火鸟,一直飞到周见龙面前。

    “危字组……”周见龙盯着火胆脸色发青,“哼,四个满分!”

    “这才叫抟炼,”天素一边把打盹的吕品面孔朝下摁进太玄池,一边用挑衅的眼神扫射方飞。

    “不愧是组长大人,”大个儿恨不得五体投地,“没有您我都不知道怎么活。”

    “少拍马屁!”天素转身就走,大个儿哈着腰跟在她身后,就像是一条温顺的大狗。

    “呸!”吕品抹了把脸,冲着简真的背影大骂,“趋炎附势的小人!”

    到了放学时间,白虎人早早上了飞磴,拦住方飞的去路。双方你来我往地折腾了一个时辰,随着夔龙鼓响,男孩又被留在了云巢。

    不等鼓声敲完,方飞看了看天,转身跑向地宫。这一次他边走边瞧,没有发现天眼符的痕迹。他心中纳闷,打开入口,放出鼻涕虫。小妖怪吃饱了他从抟炼教室偷来的沙棠果,精神抖擞,一股脑儿冲到镜室外面。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呀!”牡丹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方飞回头一瞧,花妖王站在远处似笑非笑。

    “牡丹,”方飞一边开锁一边问,“云巢为什么没有‘天眼符’?”

    “你喜欢有人盯着你吗?”花妖王反问。

    “当然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

    “哦!”方飞若有所思,“你毁了天眼符?”

    “不!”牡丹摇了摇头,“我就是天眼符!”

    方飞应声回头,眼看牡丹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一眨眼的工夫,面前出现了数十个牡丹,模样相同,神态各异,浑身闪闪发亮,各自走进不同的岔道,剩下一个牡丹,冷冷淡淡地望着男孩。

    “云巢里的事我都知道,”牡丹漫不经意地说,“比方说,有个学生跟着你进了地宫。”

    “什么?”方飞跳了起来,紧张地四处观望。

    “别担心,”牡丹的目光投向远处,“他快要死了。”

    “死了?”方飞冲口而出,“他回应了叫魂?”

    “那是个傻小子。”牡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

    “他在哪儿?”方飞提高嗓门。

    “你想救他?”牡丹冷哼一声,“这种事我可不管。”

    “我管,”方飞气得跳脚,“你带我去找他。”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牡丹摇了摇头,“九星之子,你在送死!”方飞咬了咬牙,决然说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傻瓜!”牡丹叹了一口气,变成轻烟悠悠散去。

    “牡丹,”方飞失声惊叫,“牡丹,你在哪儿?”

    咕,鼻涕虫跳了出来,落到地上,一弹一跳地蹿向远处。方飞只一愣,撒开两腿追赶上去。

    地势一路向下,黑暗山岳一样当头压来,空气里流淌着冰冷陈腐的气息。方飞好像闯入一个混沌的泥潭,四面八方涌动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方飞……”寂静中传来一声叫喊,嘶哑阴沉,充满浓烈的杀意,更有威吓阻拦的意味。

    方飞停了一下,忽又加快脚步。四周越来越暗,墙壁不再发出荧光,长长的通道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鼻涕虫光亮微弱,蹦蹦跳跳地指引方向。

    “方飞……方飞……方飞……”叫魂一声紧接一声,威吓的意味越来越浓,空气几乎停止了流动,四周的一切变得黏黏糊糊。巨大的恐惧让方飞脚步变缓,每一次呼吸都很困难。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了一团红光,一个胖乎乎的人影手足僵硬地向红光走去。

    “简真!”方飞心脏收缩,脑子陷入混乱,“他怎么在这儿?”他撒腿狂奔,可是来不及了,红光像是一张血盆大口,简真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快!”牡丹的声音细微得几乎无法听见,“让他昏倒!”

    方飞一愣,“昏迷符”的定式从脑海闪过,奔跑中举起笔,锐声高叫:“暗沉沉勾魂夺魄……”这道符是他从《定式大全》里记来,可是从来没有用过,形势危急,只好勉强一试。

    符笔跳动两下,哧溜,天青色的光芒猛地蹿出,钻入红光深处。可是没有任何动静,那儿还是一团死寂。方飞不由心生疑惑:“符咒失败了?”

    砰,红光里传来一声闷响,简真的身影向前扑倒。方飞的心被扎了一下,拿不定大个儿是中了符咒还是中了邪法。

    “别过去……”牡丹轻声耳语,可是方飞充耳不闻,他加快脚步,逼近红光,光亮迎面照来,前方的一切冉冉浮现。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无比的雕花石门,门上缠绕着数不清的锁链,如血的红光来自锁链和石门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简真面朝下方一动不动,方飞来不及查验他的死活,一股冰冷的杀意从石门里奔腾涌出,像是有力的巨掌把他牢牢攥住。

    方飞的血液冻住了,不能动弹、无法呼吸,浑身起了一层栗子,毛发一根根竖了起来。他试图挣扎,可无济于事,冷意闯进他的脑海、搅动他的身体,就像一条冰冷的大蛇,缠住了体内某个温暖的东西,硬生生地把它向外拉扯。

    元神!温暖的东西是元神。方飞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元神的存在,可是石门里的东西马上就要把它夺走了。

    “回来!”方飞在心里绝望地呐喊,他的身子像是过了电,麻酥酥的感觉从头顶蹿到脚心,一股炽热的力量从元神深处涌了出来,紧紧裹住元神,尽力把它向后拉扯。。

    “御神?”方飞清醒过来,望着行将脱离身体的元神,精神前所未有的专注,如同面对大还心境,攥住元神,尽力一拽,“回来!”

    “噢!”石门后传来一声阴沉的吼叫,冷意消失了,元神缩了回来。方飞忽又能够动弹,他摇晃着后退了两步,站稳时浑身哆嗦,就像刚从冰水里爬出来似的。

    红光照在身上,一如流淌的鲜血,四周悄无声息,冰冷的感觉不断地从石门后面向他冲来。方飞头晕目眩,不敢继续停留,俯身探了探简真的鼻息……谢天谢地,大个儿还活着。

    他扶起简真,可是沉重异常,于是低喝一声:“轻飘飘御物凌空……”“搬运符”写完,简真的大身子飘浮起来。

    “九星之子……”阴冷的声音从门后飘出,伴随一股寒风,吹得方飞缩头缩脑。可他不敢应声,没准儿这又是一个陷阱。

    “你怕什么?呵!”门后的东西发出嘲笑,“放心,我吃不了你的元神。”

    方飞一声不吭,扶着简真转身就走,忽听那声音又说:“你不想知道那天晚上的蒙面人是谁吗?”

    方飞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看去,惊讶地发现石门上结了一层暗青色的薄冰。

    “没错,”石门后的东西得意洋洋,“你果然在意那个人。”

    “你是魔徒?”方飞吐气发声,经过刚才的较量,他对操纵元神有了信心,再也不怕“叫魂”的影响。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东西拔高嗓门,透出一股恼怒,“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飞反倒冷静下来,“你是谁?”

    沉默一会儿,那东西幽幽地说:“我是谁?你自己去查。我叫住你,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方飞扬了扬眉毛。

    “给我十个活人的元神,”那东西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我就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想都别想!”方飞愤怒地转身,那东西咭咭尖笑,每笑一声,方飞的元神就是一跳。

    “告诉你吧!”那东西说,“我能看穿人的元神,从而知道他们的真名。可是那个人很奇怪,他的名字不止一个。”

    “为什么?”方飞迷惑起来。

    “你猜?”那东西故意卖关子。方飞脑子里光亮一闪,脱口而出:“他有两个元神?”

    “聪明,”那东西咯咯尖笑,“不愧是九星之子。”

    “他被无相魔附身了?”方飞的心快要冲出嗓子。那东西却陷入沉默,他忍不住又问:“我猜得不对?”

    “做交易吧!”那东西幽幽说道,“十个元神,我就告诉你。”

    “不可能!”方飞断然否决。

    “噢?”那东西漫不经意地说,“作为九星之子,你的前任可比你爽快得多,他答应我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

    “你说的是……”方飞忽觉嗓子发干,“天宗我?”

    “没错!伟大的天宗我,”那东西咭咭发笑,“他带给我十个学生,换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方飞攥紧拳头,瞪眼望着石门。

    “我可不会告诉你,”那东西发出咂嘴的声音,“那个消息也值十个元神。”

    “我不是天宗我,”方飞沉默一下,“我不会像他那样做。”

    “撒谎!”那东西不胜恼怒,“你俩一模一样,你们都是御神者!”

    “我是御神者,他是魔徒……”方飞试图区分二者。

    “那有什么不同?”那东西厉声咆哮,“或早或晚,你都会走他的老路!”

    方飞掉头就走,那东西咦了一声:“你干吗?”

    “再见!”方飞扶起简真,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

    “好吧!”那东西放软口气,“你仔细想想,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得了吧!”方飞锐声回答,“你的大门会永远关上!”

    石门里沉寂一下,爆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咆哮,四周的石壁应声发抖,积存已久的尘土雪霰地掉落下来。

    方飞双耳刺痛、气血翻腾,有点儿后悔激怒门后的怪物。他强忍难受,一口气走出地宫,来到许愿台,才把简真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大个儿悠然醒转,他挺身坐起,看着方飞瞠目结舌:“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我问你才对?”方飞冷冷说道。

    “这个……”简真挠了挠头,“我以为山道师在云巢上训练你,所以留下来看看。”

    “你跟踪我?”方飞心头火起,可也发现大个儿比他想象的聪明。

    “别说这么难听,”简真嘀嘀咕咕,“你进地宫干吗?那儿可是禁地。”

    “我干吗告诉你?鬼鬼祟祟的家伙。”

    大个儿两眼出火:“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

    “随便!”方飞口气冷淡,“只要你不怕叫魂!”

    “叫魂?”简真呆了一下,“不对,叫我的是你……”

    “所以你答应了?”方飞沉着脸问,“那你为什么昏倒?”

    “是啊!”简真又是一愣,“我干吗昏倒?”他苦苦思索、回忆,脸上渐渐失去血色,他抬起头来,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真有东西叫魂?”

    方飞默默点头。大个儿两眼发直,迷惑地问:“你怎么不怕叫魂?”方飞抬头望天,夜空光滑明净,仿佛黑色琉璃,繁密的星光水珠似的在上面滚动,过了一会儿,他说:“简真,你说云巢死过人?”

    “对呀!”

    “什么时候?”

    “我妈说,她入学前三年死人最多,半年死了十个学生。这件事闹得很大,学宫因此关闭了半年,可到最后……还是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天宗我干的!”方飞缓缓说道。

    “你怎么知道?”大个儿半信半疑。

    方飞如实说道:“救你的时候,地宫里的怪物告诉我的。”

    “什么?”大个儿眼珠子也差点儿掉下来,“你见过地宫的怪物?”

    “我没见到它,只是跟它说话。”

    简真望着他出了一会儿神,小声说:“方飞,对不起,我不该跟踪你。”

    “没什么!”方飞伸出手,简真伸手跟他握了握,两人的心里都是暖乎乎的。

    “云巢下面到底镇压了什么怪物?”方飞问道。大个儿摇头:“这是绝密,很少人知道。”

    “什么东西会叫魂?”方飞又问。

    “那可多了,”简真扳着手指,“狐妖、蛇精、魑魅……许多精怪都会叫魂。”

    “它们没见过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方飞满心疑惑。

    “不清楚,”大个儿皱眉苦想,“天渊馆或许能够查到。”

    “妖怪的典籍在渊部?”方飞喃喃说道。

    “对呀!”简真伸了个懒腰,“这儿风吹得真舒服!”躺在地上很快发出鼾声。

    方飞也躺了下来,夜里的修行泡汤了,他不能让简真看见自己在镜子前修炼。怪物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他真的会走天宗我的老路吗?

    “胡说!”方飞的心拧成一团,双手抱头,恨不得把那些话从脑子里挤出去。

    苦恼了一会儿,忽觉冷风吹来,方飞下意识抬头,发现花妖王沉默地望着他。

    “牡丹!”方飞挺身坐了起来,牡丹扫一眼熟睡的简真,摇摇头,转身飘走。

    方飞追赶上去,可是无论跑得多快,花妖王始终离他几米,男孩忍不住叫道:“请留步!”

    牡丹头也不回:“你想问的我都不能说。”方飞怪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对!”牡丹冷冷说,“你要问我,石门里关着谁?还要问我关于天宗我的事。”

    “那些人真是天宗我杀的?”方飞愤激起来,“你就眼睁睁看他害死那么多人?”

    牡丹停下来,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天宗我杀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连我也没抓住他的把柄。事实上,每一个受害者从表面看来都是自投死路,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

    “他怎么做到的?”方飞困惑地问。

    “我猜……”牡丹沉默一下,“他控制了那些孩子的元神。”

    “御神?”方飞喃喃自语,“不止控制自己,还能控制别人?”

    “你也会那样干吗?”牡丹冷不丁问道。

    “不会!”方飞冲口而出,“绝对不会。”

    “那可难说,”牡丹的声音冰冷刺骨,“九星之子,那家伙说得对,你和天宗我……真的很像,你们都有致命的好奇心。”

    “可我不会杀害同学!”方飞忍不住反驳。

    “真的吗?”牡丹问道,“包括那些羞辱你的白虎人?”

    方飞犹豫一下,勉强点头,牡丹注视他一会儿,挥了挥衣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夔龙鼓响,禹笑笑升上云巢,看到简真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大个儿心里有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留下来陪我。”方飞的话让禹笑笑愣了一下,她诧异地盯着简真:“真的吗?”

    大个儿含羞带怯地默认,禹笑笑捂着心口松一口气,瞪着他说:“简真,上一次你逃走,我一直很生你的气。今天你能这样做,我打算收回对你的鄙视。”

    简真一听更加羞惭,哼哼唧唧地抬不起头来。

    方飞跳上飞蹬,还没使出符法,便觉磴面上传来一股吸力。他心头一动,隐约感应到飞蹬里的潜力,可他试图驾驭对方,那股力量又缩了回去。他脚底一滑,险些儿掉了下来,只好老实写出“黏结符”,任由其他两人送下云巢。

    方飞憋了一肚皮的疑问,挨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妖怪课”。帝江飘在天上大谈蛇妖的分类,卖弄抓空成物的伎俩,抓来一条三尾剑蟒,用它三根利剑似的尾巴把前排的桌椅砍得稀烂,吓得学生抖抖索索,老妖怪却笑得开心极了。

    下了课,方飞找到圆球:“帝江道师,你能给我一道渊部的‘阅览符’吗?”

    “你要查什么?”帝江咄咄逼人。

    “关于……”方飞畏畏缩缩,“关于叫魂!”

    “没门儿!”帝江断然说道,“那是四年级的选修课程。”

    “可是……”

    “没什么可是,”帝江伸出触手捅了捅方飞的胸膛,“我是不会给你阅览符的。”说完砰地消失了。

    方飞碰了个钉子,沮丧得要命,转身之际,忽见狐青衣抱着双手站在门边。两人目光一碰,不待方飞开口,狐王把手揣进兜里,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返回寝室,呆了一会儿,花妖送来晚饭,它看看四周,挪开一个盘子,取出一张黄纸塞给方飞。

    “这是?”方飞定眼看清,又惊又喜,抬眼盯着花妖,“谁给你的?”

    花妖笑而不答,方飞才醒悟它不能说话,低头看符纸,排头写着“渊部借阅符”五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写了若干细小的黑字,“叫魂”两个红字藏在里面,就像一对展翅高飞的鸟儿。

    方飞两口把饭吃完,拎着乾坤袋冲向天渊馆,站上金色圆门,点了点借阅符,嗤,符纸燃烧,圆门下沉,狂风从深渊里汹涌直上,其中充满了浓烈的故纸气息。方飞环眼四顾,周围布满了环形书架,密层层的书籍仿佛堆砌塔楼的方砖,书貂的眼睛在黑暗中红光闪闪,俨然一块块正在燃烧的火炭。

    下降了一分半钟,圆门横向飘移,进入一条岔道。书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扇椭圆形窄门,圆门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一道窄门前方。

    啪,窄门弹开,里面亮起符灯。方飞定了定神,纵身跳进门里,出乎意料,门里宽敞舒适,明亮的灯光照亮阔大的书桌,桌上齐齐整整地摆放若干书籍,从书名上看,全是研究“叫魂”的专著,

    方飞大喜过望,取过一本《叫魂的妖怪》,看过目录,立刻明白:狐妖、蛇精和其他妖怪必须知道受害者的名字才能叫魂,只有一种妖怪除外,那就是魑魅。

    “魑魅?”噩梦般的记忆浮上心头,白蜡似的人脸仿佛正在眼前。方飞摇了摇头,努力摆脱出来,迅速翻阅关于魑魅的部分,书上的插图忽而变成一团浓雾,忽而变成脸色阴沉的男子和缥缈狰狞的怪兽,下面的文字详细解释了魑魅独有的能力——通过感应受害者的元神发现对方的姓名。

    这一本领高深莫测,魑魅也不是个个都会,只有超过十万岁的老魅才能运用自如。老魅里的翘楚是魑魅王精邪,精邪反对道妖和解,道妖战争之后,它也销声匿迹,书的作者猜测它藏在魑魅的聚居地——西南方的阴魔沼泽。

    “云巢里封印了一只老魅?”方飞抱着疑惑向下翻阅,后面讲述了应对叫魂的方法,可是没有记载制服老魅的手段。他一无所获,取过剩下的书继续查阅。看过一本又是一本,关于魑魅的记载大同小异。过了不知多久,方飞迷糊起来,书里的文字就像一大丛水草在他眼前飘荡。

    “有强心花、不忘草就好了!”念头刚刚闪过,“强心花”三个字忽然从纸面上跳入他的眼帘。方飞忍不住揉了揉眼,没错,段落里千真万确写着“强心花”,“不忘草”的词儿也离它不远。

    这一本书叫做《阴沼纪行》,作者是孙趣,一个热爱旅行的苍龙人,他曾经穿越阴魔沼泽,还跟一个叫“雾生”的魑魅交了朋友。孙趣亲身经历了“叫魂”,也了解到魑魅的若干习性。

    “……雾生告诉我,魑魅常把一种叫做‘魂丸’的东西当做元神的替代品,”方飞念诵书里的段落,“魂丸的成分是强心花和不忘草,它能让魑魅获得类似于吞噬元神的愉悦和满足感。遗憾的是普通魑魅没有分辨强心花和不忘草的能力,所以老魅霸占了魂丸,把这种东西当做诱饵来吸引新生的魑魅,毕竟在沼泽里捕猎艰难,不是每一只魑魅都能得到吞噬元神的机会……”

    方飞一口气念完,合上书本,闭眼遐想,脑海里猛可生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太过大胆,男孩呆在阅览室里,几乎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什么?”简真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睛从逗号变成了句号,“你要去偷曲傲风?”

    “小声点儿,”方飞竖起食指,“这不叫偷,强心花、不忘草本来就是我的。”

    “噢!”大个儿抱头**,“你疯了!”

    “他才没疯,”吕品从上面探出头,“就该这么干。”

    “你也疯了,”简真用被子蒙住脑袋,闷声闷气地说,“我可不跟你们瞎胡闹。”

    “道师凭什么没收学生的东西?”吕品撇了撇嘴,“这根本没有道理。”

    “那是违禁品!”大个儿冒出头来吼道。

    “怂货,”懒鬼鄙夷地看他一眼,“违不违禁,都是他们说了算。”

    “你想说了算,就去当道师。”

    “别吵了,”方飞厌烦地说,“一句话,你们干不干?”

    “你干我就干!”吕品答得爽快。

    方飞的目光扫向简真,大个儿犹犹豫豫地问:“你打算怎么干?”

    “这几天我查探过了,”方飞抽出毛笔,在桌面上画出温室的地形,“进入温室有两道难关,一是三个天眼符,左右一边一个,分别安放在门外的树枝上,还有一个在入口大门的上方;二是温室的出入口只有一个,门上装了一把‘天机锁’……”

    “那不就得了,”简真嚷嚷,“根本进不去。”

    “天眼符好办,”吕品摸了摸下巴,“我可以屏蔽它,不过时间很短,不能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方飞大感失望,“那太短了。”

    “天机锁我可没辙,”吕品摊开两手,“不知道密符,谁也打不开。”

    “这个交给我。”方飞想到隐书,心里暗暗打鼓——那玩意时灵时不灵,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

    “进了温室,那些木妖怎么对付?”简真哭丧了脸,“去年有人误闯温室,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方飞看向吕品:“你能控制妖怪?”

    “没用!”懒鬼摇头,“温室里木妖太多,我顶多控制一两个。”方飞想了想:“只控制一个呢?”

    “什么意思?”吕品迷惑地问。

    “温室里有个树精叫碧无意,它是曲傲风的园丁。”

    “控制了碧无意,就能控制所有的木妖,”吕品精神大振,摩拳擦掌,“什么时候动手?”

    “曲傲风是个怪人,”方飞皱眉发愁,“除了上课,她都呆在温室。”

    “她上课我们也上课,”吕品沉吟,“除非翘课,要么抽不开身。”

    “得了吧!”大个儿说道,“她一查谁翘了课,就能猜到谁是小偷。”

    吕品取过《百草学》的课本,刷刷刷快速翻动,低头思索一会儿,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容。

    “有办法了吗?”方飞眼巴巴地盯着他。

    “还没有,”吕品丢开书,拿起通灵镜,“我先把这一局游戏打完。”

    “这件事根本行不通,”大个儿戳着小度者的脑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滚开,”方飞满心沮丧,“除了泄气你还能干吗?”

    “还能吃饭,”懒鬼随口宣布,“那是他唯一的能耐!”

    接下来的功课十分繁忙,陌生的知识潮水一样涌向方飞。他学得异常吃力,几乎没有时间思考别的问题。简真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可是大个儿一向虚心下气、坚持不懈地对着天素大拍马屁,有道是“水滴石穿”,终于稍微打动了对方,冰山女嘴上不说,暗地里给了他不少帮助。至于吕品,根本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游戏睡觉两不耽误,测试马马虎虎,总能惊险过关。

    “小意思,”懒鬼总把试卷往兜里一揣,“全都是运气。”

    所有的科目,最乏味的莫过于《紫微史》,授课的聂昂是个白虎人,剃了个大光头,从早到晚一副苦相。用简真的话说聂昂最想教的课是符法,可是资历比不上天皓白,只好纡尊降贵地来教历史。因为欲求不满,聂昂老是无精打采,照着书本用低落的嗓音一字不漏地念诵原文。吕品称赞这是最好的催眠,每次他都睡得十分香甜。

    方飞无法理解,鸿蒙和四灵创造世界的神话《四灵书》为什么要被当做历史。这一套玩意儿跟他学到的知识完全相悖,他试图用红尘中的知识来解释紫微里的所见所闻,可是全都白费力气,反而使用神话解释,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

    飞行成了方飞的心病,自从进入学宫,“羽化课”他一堂也没上过。他怀疑乐当时故意把“羽化课”排在上午,每一次上课之前,他都被困在五行磴,起初还有简真作伴,后来白虎人变本加厉,强行送走简真,只把方飞单独留下,除了炼气吹风,几乎无事可干。经过镜室的修炼,方飞已经感受到元神的存在,偶尔也能感应到五行磴里的元胎,可这感应时有时无,始终不能把元神和元胎连成一气,有时眼看连贯起来,要么元神陷入沉寂,要么元胎悄然缩回,好像畏惧什么,不敢接近他的元神。

    方飞想破脑袋也猜不透里面的原因,每次见到“羽化课”的道师云练霞,他都躲得远远的,心里羞愧不胜,不敢直视女道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