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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八次大过
道祖节过后,天素像是换了一个人,她逮住一切机会逼迫三个男生提高学业,热心细致,吹毛求疵,闹得三人苦不堪言。
“方飞!”符法课刚下,天素就冲过来,“你每次写符都用完整的定式吗?”
“是啊!”方飞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难道不对?”
“不对,”天素睁大双眼,“定式只是符咒的基本方式,每一条念完是浪费时间,速度决定胜负,你必须减少符咒的字数。”
“怎么减少?”
“把每一道定式里最让你心动的字眼儿挑选出来。”
“心动?怎么心动?”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天素蛮横地说,“反正年末之前,必须把所有的符咒缩减到四个字。”
“四个字?”方飞失声惊叫,“那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不等方飞抗议,她又转向懒鬼,“吕品,你又睡觉了?”
“是啊!”吕品理直气壮,“不睡觉干吗?”
“你还有理了?”天素捏住笔杆。
“敢顶嘴?”简真煽风点火,“不可饶恕!”
“危字组七次大过了!”吕品打了个呵欠。
“那又怎样?”天素疑惑地望着他。
“还有两次就完蛋!”
“你皮痒了?”
“故意伤害同学记大过一次,”吕品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你还能揍我两次!”
天素抿紧嘴唇,眼里燃起刺骨的冷焰,简真逮住机会,冲着懒鬼大喝:“你敢威胁组长?”
“对!”吕品转身就走,“从今往后,我想干吗就干吗?谁也管不着!”
天素望着他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符笔举了又放,简真则在一边吆喝:“死懒鬼,有胆子别来上课!”
“这提议不错!”吕品扬了扬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呃……”简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憋得面红耳赤,剧烈咳嗽起来。
天素掉头看来,凌厉的眼神让大个儿矮了半截:“你让他别来上课?”
“我随便说说。”简真小声嘟哝。
“好吧!他丢掉的分数你挣回来,以后每次测试,你不能少于九十分。”
“九十分?”简真发出一声惨叫。
“就这么定了!”天素一甩手,扬长而去。
简真瘫坐在地上,嘴里唠唠叨叨:“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飞花了几天工夫,也没能缩短一道符咒,心里乱七八糟,夜里时睡时醒,满脑子都是符咒,好容易熬到次日清晨,接过课表一看,忽又皱起眉头。
“羽化课,云巢……”每次看见这一行字,方飞都感觉痛不欲生。可这一次,他却有一丝微弱的兴奋:“我能驾驭尺木,是否可以驾驭飞磴呢?”
他拿起尺木来回摩挲,触感冰冰凉凉,心里的热情也随之冷却。尺木和飞磴出处不同,所含的元胎也有所差别。他能驾驭尺木,得益于长牙的元神,飞磴里没有龙的元神,能否发生感应还是未知数。
上课的路上,方飞的心里七上八下,可是踏上一只木磴,所有的忧虑全都抛下。飞磴里的元胎一清二楚,简直就像掌心里的纹路,元胎的能量顺着脚心进入元神,人与磴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从外人来看,他被吸在飞磴上面,但从方飞的角度,飞磴好比手脚,成了身体一部分。
五行磴的阻拦方通常从第二层开始布防。第一层几乎无人干扰,方飞驾驭木磴,尝试向前飞行,起初较为缓慢,随着信心提升,速度越来越快,他轻巧地绕过散落的飞磴,就像穿花的蝴蝶一样惬意。
地面上传来窃窃低语,发现这件事的学生无不震惊。方飞飞了一段,感觉游刃有余,于是吸一口气,撞上一只水磴,飞身跃迁到第二层。
守卫第二层的白虎人望着他有点儿发懵,方飞撞上第二只水磴,他们才如梦方醒,大呼小叫地追到第三层。宫奇见势不好,踩着金磴上来追击,方飞东张西望,似乎没有发现宫奇,等他逼近,陡然加快,从他身边穿了过去,砰地撞上一只水磴,轻轻松松地跳上四层。
巫袅袅和司守拙守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暗骂“废物”,领着一群人蜂拥而上。
方飞转身就逃,沿途遇上水磴,不及上前,巫袅袅横身拦住,转身再瞧,司守拙又在前方虎视眈眈,无论他飞向何处,总有白虎学生拦路。他就像是一头陷入狼群的瞪羚,左冲右突,埋头狂奔,脑子空白一团,眼前蒙了一层迷雾,四周模模糊糊,双耳嗡嗡作响,一切的呼喊都像是远方的风声。他几次陷入绝境,又以毫厘之差摆脱,他凭着本能前进,跳出一个圈套,忽又陷入另外一个,敌人像是海里的漩涡,环环相套,无休无止,不断把他拖入深渊。
前方人影晃动,百里秀雅迎面飞来。方飞腾挪两次,勉强让过,刚要向左,司守拙凶猛撞来,他势头用尽,抬眼望去,忽见一米开外红光闪闪,那是一只火磴,上面空无一人。方飞脑子一热,腾空跳向火磴。
当他还醒过来,人已站在火磴上面,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方飞学会了换磴。
迷雾豁然散开,巫袅袅的尖叫声随风飘来:“……把他打下去……”司守拙就在前面,踩着黄澄澄的金磴,望着他一脸愕然,直到方飞动身撞来,他才意识到对方踩着火磴。白虎人闪身躲避,可是慢了一线,两只飞磴擦身而过,火克金,司守拙一声狂叫,身不由主地掉了下去。
百里秀雅转身想逃,方飞闪身赶上,砰地把她送下三层,其他人见状,纷纷散开调换水磴。方飞趁乱飘出重围,撞上一只木磴,木生火,把他送上了第五层。
立足未稳,皇秦横冲过来,方飞纵身一跳,连人带磴转一个大圈,两人擦肩而过,飞磴差之毫厘没有撞上。皇秦愣了一下,方飞冲向一只木磴,眼看撞上,皇秦斜蹿上来,角度异常刁钻,方飞撞上木磴之前,势必撞上他的水磴。情急之下,方飞刹住去势,向后滑跃一程,跳上一只土磴,土克水,反身撞向对方。
皇秦飘然绕过方飞,闪身跳上一只木磴,木克土,大举反扑。
两人换磴的工夫,白虎学生纷纷跃迁上来,他们放弃下面四层,全都赶到了第五层,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宁可放过所有人,也决不让方飞升入云巢。
只是皇秦一个,方飞已经应付不暇,加上这帮爪牙,仿佛掉进了铁桶,横冲直闯也无路可走。他连换几次飞磴,都有相克的飞磴拦路,皇秦如影随形,任他怎么腾挪,始终无法摆脱,眼看前方金光闪动,横着一只无主金磴,方飞纵身一跳,想要换过金磴,回头克制皇秦的木磴。
不料黑影一闪,巫袅袅抢先赶到,脚下的火磴撞上金磴,火克金,金磴掉下四层,方飞一脚踏空、笔直下坠。
他来不及转念,忽听巫袅袅一声惊呼,跟着手臂一紧,让人牢牢抓住。方飞举目望去,天素踩着水磴,面孔白里透青,瞪大眼睛朝他看来。
“起来!”冰山女用力一抡,方飞翻个跟斗,落上一只火磴。
天素向后滑退,避开皇秦的冲撞,轻盈地跳上一只金磴。皇秦不待她反击,翻身跳上土磴,土生金,存心把天素送上云巢。女孩心知肚明,飘然向左,跳上木磴,皇秦见状,忙不迭换了金磴……两人高速跳跃,反复切换飞磴,可是换来换去,却没真正碰撞过一次。
巫袅袅、司守拙返回五层,呼呼喝喝,引着同伙围堵方飞。不多一会儿,方飞再次陷入重围,正感走投无路,对面传来一阵混乱,接连有人掉落下层。两道人影乱冲乱突,白虎人的铁桶阵出现一个缺口。方飞定眼望去,又惊又喜:“笑笑!简真!”
禹笑笑踩着土磴,简真踩着木磴,双双赶到近前,这时黑影一闪,巫袅袅踩着金磴扑向简真,不料方飞从后杀来,脚下火磴突出,砰,巫袅袅尖叫着掉了下去。简真晃身赶到,冲方飞咧嘴一笑,后者还没还过神来,两人的飞磴撞在一起。
木生火,方飞只觉飞磴拔升、狂风压顶,倏忽越过云巢,眼前一片翠绿。他悠悠晃晃地飘落在草坪上面,心中微微恍惚,俨然还在梦里。
身边人影闪动,简真和禹笑笑先后落下,紧跟着天素踩着火磴从天而降,她瞟了方飞一眼,跳下飞磴,扬长而去。
“方飞,”禹笑笑冲上来,笑嘻嘻地说,“你真的能飞啦?”
“是啊!”方飞面孔发红,让她看得不好意思。
“那就是尺木?”禹笑笑指着他背后的青木棒,方飞摘下来递给她,女孩伸手摩挲,眼里充满敬意。
“哼!”简真闷声说道,“恭喜你,终于可以上羽化课了。”
经他一提,方飞才想起来自从进入学宫,今天还是第一次上羽化课,登时心中忐忑,双脚传来一阵虚软。
甲士和羽士飞行原理不同,上课不在一处,简真去了甲室,方飞和禹笑笑则进入乙室。教室里空空荡荡,出乎方飞意料,天素站在墙角,见了两人也不理睬。
其他的学生陆续赶来,巫袅袅一伙见了方飞无不扬眉瞪眼,皇秦最后一个进来,瞅了瞅方飞,站在墙角脸色阴沉。
不久夔龙鼓响,云炼霞快步走进教室,乍见方飞,冲口而出:“早啊,方飞!”
教室里一阵骚动,方飞面皮发烫,讪讪地说:“云道师早。”
“这句话我等了半年,”云炼霞粲然一笑,“你果然不是‘断翅鬼’,九星之子也能飞!”
啪啪啪,贝家姐妹带头鼓掌,教室里掀起一阵风雷,白虎人个个拉长了脸,恼怒地扫视鼓掌的学生。
“好了!”云炼霞招手示意,教室里安静下来,她抽出笔,冲天书写符咒。符光四面流散,所过墙壁后退,不多一会儿,乙室扩张了数倍。
女道师的笔尖上下起落,轰隆隆,地下升起几百根白色的圆柱,有粗有细,有长有短,上面缠绕着金色的细丝,金丝纵横交错,挂满了银色的铃铛。
“今天测试的题目,”云炼霞手指金丝银铃,“穿过这一片丝网,不要触动铃铛!”人群一片哗然,巫袅袅的声音格外刺耳:“这不可能!”
“我来示范一下!”云炼霞纵身跳起,脚下红光迸闪,涌现出一柄玛瑙色的飞剑。女道师看了看人群,微微一笑,钻入金丝大网。她横着飞,竖着飞,斜着飞,倒着飞,到了最狭窄的地方,头发缠住剑身,仿佛一缕轻烟,这一刻,方飞生出了错觉——她不是有形的人类,而是花妖的化身。
云炼霞飞得轻巧写意,直到飘然落下,绳上的银铃也没响过一声。
教室里掌声雷动,学生们望着女道师一团佩服。云炼霞笑了笑,指着丝网说:“谁先来?”
“我来!”天素纵起昏黄小剑,一头钻进丝网,她的身段苗条柔软,比起云炼霞不遑多让,等到脱网落地,铃声响了不到五下,可是小姑娘回头望去,皱着眉毛很不满意。
“九十五分,”云炼霞说道,“下一个?皇秦!”
皇秦飞身入网,宝轮带起旋风,铃铛响个不停。飞完以后,他转身走到墙角,抱着双手,低着头一言不发。
“九十分,”云炼霞目光一转,“方飞,你来试试。”
学生无不诧异,纷纷看向方飞,后者抽出尺木,硬着头皮走向丝网。
“这就是那根尺木?”云炼霞望着木棒饶有兴趣。
方飞略微点头,教室里又是一阵骚动,学生们纷纷拥上来,望着尺木不胜惊奇。没有不透风的墙,方飞得到尺木的消息早已传遍学宫。
“起名了吗?”云炼霞手指尺木,方飞脑海里闪过巨龙的影子,脱口而出:“长牙!”
“长牙?”云炼霞沉吟,“那条龙的名字?”
方飞默然点头,云炼霞看他一眼,说道:“我记得伏太因有一条龙也叫长牙!上一次战争,它们应该都被鲲鹏吃光了。”
“您见过它?”方飞心神激动。
云炼霞摇了摇头,指着丝网说:“飞慢一点儿,小心铃铛。”
方飞跳上尺木,小心钻进丝网,但听铃铛乱响,心里七上八下,害怕困在网里无法脱身。可是随他向前突进,方飞生出异样的感觉:周围一丝一缕全都清清楚楚,不用眼看也能了然于胸;种种奇思妙想从他脑海闪现,方飞灵巧地运用“五行诀”,身子以奇特的方式拧转弯曲,尽管磕磕绊绊,总能摆脱金丝的纠缠……这么忽快忽慢地飞了片刻,他浑身一轻,脱网而出,回头看向来路,但觉晕晕乎乎,仿佛经过了一场迷梦。
“八十五分!”云炼霞的声音激起一片涟漪。
“太奇怪了,”贝雨叫道,“他怎么做到的?”
“对呀!”贝露也说,“他从没上过羽化课!”
“我猜他是无师自通,”女道师的目光落到尺木上面,脸上流露出深思的表情,“或者说,他的道师是一条龙!”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尺木上面。方飞攥紧木棒,心中暖流荡漾,他感觉到一股超然的自信,自从来到紫微,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这堂“羽化课”成了一道分水岭!
“羽化课”之前,方飞的学业一塌糊涂;“羽化课”以后,功课突飞猛进,许多无法理解、难以明白的学问都能融会贯通——
飞行术得益于尺木,长牙的元神冥冥中不断给他启发,让他飞起来变化如神。白虎人使尽一切手段,五行磴上再也拦不住他,巫袅袅怒火中烧,暗地里为此哭了好几回。
为了修炼元气,方飞有时故意留在云巢,只要面对“大还心镜”,不论山烂石传授的炼气术如何艰深复杂,他总能轻松完成。元气是符咒的墨水、飞行的动力,抟炼更是一刻也离不开它;元气的进步带来了神奇的效果,为他修炼道术扫清了障碍。
一旦领略到道术的奥妙,方飞沉溺其中、无法自拔,除了上课就是呆在天渊馆,如饥似渴地汲取一切知识。“不忘草”和“强心花”帮了大忙,他以疯狂的速度博览群书,每一次“神读”结束,都好像过了一辈子。
“危字组”的名次迅速攀升,两月之间上升了十名。可是到了这儿,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两个月后不进反退,反而下滑三名,气得天素连连跺脚,寻根究底,问题还是出在吕品。
跟方飞相反,懒鬼完全失去了学习的兴趣。他没日没夜地通灵鬼混,起初还去教室里扮扮样子,睡上一整堂课,再拿一个让人恼火的低分。天素责怪两次以后,他干脆翘课不去,整日呆在床上,头不沾水,脚不沾地,学习一落千丈,“飞行万象”的造诣却突飞猛进。他用“九尾通天刺”把龙尾区的刺头儿们打得落花流水,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悍然闯进了世界玩家百强榜。
“我的目标是世界前三!”吕品说完这个就全身心扑进了游戏。天素的斥骂、简真的挖苦、方飞的劝说,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久而久之,体格消瘦、两眼凹陷,看上去鬼气森森。他下床无声无息,吃饭形同梦游,因为从不洗澡,浑身发出臭气,简真每次进屋都要抱怨一番,写上几道“呼风符”更换空气。
吕品给“危字组”挖了一个大坑,少了四分之一的分数,纵使神仙也填不回来。
“吕品又没来?”一次百草课后,天素忍无可忍,大发雷霆,“他到底在干吗?”
“他是白虎人派来的奸细!”大个儿挥舞拳头,“专门来‘危字组’捣乱,好把我们赶出学宫。”天素将信将疑,忽听方飞说道:“我猜……或许因为皇师利。”简真白他一眼:“这跟皇师利有什么关系?”
“天外天的时候,皇师利跟他说:‘你的出生是个错误’!”
天素扬起眉毛:“这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从那晚开始,吕品就变了一个人。”
天素想了想,问道:“他爸妈干什么的?”
“他说他没爸妈,”简真抢着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种鬼话你也信?”天素恨不得揪过简真,给他换一换脑子。
方飞犹豫一下,说道:“我听他说过,他是奶奶养大的。”天素微微一怔,转身就走,大个儿忍不住叫道:“组长,我们怎么收拾懒鬼?”
“少烦我!”天素加快脚步,一阵风消失了。
“我说错话了吗?”简真委屈地看向方飞。,
“天素也没爸妈,听皇师利说,她好像是一个人长大的。”
“是吗?”大个儿不屑地说,“爸妈有什么好?就会在你耳边唠叨……嗐,你上哪儿啊?”
“天渊馆!”方飞没好气地走远了。
到了天渊馆,方飞找来大堆书籍,一口气看到亥时。图书馆熄灯关门,帝江呼呼喝喝,逐层驱赶学生。
落到底层,馆里已是一团漆黑。方飞写出“燃灯符”,点亮一盏符灯,漫步走向天湖。
到了湖边,一眼望去,波光浩淼,凉风悠悠吹来,饱含潮润的水气,冷不防湖里的蛟龙蹿出水面,哗啦一声,掀起惊涛骇浪。
浪头落向方飞,他站立不动,符笔向上一指,浪头停在半空,变成一个亮晶晶的水球。男孩收起毛笔,不待水球落下,鼓起一口气向上喷出,水球滴溜溜上下滚动,外面环绕着天青色的光气,月光飘然洒落,照得水球晶莹通透,仿佛硕大的宝珠,静悄悄镶嵌在天湖的上空。
方飞有意炼气,一口元气连绵不断,吹得水球翻滚向前,不快不慢地沉入湖水……这时间,水下传来咕噜噜的异响,水泡接二连三地升出湖面,成百上千,硕大光明。这是蛟龙吐出的气泡,随着风浪聚散漂泊,很快布满水面,仿佛天上遗落的繁星,霎时照亮了整个湖泊。水琴妖也成群结队地浮了上来,星星点点地散布湖面上,奏响了婉转悠扬的琴声。
方飞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站在湖边,流连忘返,正看得入神,忽听远处传来哭声,凄惨软弱,闷在嗓子里不敢大放悲声。
他看看四周,不见有人,哭声时断时续,让人头皮发麻。方飞抽出符笔,循声上前,走到一片灌木丛边,飒的一声,树丛里钻出一张丑脸,暴眼凸腮,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乱糟糟的龅牙。
“百里秀雅,”方飞吓得后退两步,“你在这儿干吗?”
“少管闲事,”丑女冲他发飙,“滚开!”
“谁在哭?”方飞向树丛里张望,哭声闷了一下,给什么东西堵了回去。
“跟你没关系,”百里秀雅咬牙切齿,“快滚!”
方飞回头走了两步,仍觉难以释怀,忽然旋身,绕过百里秀雅冲向树丛。
“勾魂夺魄!”百里秀雅发出一道“昏迷符”。
方飞闪身跳开,符光掠过身子射中湖水,水面剧烈翻腾,几只琴水妖中符昏迷,晃悠悠地沉入水底。
“流光飞弹!”丑女发出“流弹符”,气弹铮铮铮击中方飞身前的金色光盾,气弹散开,光盾消失,方飞的笔尖抖动:“丢兵弃甲!”
丑女只觉一股大力拉扯笔杆,虎口剧痛,符笔脱手。她又惊又怒,倒退两步,瞪着方飞发出一声尖叫。
树丛里人影晃动,跳出来四个女生,都是巫袅袅的死党。白绒毛衣的陆舫,蜜色裙子的叶莺,从来神情严肃的寒烟紫;还有公西倩,道者里少有的“禽语者”,精通各种鸟语,身上的衣裤也是用最细软的羽毛编织而成。
四个女生杀气腾腾,挺笔上前,闪电、烈火、元气弹……一股脑儿射向方飞。方飞左跳右闪,笔尖的“金盾符”忽聚忽散,飞来的闪电顺着“辟雷符”的银丝钻进茫茫湖水,激起一团团雪白的雾气。
百里秀雅也拾起符笔,望着方飞的身影心如刀绞——这个她一向看不起的家伙,居然用“缴械符”夺走了她的符笔。
丑女尖叫着冲上去,发出一道又粗又长的电光,照亮了暗沉沉的湖泊,击碎了方飞的光盾,后者踉跄后退,哗地一脚踩入冰冷湖水。
一对五,根本毫无胜算,跳湖逃命才是最佳选择。可一想到树丛里的哭声,方飞又打消了逃命的念头,脑子飞快转动,一股冲动涌上喉头,他一面挥笔招架对方的攻势,一面张开口唇,吐出一串闷雷似的怪声。
“龙语?”女生们只一愣,湖水哗然裂开,两条蛟龙闪电蹿出,张开巨口,吐出合抱粗细的水柱,冲得五个女孩东倒西歪,举手遮挡面孔,发出声声尖叫。
方飞跳出湖水,绕过五人冲向树丛,忽见符光闪动,有人叫了声“流光飞弹”,五个雪白光球向他飞来。方飞拧身向左,元气弹从他身边飞过,男孩反手放出一道闪电,切断纷乱的枝叶,直奔树丛里的人影。
那人跳到一旁,暴露在月光下面。巫袅袅眼喷毒火,举起笔来正要攻击,突然一股雪白的水柱腾空飞来,哗地击中她的身子。女孩尖叫一声,飞出五米多远,摔在地上浑身湿透,她爬起身来揉了揉眼睛,骇然发现老夔龙浮出水面,两只巨眼光亮灼人,大嘴巴骂骂咧咧:“谁用龙语叫我?”
“他!”六个女生一齐指向方飞。
“讨厌,”老夔龙瞪着方飞大发雷霆,“还让不让人睡觉?”
“我又没叫你……”方飞本意召唤蛟龙,没料到老家伙也来凑热闹。
“老夔,”巫袅袅强忍怒气,“谁把你赶到天湖来的?”
“那些该死的神龙,”老夔龙伸出小爪子摸了摸下巴,“怎么着?”
“那不就得了,”巫袅袅指着方飞,“他说的是龙语,你仇敌的语言。”
“那又怎么样?”老夔龙凑上来,眼珠像是一面镜子,把巫袅袅从头到脚照得一清二楚,“龙语我也会说!”
“那可不一样……那个、这个……”巫袅袅面对老妖怪的目光,心虚胆怯,乱了方寸。
“巫袅袅,别当我是傻瓜,”老夔龙口气里充满厌恶,“你们干的那些破事儿我都知道。我最讨厌以多欺少,就像六龙对我一样。现在,你们马上滚蛋,别耽误我睡觉!”
巫袅袅咬了咬嘴唇,扫一眼同样狼狈的死党,咬牙说:“我们走!
“走?”百里秀雅跺脚,“不是便宜那两个丫头吗?”
“谁说我便宜她们?”巫袅袅微微冷笑,扬长而去,其他的女生轮流瞪视方飞,交头接耳地走远了。
方飞一步冲进树丛,但见林中空地上蹲着两个小小的人影,定眼一瞧,失声叫道:“贝露、贝雨……”
两个女孩应声一缩,其中一个捂着面孔跳了起来,从方飞身边飞快跑过,另一个哭哭啼啼,也捂着脸跟在后面。方飞想要拉住一个,可又畏手畏脚,眼望着她们一前一后地跑开。
“她们出了什么事?”方飞回望夔龙。
“不知道!”老妖怪打了个呵欠,肚皮朝天,活是一座小岛,漂到天湖中心缓缓沉没。
方飞纳闷一晚,次日符法课,赶到奥室一瞧,不见贝家姐妹的影子。巫袅袅满面春风,坐在教室中央,正跟几个死党说笑,发现方飞看着自己,怒目相向,冲他乱翻白眼。
“笑笑,”方飞忍着气找到女孩,“你见过贝露、贝雨吗?”
“没有,”禹笑笑诧异地问,“怎么啦?”
“不太妙!”方飞如实说道,“昨晚巫袅袅把她们带到湖边,对她们做了一些不好的事。”禹笑笑变了脸色,忙问:“什么事?”
“不清楚!”方飞闷闷地说,“反正她们哭得很伤心。”
“你亲眼看见的?”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两人掉头一看,天素眉毛上扬,眼里闪动火光。
“是啊,我……”方飞话没说完,冰山女转身冲出奥室。
“快!”禹笑笑推了方飞一把,“跟上去。”
两人匆忙追赶,经过巫袅袅身边,白虎人爆发出一阵哄笑。黑衣女冲着方飞尖声嘲讽:“去死吧,方飞,你这个长舌头的小鬼……”
双胞胎住在凤喙区,天素敲了敲门,无人回应,抽出符笔叫一声:“无遮无拦!”
“破门符”一出,室门砰地洞开。天素进门一瞧,两张床上各自隆起一块,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她扯开一条被子,贝雨蜷在里面,捂着面孔呜咽:“别、别瞧我……”天素咬一下嘴唇,用力扳开她的手,发现女孩嘴角肿胀、脖子上布满血痕,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写了六个血红大字——“我是无耻鼠辈。”
“刻骨铭心符!”禹笑笑站在天素身后倒吸冷气。
方飞也很震惊,“刻骨铭心符”是一种恶毒的符咒,写在人的脸上就像刀刻一样,少则一个月、多则数年都不会消失,即使蒙了面纱,那些恶毒字眼儿也会从面纱上浮现出来。
“贝露,贝露……”禹笑笑强忍怒火,走向另一张床铺轻声叫唤。
被子颤抖两下,猛地掀开,贝露流着泪钻了出来,苍白的圆脸从左到右写了一行血红字迹:“我是下流贱货。”
天素看了看贝雨,又瞧了瞧贝露,涩声问道:“巫袅袅干的?”
姐妹俩泣不成声,默默点头,天素抿了抿嘴,转身冲出门外。
“糟了,”禹笑笑忙叫,“方飞,拦住她。”
方飞迟疑一下,目光落向贝家姐妹,禹笑笑说:“别担心,我看着她们!”
方飞转身冲出凤喙阁,远远望见天素。他叫了一声,女孩头也不回,像是一头愤怒的小鹿,撒开细长的双腿,飞也似的跑向墨宫。
方飞赶到奥室,刚进大门,就听见造化笔在叫好,老笔妖上蹿下跳,兴奋得眉飞色舞。
桌椅倒了一片,奥室里乱成一团。两个女孩握着笔凶狠地对峙,巫袅袅身后站了一大帮白虎学生,个个执笔在手,把天素团团围住。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远离战场,伸长脖子观望。
方飞一个箭步冲上去,拔出符笔,站在天素身后,回头低吼一声“简真”。
大个儿从桌子后面冒出来,嘴里咕哝:“太不公平了,他们那么多人。”天素瞪他一眼,目光转向巫袅袅:“你干吗那样做?”
“你说什么?”巫袅袅翻起白眼,“我听不懂!”
“别狡辩了,”方飞大声说,“你侮辱贝露、贝雨,在她们脸上写下了‘刻骨铭心符’!”教室里响起一阵惊呼,不知情的白虎学生也流露出惊讶神气。
“口说无凭,”巫袅袅转动眼珠,“谁看见了?”
“我!”方飞停顿一下,“还有天湖里的妖怪!”
“妖怪都是下贱蠢货,”巫袅袅很是不屑,“它们的话一钱不值。”
“嗐嗐嗐!”老笔妖在天上叫唤,“小丫头,我也是妖怪。”
巫袅袅畏缩地看它一眼,扬起脸望着天素:“好吧!我干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奥室里的议论更加嘈杂,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高叫:“欺人太甚!”
“伏啸!”巫袅袅扫过人群,“闭上你的破嘴!”
“你干吗那样做?”天素还是老问题。
“她们是‘双头龙’!”巫袅袅发出一声尖叫,把久藏心底的毒液喷射出来。
奥室里躁动得更加厉害,天素认真地打量对方:“你有什么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巫袅袅狠狠毒毒地说道:“她们以为没有证据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干尽坏事?就可以随便糟践别人?呸!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就要羞辱她们,我要让她们后悔一辈子!”
她的蛮横无耻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造化笔也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问完了,”天素点点头,“巫袅袅,我让你先动手!”
“少得意了,谁要你……”让字出口,巫袅袅闪电挥笔,“流光飞弹!”
数团银光疾风骤雨似的喷射而出,可是天素动作更快,身形一转,轻盈得不像血肉之躯,元气弹擦身飞过,笃笃笃击中墙壁,留下一连串深深的弹痕。
巫袅袅这一下迹近偷袭,耳边响起刺耳的嘘声,她符法失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忽听天素的声音又冷又锐,一字字扎入耳朵:“该我了……”
“粉身碎骨。”巫袅袅一声尖叫,“爆炸符”蹿出笔尖,巨响震耳,火光刺眼,风与火向外暴涨,翻滚着吞没了天素的身影。
嗤,一道白光闪过,四周空气骤冷,爆炸的火球瞬间萎缩,变成一缕轻柔的白烟。天素面无表情,符笔向前一送,巫袅袅闷哼一声,像被无形的巨手推了一把,向后飞出老远,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奥室鸦雀无声,巫袅袅挺身跳起,她摸摸身上,毫发无伤,盯着天素正要讥讽,忽觉四周气氛古怪,扭脸一看,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她,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大的滑稽事儿,不少人鼓腮抿嘴,似在拼命克制笑意。
“看什么?”巫袅袅别扭极了,“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面皮抽动,有人别过头,噗嗤笑出声来。巫袅袅莫名其妙,回头怒视宫奇:“他们笑什么?”宫奇扯动嘴角,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你、你的脸……”
“我的脸?”巫袅袅下意识一摸,入手毛茸茸、乱糟糟,柔嫩的脸皮上居然长满了胡须。
“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巫袅袅丢了符笔,捂着脸蹲在地上。
奥室里爆出一阵狂笑,许多人笑得打跌,有人蹲在地上大声喊妈。最尴尬的还是巫袅袅身后的白虎学生,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呆柯柯的像是一排木桩。
“化牡生须符?”皇秦走上来,扫一眼巫袅袅,“很生僻的符法。”
天素提着笔默不作声,皇秦抽出符笔,盯着她说:“她是角字组的人。”
“那又怎样?”天素冷漠地望着他。
“我是角字组的组长!”
“你想怎样?”
“以牙还牙!”皇秦笔尖一抖,两人同时动手,身子晃来晃去,符光闪闪烁烁,狂风激荡,气弹呼啸,一连串爆炸震动了奥室。
宫奇盯着天素的影子,眼珠一转,举起符笔,冷不防方飞一声锐喝:“丢兵弃甲!”宫奇虎口剧痛,笔杆脱手,他仓皇转身,方飞一声“雷枪电斧”,凄厉的闪光殛中他的小腹,宫奇向后飞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流光飞……”司守拙的笔尖指向方飞,不料一道火光从旁飞来,他慌忙闪身让过,但见屈晏脸色阴沉,符咒一道紧接一道,行云流水似的攻了过来。
“你疯了吗?”司守拙一面抵挡符咒,一面冲着屈晏怒吼。
“我是贝露、贝雨的组长,”屈晏冷冷说道,“保护组员是我的职责。”
“天枪无影!”司守拙的笔尖射出一道长长的金光。
“赤焰烛明!”屈晏卷起一团大火,金光火光交错,四周气温陡增,空气里弥漫金属熔化的气味。
方飞和百里秀雅笔来笔往,早已打成一团,简真挥笔偷袭,笔尖吐出一股黑气,变成一道旋风,吹得丑女团团乱转,从头到脚像是裹了一层煤灰。
“黑风符!”百里秀雅愤怒地尖叫,“还看什么?都给我上呀!”
白虎学生哄然冲上,鱼羡羽害怕屈晏吃亏,高喊一声:“朱雀人都上!”小腰一扭,加入战团,朱雀学生纷纷紧随其后。
“玄武人也上!”裴言拔出笔来。
“苍龙人还等什么?”伏啸猛扑上去,向着白虎学生痛下毒手。入校以来,白虎人耀武扬威,其他道种敢怒不敢言,这时趁着混乱,竞相发泄心中的怨气。
这一场混战,不下于一场小小的“道者战争”。奥室里打得一塌糊涂,没有一张完好的桌椅,不时有人倒下,发出痛苦**。造化笔兴高采烈,一个劲地煽风点火:“打得好,放火烧他屁股,唉,偏了一点儿,再来再来!快,用闪电揍他,哈,打着了,唉,威力小了点儿,他居然还能动……”
“住手!”苍劲的声音忽然响起,方飞应声僵硬,手脚不听使唤,定眼望去,对面的公西倩也龇牙咧嘴,停留在闪身挥笔的姿势。
不止他们,奥室里所有学生,乃至于造化笔统统定住,保持古怪姿态,仿佛时间停止。
天皓白走上讲坛,望着眼前情形,吃惊地扬起眉毛。他的笔尖向下一沉,众人虎口一震,符笔纷纷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乐当时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若干道师,山烂石的胖脸挤成一团,云炼霞惊诧地锁起眉头,狐青衣抱着双手冷笑,聂昂和周见龙都是目定口呆;曲傲风傲岸地扫视全场,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让他们自己说!”天皓白摇晃符笔,众人恢复了活力,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失去了争斗的勇气。
“都怪天素,”巫袅袅猛地抬头,露出满脸的胡须,“她把我害成这样,她应该进天狱。”
道师们吃惊地望着她,狐青衣面孔抽动两下,哈哈大笑起来。巫袅袅羞得无地自容,捧着脸失声痛哭。山烂石横了狐妖一眼,狐王收起笑声,脸上的笑容却挥之不去。
“天素!”乐当时厉声发问,“这是你干的?”
“她活该!”
“什么?”乐当时暴跳如雷,“你这个凶残任性的小丫头,危字组记大过两次,一共九次,马上开除……”
“慢着,”天皓白徐徐开口,目光凝注天素,“你为什么这样干?”
天素咬了咬嘴唇,正要出声,忽听门口有人叫道:“因为这个!”众人回头望去,贝露、贝雨双双站在门前,脸上的红字触目惊心。
“谁干的?”云炼霞冲口而出。
“巫袅袅!”两人异口同声。
道师们无不动容,云炼霞涨红了脸,厉声说道:“这是侮辱罪!巫袅袅,应该进天狱的是你!”
巫袅袅低着头默不作声,造化笔在天上阴阳怪气地说:“我可以作证,这才是所有冲突的起因。妖怪都是下贱蠢货,可是我们很诚实。”
“谁说妖怪是下贱蠢货?”帝江砰地一声从天上冒了出来。
“她!”造化笔指着巫袅袅。
“巫袅袅,我要把你……”圆道师气势汹汹打算动手,天皓白抬起头来,冷冷望着它:“帝江,没你的事儿。”
帝江哼了一声,收起触手,巫袅袅忽又抬头,大声说道:“我干的又怎么样?她们是双头龙,”她刻毒地指着双胞胎,“两个无耻的罪犯!”
“你有什么证据?”云炼霞皱眉问道。
“我爸爸亲口说过,她俩嫌疑最大!”
“空口无凭!”天皓白走到贝家姐妹面前,符笔一扫,女孩脸上的字迹飘浮动摇,流散消失。老道师回过头,笔尖向前一指,巫袅袅脸上的胡须也簌簌簌地掉落下来。
三人摸着面孔又惊又喜,天皓白收起毛笔,漫不经意地问:“乐宫主,事情很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办?”
乐当时尴尬地咕哝两下,瞪着巫袅袅说:“除了巫史大人的话,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们是双头龙?”
巫袅袅硬着头皮狡辩:“通灵网是贝神竺发明的,她们贝家的后裔。我爸爸说,贝神竺死后,极有可能留下了一件天道器,可以控制整个通灵网。这件道器,哼,极有可能落到了她们手里!”
“极有可能?”贝雨接口说道,“巫袅袅,我说你极有可能是一头猪。”
“你敢骂我?”巫袅袅气得两眼乱翻。
“这话太伤人了,”贝露一边微笑,“姐姐你该说,她极有可能不是一头猪!”
人群里发出哄笑,乐当时脸色铁青,目光扫过奥室:“够了,因为私自斗殴,所有组记大过一次!”说完转身就走。
“完了?”山烂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完了!”乐当时板着脸走到门口,回过头恶狠狠盯着天素,“危字组八次大过了,你给我小心一点儿!”
人群里响起细微的骚动,巫袅袅和宫奇对望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今天的符法课取消,”天皓白说道,“受伤的同学跟曲道师去温室!”他看了一眼天素,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学宫里的气氛一夜间变得诡异起来。
第一个受难者是简真,他从天渊馆返回寝室,惨遭不明来历者的围殴,打得鼻青脸肿,泼了一身屎尿,臭气熏天地丢在路边;接下来是方飞,两天里遭遇三次伏击,尽管侥幸逃脱,左臂却受了重伤,躺了足足两天;三天后,天素瘸着左腿来上炼气课,山烂石问她原因,女孩一声不吭。巫袅袅得意洋洋,领着一群女生跟在后面学她走路的样子,边学边笑,猛做怪相,她的意图十分明显——只要一味挑衅,危字组忍耐不住,必然反击,那时给他们扣上“故意伤害同学”帽子,记大过一次,把“危字组”永远赶出学宫。
出乎巫袅袅预料,天素居然忍耐下来,可是过了两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宫奇彻夜未归,次日清晨,他浑身肿胀地躺在温室外面,醒来后一脸茫然,完全忘记发生了什么;百里秀雅经过天湖,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水里,要不是蛟龙施救,差点儿活活淹死;巫袅袅的羽衣里叫人放了鬼毛虫,换过一次衣服,七天没能下床;司守拙的饭菜里冒出来一只钦原,挨了蛰的舌头足有半尺多长,凄惨的样儿就像刚吊死的冤鬼……
这些全是无头公案,乐当时想尽办法也没能逮住凶手。他向天皓白求助,老道师讳莫如深。
“我正忙着写书,”天皓白回应,“处理这种小事,有你乐宫主就够了。”
乐当时无计可施,学宫里人人自危,暗战时有时无,双方互有损伤。就这么打打停停,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学年结束,终于到了年末大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