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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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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监打开托盘,只见其中躺着一方绣有鸳鸯及并蒂莲花饰的蓝色方帕。用的双面绣,金丝线,倒也算得上极精致了。

    “可算是换了花样了。”她接过绣帕,有些想笑。偏偏还有这样的人,明里送着送那,暗里骚得不行,各种暗示内涵,却死要面子,装得深沉严肃。

    那头顾卓余扯过侍从,一脸咬牙切齿地问道:“东西她可收到了?”

    侍从战战兢兢:“收到了公子,皇上确是收下了。”

    “那她怎么不来找我?”顾公子更是愤怒:“让我一个男子去……去讲这么害臊的事情,我还做人么?”

    侍从不敢搭话。

    “要不是父亲说了头胎得姓顾,我还在这费劳什子功夫!”他气急,一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抖落出来。

    “公子慎言!”侍从慌忙跪下,以头点地,急道:“隔墙有耳啊!”

    “哼。”他道:“我不管,若再过几日还是如此,我不如找把刀捅死自己得了。”

    侍从被他吓得不轻,一个劲道:“公子三思,公子三思啊!”头磕在地上砰砰响。

    离愁殿内,正准备洗漱歇息的苏某人得知消息,从喉管挤出一声冷笑:“他当真这么说?”

    “确实如此。顾公子不仅行事作风莽撞,嘴上更是没个门把着,什么话都说。”暗卫单膝跪地,如此说道。

    “那倒是有趣。顾家那个如此鸡贼的老狐狸,居然派了个蠢货入宫。朕倒要看看顾德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摆摆手。暗卫收到命令,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日,宫里闯进来个不速之客。一袭红衣的女子风风火火推开守门侍卫,跑进了尚书房。

    “苏瑶沧,把裴珏赐给我!”楚秀郡主苏常宁快言快语,一点都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大胆!”随侍一旁的高公公怒道:“竟敢对皇上如此无礼!”

    她扶额,赶忙递给苏常宁一个眼神。常宁顿时了然,连忙跪地道:“皇上恕罪,常宁一时心直口快,坏了规矩,实在该罚!”

    暗暗地,她却恼恨今日在场的如何不是李公公,不然她就不用给这个长姐下跪了。

    “起来吧。”瑶沧淡淡道。“不过裴相乃宸国之栋梁,郡主想要,朕做不了主。”

    她起身,急道:“可我就是想要……”

    “常宁!”瑶沧加重声音:“别闹。”

    楚秀郡主清楚瑶沧的脾气,如此这般,便是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气鼓鼓地转身,又想到高公公也在场,返回来施了个礼,风风火火地又冲了出去。

    瑶沧无奈。这货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知道接下来憋的不是什么好屁。眼下看来,对于裴珏,这丫头当真是不死心。偏偏她什么本事也没有,就是鬼主意多。碰上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任裴珏有多聪明,想必多少会吃点亏。

    想了想,她屏退众人,唤来暗卫秦枭:“派两人出宫,一人去郡主府,一人跟着裴相。”

    这几日传来的消息着实惊人。先是郡主扮作歌姬混进教坊试图勾引裴相被拒,后是郡主翻裴相家的墙被恶狗吓得哭爹喊娘,又是跟着裴家的轿辇满大街窜,常宁当真丝毫没有一点皇族的样子。

    李公公擦擦冷汗,见着皇上不断阴沉下去的脸色,明白这小郡主定是又做了些伤风败俗的事。陪着这二位主子长大,楚秀郡主闯下的祸,没个三天三夜可说不完。

    李公公上前道:“皇上,郡主年纪小,心智尚不成熟,这有多顽皮,您也省得。倒不必为了这些琐事太过烦忧。”自动忽略瑶沧今年也不过才十七的事实。

    瑶沧黑着脸准备说两句气话,突然望到李公公包成球的头,一时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思量许久,又是一阵轻叹:“朕这皇妹,从小便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没有规矩也就罢了,只怕她鬼迷心窍,做出些不该做的事。”

    李公公打个哈哈,正想接话,只听瑶沧道:“过几日便是芒种了。这些天雨水多,庄稼长势好,前些年办的禾硕宴,可以准备操办了。”

    禾硕是宸国特有的节日,一般在芒种的后十天。芒种后雨水丰沛,农民农田的夏粮已经收获完毕,秋粮点种开始或者是正值进行之中。为了庆祝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同时向禾神祷告秋季的丰收,便有了“禾硕宴”这一习俗。

    李公公应声。想起一事,便询问道:“不知此次乃家宴还是国宴?”

    “国宴。”她头也不抬,执笔在折子上写着批语。“皇亲国戚甚少,前几年过得冷清。今年把大臣们全喊上,可带家眷,图个热闹。”

    “喏。”李公公表示明白。

    所谓皇亲国戚,左不过就是楚秀郡主苏常宁、远征在外的定王苏常奕,以及当今皇上的小叔叔苏晔一族。不知为何,苏家贵为皇室,子嗣却甚是稀少。前朝公主又多半和亲,常年生活在他国,其他沾了皇室名号的,死的死,伤的伤,更是不经常走动。加上好些年前那场大乱……李公公一惊,明白自己想得太深,连忙止住,再不敢细想下去。

    改折子改着改着便一晃到了禾硕宴的晚上。宾客满堂,觥筹交错,当真是热闹得紧。孝亲王苏晔身子弱,一如既往地推辞不出,如此,上座便只剩常宁瑶沧二人。常宁今日盛装而至,一袭粉衣,衬得她娇俏无比。眉毛好生画过,以往总是长长翘翘的尾翼,今日却淡淡弯着,颇显得乖巧可爱。

    “恭迎皇上!”百官见礼。瑶沧抱着白色的九尾,一步步自台后走来,端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平身!”

    “谢皇上!”百官起身,站定。

    “今日乃禾硕宴,庆我宸国子民夏粮之丰硕,愿禾神继续庇佑我大宸,保秋日五谷丰登,穰穰满家。”瑶沧举杯,一饮而尽:“诸位皆为我宸国之栋梁,宸国能有今天,全凭在座。而今天下之才皆会于此,实乃宸国之幸。各位不必拘礼,今日且举杯畅饮,不谈国事,只享和乐。”话罢,望向李公公。李公公会意,尖着嗓子宣布:“禾硕宴开始!”

    瑶沧随着李公公净手,趋避邪祟,虔诚焚香祷告。祭拜禾神后,众人纷纷入座,笙歌响起,舞女接连入场。身着金光闪闪的舞衣,高举银盘,代表承禾神之福,享受丰收之乐。接着便是自由时间,吃或闲谈,悉听尊便。

    宴至中途,各人皆有醉意。瑶沧远望,群臣姿态一览而尽,或谄媚或奸佞,或逢迎或讨好,总归是各人有各人的不堪之处。裴相一身青衫立于期间,不卑不亢,不媚俗不清高,当真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感。

    酌酒。

    宫里的酒虽好,却不及韩清酿的半分,喝了这许久也同饮水一般,毫无醉意。李公公眼尖,轻轻提醒瑶沧:“皇上,这裴相……”

    刚还在回味醉里笑滋味的瑶沧这才反应过来,抬眼望去,只见黑衣斗篷携着那抹青色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她往旁边一瞟,神情凌厉:“常宁呢?”

    “回皇上话,楚秀郡主刚和您打过招呼,方便去了。”李公公扶额,感情这主刚才是在发呆,什么也没听到。

    “……”重点不是这个!这两人,怎么忽然之间双双消失了?不妙!

    她抓过狐狸往帘后走去。不多时,看着回来的瑶沧脸上竟带着诡异的笑容,李公公吓得不轻,忙问:“皇上,您这是?”

    皇上又是一笑,眼里带着点点兴奋,回道:“公公莫怕,朕只是……出去丢了只狐狸而已。”

    李公公没敢多问,选择间歇性耳鸣耳聋,眼观鼻鼻观心,只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禾神保佑,诸邪退散”,一副好比见了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