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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隆冬的一天,一个个头不到一米六的近似于老头的男人拄着拐杖,另一只手里提着一袋馒头进来,站在大厅中央。黑中见蓝色的棉袄油光发亮,与那灰色棉裤的大腿上的光亮好有一比,他刚刚站稳那气味就熏及到最边缘的工作人员营文秀和对面的马玉梅。她两不约而同地赶快指点让进郑洁办公室。她们猜察此时来者定是来要米面油的。
人还没有进来味道就熏进来了,郑洁用目光早已迎接着他,等他站稳了,郑洁问:“您办啥事?”老头说:“我找主任!”郑洁告诉他说:“那您就到东面的那个办公室吧。”老汉提着那难以抬起腿,鞋摩擦着地“嚓,嚓”地走了。
办公室里两男两女他分不清哪个是主任,站在门口说:“我要找主任。”黄主任从欢笑中回过神来,问:“你有啥事?说吧!我就是主任。”老头慢慢坐到靠墙的椅子上,对主任说:“有人天天敲我家街门,还往院子里扔石头子,还说要往死里整我,你说我这怎么活呀!”主任问:“你知道不知道是些什么人?”老头说:“知道!他们把我欺负的,我都没法活了,他们抢我的东西,还乱翻我的家,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说让我怎么办呀!”此时,这办公室里已经是臭不可闻。两个女人被气味熏出来了。
副主任只要是主任在他什么话也不说,只在一旁听着主任怎么处理事务,有时候在暗中嘲笑,
今天,他在慢慢地往出挪,并没有关心这个处理结果。因为此人的信息他清楚,他就是本社区的没有变动,想必他早已被这老头的事烦透了。黄主任可是头一次见,对于老头说的话也有些莫名。他没有让副主任帮忙,因为他一直就对副主任看不上眼,只是面子上过得去。他经常把希望寄予金靓丽,这时,他喊:“小金,你过来!”金靓丽高声应答:“哎!好的!”急速进来,路上颠颠撞撞的,还在转弯处碰到了别人的椅子上,专心的痛也没有叫出声,就那么装着。
扑鼻的气味让她差点呕吐出来,她往里面走了走,离老头稍远了点,刚转过身主任就问:“小金,这个老人啥情况呀?”金靓丽胸有成竹地说:“她是咱们这的低保户。”主任说:“他反应的情况你了解吗?”由于大厅里来办事的人多,与工作人员交流的声音有些高,吵的她没有听到老头说什么,她又问了主任一遍,说:“他刚才说什么啦?主任。”主任把刚才老头说的告诉了她。
她开始向主任介绍老头,说:“他叫张北,就住在咱们小区南面围墙外的那两间平房里。也是咱们辖区的。这一片人家都拆迁了,唯有他就不拆,开发商派人去和他商量,他就说到他家偷东西,一去就吵怎么也搭不成个协议。开发商办法想尽了怎么也不搬,最后,也不和他谈了。干脆就把他围在外面,把水电都卡了。”老头委屈地说:“他们来了就像那土匪,就抢我的东西。”
老头说着满眼的泪,终于忍不住了,大哭起来。嘴里嘟囔着说:“他们把我的存折给偷走了。”老头也在耍着小聪明,开始怎么也不想说,因为他是低保户,可不说自己又解决不了问题,被迫说出来但又担心低保,赶紧补充说:“这是我妈给我留下的,还有我平时捡破烂攒的,这让我今后怎么生活呀?!”说着,更伤心了。大伙让他的哭声引过来了,郑洁也来了。主任向郑洁说:“你那的低保户。”郑洁赶紧问:“你叫啥名字?”老头说:“我叫张北。”郑洁记住了他的名字。主任又要把处理的事务交与郑洁,并且说:“您不要哭了,完了让我们的工作人员给您去银行查查,并且给您把存折挂失了,再重新存一下,好吧!”老头赶紧说:“我那钱还能找回来吗?”“给你查查看被人取走了没,有密码没?”郑洁问:“如果有密码那就还在呢,你的身份证呢?”老头说:“身份证在了。”金靓丽抢着说:“那就在了,您放心吧,赶紧回去吧,看您手里还拎着馒头呢。”主任突然想起水电的事,就问:“您没水电每天怎么吃饭呢?”老头感到满不是问题地说:“每天在饭店里弄一塑料瓶水就够了。”
大家都很吃惊。
门口的人都散开了,老头也站起身要走。主任又说:“您明天就在家里等着吧,我们派人领着你到银行去。”“好的,那主任我就走了。”大家都冲出了主任的办公室。此时的郑洁已经是清鼻涕叮叮叮地滴答开了,她赶紧往卫生间跑,鼻头酸的不听人使唤了。她用卫生纸捂着鼻子出来了,人们都以为她感冒了。主任奇怪的说:“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郑洁也奇怪地说:“就是呀!刚才还没事人似的怎么一会儿就感冒啦!”郑洁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和主任对话,被别人听到了,有的人也感到这感冒来的神速。可有经验的人给一下子点准要害,营文秀肯定地说:“不是感冒,是过敏了!不知是老头带来什么气味过敏了。”有人开玩笑说:“是低保户过敏了!”又有人开玩笑说:“是老头身上的味道过敏了吧!”大家哄堂大笑。
主任令郑洁和大学生书记静静、蔺日强一同为张北处理存款的事,走出小区外面进入一片废墟与杂草相混杂的待开发的区域,半块半块的破烂院子让人们无从下脚,左拐右歪,不小心还有人的脚还能踩进石缝里。虽然没有多长的一截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走到那墙角,又转了个弯才看到被杂草围着的街门,三人轻重不同的轮流着敲门,呼喊,里面就是没有一点回音。书记静静随口与其他两个人说:“大概把昨天的事给忘了。”郑洁也跟着来了一句说:“是不是找到了,不用管了。”蔺日强敲完说:“可能不在了,我给进院里敲一下家门,如果不搭理那就是不在了。”
那三面院墙呀!怎么进还真是个问题。东墙向外斜着,西墙还是危房的一面,小屋顶坑坑洼洼被野草埋着,那野草被冬日的寒风铸就出那么多锋刃的针刺,既像这院落的卫士,也像是破屋顶的警察,真是不能随便上去。
南面的街门有两个孤立的大门垛,与两面的破砖乱石无规则砌成的墙并不紧凑。这些墙都不适合翻越。书记静静无奈地说了一句:“这倒是个难题。”郑洁出于礼貌也应了一句,说:“这老头耳朵好像没什么毛病,应该能听到。”蔺日强去寻找可以爬的墙,转来转去也只有西面墙上有点儿希望。他搬了几块砖,在仓房后墙的丁字根下踩着缝隙趴上去跳了进来,敲家门仍然不开。
最后他头脑一灵动,说了一句:“有人吗?居委会让你去登记救助呢。”不一会儿家门打开了。蔺日强有点儿责怪地说:“你这不在家吗?敲死也不给开。”张北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敢开呀,我怕他们就来抢我的东西。”蔺日强理解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走到街门把门栓给拉开。一扇因多年风吹雨淋发了灰色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书记静静和郑洁有点儿惊讶,郑洁问:“哎,小蔺,你是怎么进去的?”蔺日强说:“从靠北边的丁字墙上进来了。”他看着她笑了一下。这时,三人都笑了。
书记静静和郑洁看着这院子笑脸马上收回,她们站着不动,小蔺前面走,感到后面没人,返回头看她俩,有点儿心领神会,也站住了。看到这仅能并排走两个人的狭窄过道,还被那鼓出大肚子的西仓房前明墙威胁着非常惊讶,她不由人的说了一句:“哎呀,这还了得,他每天就这么来回穿梭在这危险的走廊上?”书记静静也感到太危险,接着说:“哎呀,这还叫院子呢,简直是.......”书记也没个比上的。
蔺日强也跟着把院子巡视了一番。他突然感觉自己在这里挺危险,这墙随时会塌下来,他前面走了。书记和郑洁从惊讶中醒过来也向里走开了。在这条小道上走路只有放大胆子走,没有小心谨慎走,小心的也是白费,一旦塌下来也无处可逃。
她们的内心是非常害怕的,但为了政府工作只能勇敢的往前走。张北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迎接,进入门里也无法关门,这就是一个门的屋子,关了门就是一片漆黑,不过也真不用管。里面与外面的温度相差无几。只是没有外面的那风利用那温度刺的厉害。
屋子简直就是无法看下去,两间屋子,里屋关着说是里面放着其父母的骨灰盒,不让人进去。他自己住在堂屋,满地扔着的都是乱东西,靠墙的脏乱不堪的破衣乱衫还覆盖了厚厚的尘土,地中央杵着一个炉子也没有生火,炉子北边地上放着三个子母瓷盆。一个里外附着了一层厚厚污垢的马勺,里面放了些勺子、铲子和筷子,它们也都是“穿了外衣”的。炉子上放着一个大茶缸,从那并没有全部被脏东西抹住地方,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有红花的影子,看来是过去式了。
靠东墙有一条沙发模样的床,或床模样的沙发,覆盖着各种颜色的布单,仍然是与灰土融合着。他说他就睡在这上面,这让郑洁实在惊讶了。她忍不住道:“你就睡在这上面?!这还是个下坡向下倾斜的,你能躺的住吗?这一睡着就轱辘地上了。还离炉子那么近太危险了。”张北说:“我又不生炉子,一天不在家,这黑洞洞的怎么呆了,况且我还出去捡个纸箱什么的呢,每天换点儿饭吃,晚上就睡了。”
看着他满是污垢的脸,郑洁打了一个问号:简直就是原始人类过的日子,他这还像现代人吗?只有一双发点白的眼睛珠水淋还不是水灵——因受冷冻造成的。郑洁怎么也感觉不出这是一种咋样的人!他怎么就追求着这样的活法?我们的政府对低保户还给予采暖补贴呢,他竟这样对待自己。郑洁对他说:“你这是给政府丢脸呢,大哥!你把钱存在那里不花,最后还把存折给丢了,你不多花点,少也为自己花点儿吧,看你过得这是怎样的生活呢,你看看哪有你这么生活的人,人家都嫌房子破,拆迁改造住新房呢,你看看前面人家那边环境多好,你难道一点也没感觉好看吗?”
她的话提醒了书记,书记问:“当时你怎么就不配合人家一块儿拆迁呢?看看你这乱的还能住吗?”张北哭丧着个脸说:“唉,没办法,我父母在这里呢,我咋能动他们呢!”书记说:“你把他们安葬了多好。”“我哪有法安葬了。”“你就没个兄弟姐妹吗?”“就是有个姐姐她又不管。”
郑洁有点儿想为他解决所有的问题,要不对不起她们这个干部头衔,也向政府交代不了。
书记静静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郑洁问:“你吃饭了没?”张北用手揉揉他那水淋淋的眼,说:“没吃呢,我怎么吃呀?你看这。”郑洁说:“那就跟着我们,领你出去吃点饭。顺便带着你的身份证,走吧!”。
走在那危院里,郑洁回头和他说:“你看你这院子说不定哪天哪时就塌下来了,多危险啊!”张北的个性对他自己玩了无赖,说:“那没办法,我哪有那能力了。”郑洁就是感觉想对他说些什么,道:“像你这户在这城市里也算是富裕户,有这么一处院子可以利用,可惜你怎么就不会利用呢?反而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水不便电不便,还舍不得点炉子,唉!。”
书记静静和小蔺领着张北走了,一块去帮张北办理存折丢失的事,郑洁回办公室了。
两个大学生回来后,郑洁抬头看他们并且说:“回来啦,挺顺利的吧!”书记静静说:“嗯!”。小蔺考问郑洁说:“郑姐你猜张北有多少存款?”郑洁根据他那情况猜测说:“我看他那么难,也最多1万吧。”小蔺说:“你再往多了猜。”郑洁感觉没办法往多猜了,笑着说:“撑死了也就三四万吧。”小蔺继续说:“没猜对,人家10万多呢。”“啊!”郑洁大惊:“不可能?他能有那么多钱。”小蔺说:“人家就有那么多钱,没看出来吧。”静静笑着说:“这个就叫真人不露相。”三人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