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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3 章 辣之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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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玲柔很惊奇,问道:“就方才公子所言,店伙计是如何知晓公子所要的就是盐、蒜、姜、酱这四样调料呢?”

    “这四句其实分别是四句谜语,‘大雨哗哗飘湿墙’对应‘无檐’、没有屋檐,无檐谐音‘无盐’;以此类推,‘诸葛无计找张良’对应‘无算’,即无蒜;‘关公跑了赤兔马’对应‘无缰’,便是‘无姜’;‘刘备抡刀上战场’对应‘无将’,即为‘无酱’。”

    “哦,原来如此,玲柔受教了。”

    忠尧将烫好的羊肉夹给黎诗,又招呼崔玲柔:“快吃吧!都饿坏了。”

    “嗯,快吃、快吃!”子翃早已馋涎欲滴,急不可耐地大吃起来。

    桌下,忠尧用腿碰了子翃一下,子翃先是一怔,忠尧蹙着眉头冲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殷勤伺候崔玲柔,又是倒水、又是夹菜夹鱼。

    黎诗将烫好的羊肉以蘸料沃之,初尝满口鲜香,细细品味之下又感辛辣火爆、唇齿留香,一边品尝一边不住地点头称道。俄而,咽下口中羊肉,温柔地眼神望向忠尧,炯炯有神,欣然大悦:“太美味啦!”

    忠尧不动声色,往窗外瞟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嗯,的确是太美味了!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呢!”

    店外,藏于暗处的花神宫护卫元竹腹中空空如也,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正不停吞咽着口水。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店内忠尧四人正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那元竹恨得牙痒痒,心中不停地骂道:“这个混蛋,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像是要去救人的样子?根本就毫不心急嘛!还故意拖延时间!若不是殿主有令,一刻也不得离开视线,我早就、早就……哼、哼!”想到这里,元竹攥紧的拳头在空中狠狠挥了两下。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子翃觉得铜锅中的汤越来越辣,有些承受不住,便将店伙计又唤了过来:“小二、小二哥,这锅怎么愈来愈辣啊?又麻又辣,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店伙计忙上前答道:“客官,煮的时间久了,味道自然就都出来了。巴蜀为大山环绕,湿气重,喜食麻辣,为抗寒祛湿之故。若是不麻不辣,那还能叫渝州吗?我们这里不吃番椒,自古以来几千年吃的都是本地出产的海椒,偶尔也会有一些秦椒过来,所以吃的就是椒麻味啦!”

    “秦椒是什么?花椒吗?”黎诗问道。

    “秦椒是草本,花椒是木本,一个草上长出来的,一个树上结出来的,这草和树能一样吗?有些郎中著书时没实地见过秦椒和花椒,经常弄错,但对于当地百姓而言,这却是极容易甄别之事。”店伙计言之凿凿。

    听罢店伙计所言,忠尧有感而发,慨叹道:“小哥说的是,在下对此也曾经有过诸多困惑。秦椒是秦椒,花椒是花椒,辛甚曰辣,一曰辣,一曰麻,两者完全不同。据《山海经·北山经》记载,景山其上多草、藷藇(茱萸),其草多秦椒。《神农本草经》曰秦椒,味辛温,主治风邪气,温中,除寒痹,坚齿长发,明目,味道、药理与花椒判若两物。

    陆机所著《毛诗疏义》其中记载东海诸岛上亦有椒,枝叶皆相似,子长而不圆,甚香,其味似橘皮,还提到了不辣的‘柿椒’。

    何逊著《何水部集·肴馔》曰‘海椒鲁豉(chǐ),河盐蜀姜’,便是海椒配豆豉(chǐ)、盐渍蜀姜这两样菜肴。海椒者,俗名辣角,称谓沿袭至今,西蜀等地的海椒色红如珊瑚,有长而尖者,有短而圆者,所以番椒是番椒,海椒是海椒,在番椒传入前,海椒、秦椒早已存在数千年。”

    ……

    本书中多处出现辣椒,为避免被人诟病,关于辣椒,有一些不得不说的事:

    辣椒别称,《群芳谱》谓之秦椒,《花镜》谓之辣茄,《药性考》谓之竦(sǒng)虎,《药检》谓之腊茄,《遵义府志》谓之海椒、辣角,《广州植物志》谓之鸡嘴椒。

    《本草纲目拾遗》中《诸蔬部·辣茄》篇,提及辣茄,云:“秦椒,一名番椒,形如马乳,色似珊瑚,非草本秦地之花椒,即中土辣茄也。……秦地及草木辣椒,纲目诸注,误为秦地之花椒,不知即今之辣茄,又名辣虎。”

    一千六百年前,《华阳国志》将川人食俗习惯归纳为“尚滋味,好辛香”。民俗是地域文化的根,一个地区民间风俗的形成,除了与这个地域的人文历史、自然地理密切相关外,还必将经历长期的积淀,乃至成千上万年才可能形成。

    倘若辣椒原产于南美,那么南美洲必然食辣成风,奇怪的是却无书记载。西班牙既然“栽培极甚”,何故当地的斗牛士们不吃辣喝香?按常理,“辣椒”的火爆个性应与斗牛士的猛悍个性相通才是。

    三国时期,蜀国丞相诸葛亮屯兵四川牧马山,有让士兵喝香吃辣、驱寒壮胆的记载。

    唐代孟诜(shēn)《食疗本草》一书中也有关于辣椒的文字记载。川菜有道名菜,叫“五柳草鱼”,相传为唐代诗圣杜甫所创,此菜制作过程中用到了五种辅料,其中就有辣椒。其实,不仅“五柳草鱼”佐料用了辣椒,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也有许多辣菜如辣脚子、辣蟹、姜辣萝卜、芥辣瓜旋儿等,姜辣、芥辣一眼就能瞧出来,剩下的辣菜是加了花椒吗?看看菜的做法和佐料不就知道有没有辣椒了?

    此外,宋代还有一种椒纸,产于福建建阳,多用作印刷书籍,极有可能是用名为山椒(蜀椒)或朝天椒的辣椒汁(捣碎、水煮),经涂刷或浸透处理、阴干后备用的纸张。

    清朝,叶德辉(1864——1927年)所著《书林清话》卷六记载:“椒纸者,谓以椒染纸,取其可以杀虫,永无蠹(dù)蚀患也。其纸若古金粟笺,但较更薄而有光,以手揭之,力颇坚固。”又云:“(南宋)淳熙三年(1176年)四月十七日,左廊司局内曹掌典秦玉桢等奏闻《春秋左传》、《国语》、《史记》等书,多为蠹(dù)蚀伤牍,未敢备进上览。奉勒用枣木、椒纸,各造十部。四年九月进览。”

    曾忠恕、李晓军主编的《经济篇》记载:1986年,考古工作人员在四川成都挖掘出一座唐代垃圾坑,坑中有一漆盒,盒内就保存期着两只保存完好的辣椒。

    近代著名植物学家蔡希陶等编译的《农艺植物考源》,经多方考察论证后认定:“在中国南方和热带地区就有原生态的野辣椒,如云南西双版纳、思茅、澜沧一带分布有一年生的‘涮辣椒’及多年生的‘小米辣’……”

    究其原因,为何“辣椒是明朝时才传入中国、明以前没有辣椒”这样的说法甚嚣尘上,其实与清以后文人大肆宣染不无关系。文脉又一次断绝后,绝大部分国人皆是文盲,目不识丁,只能人云亦云。彼时国力孱弱,悲观主义、失败主义、投机主义的情绪四处蔓延,人们认为国外的一切都是先进的、美好的,而自己的东西总是落后的、失败的,没有一点自信,甚至有了疑古派,不断质疑自己、质疑和否定自己的祖宗。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可是这些疑古派往往是先定一个基调,然后去找论据,全然没有认真通读中国的历史,也全然忘记了中国在近代以前,在过去的数千年间,一直都是世界文明的中心,一直都站在世界之巅。阿拉伯有句著名的谚语:知识远在中国,吾亦往求之。

    至于西方,以文艺复兴的推动者美第奇家族为首,他们震惊于东方天堂的巨大成就,除了不断造假美化自身以外,还不断派传教士远赴中国学习各种知识,包括工艺、科技、军事等多种先进技术,甚至通过行贿等方式拉拢一些主管官员,将中国人编著的书籍、海图冠以洋名,说是自己带来的,可是他们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底层的原理。

    任何一项技术的发明创造都是需要长期的技术积累、社会环境、物质条件,以及相关制造设备的储备的。但是,对这些孕育产生技术的条件,西方的人与那些失败悲观者却往往讳莫如深、语焉不详,或者视而不见。齿轮和传动装置如此、玻璃制造工艺如此,郭守敬的授时历亦是如此,瓷器工艺被奥古斯都二世派来的传教士盗走,甚至天花种痘和治愈的医术,以及红茶等种植技术也不例外。

    至于《中国蔬菜栽培学》、《中国栽培植物发展史》、《蔬菜栽培技术》、《园艺史话》等普遍认为:一年生辣椒原产秘鲁的山林及南美洲亚马逊河一带,至十六世纪传入欧洲,在西班牙栽培极甚,其后经法国而入意大利,大约在明末时期传入到中国。

    然而,追根溯源,会发现这些书其实都引用同一个西方说法,即将辣椒的原产地锁定为南美洲,为显示各书的“独创”,然而更换一些小地名。但令人生疑的是,是何人、因何由、通过哪些环节、走那条路线把辣椒“传入”中国的,却没有一本书详细说明。要么语焉不详,随口说是海上丝绸之路进来的;要么就是说郑和或其他人带进来的。更有甚者,干脆三缄其口。以致于后世流患无穷,以偏概全,直到今日还在人云亦云。辣椒实有五十多种,中国有本土产的辣椒,明时传入的,不过是一些其他品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