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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沧算是明白了。
这只狐狸,不仅仅是只蠢狐狸,还是只睚眦必报的蠢狐狸。
就因人家许公子扔了它一下,它将人家绑在床上,一顿皮鞭抽得人血肉淋漓,身上还青一道白一道,此等惨状,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更过分的是,死狐狸顶着张她的脸为非作歹,这下可好,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上,臣没事。”许离轻咳,全身覆着白布,无比艰难地起身,颤颤巍巍,着实可怜。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道:“……那你好好休息。”
许离一顿,似是没料到后边这句话,一时间都咳得更加猛烈了。
“?”瑶沧疑惑,望向李公公。
李公公冷汗,下巴指指她自己,又指指床边,拼命使着眼色。
她了然,缓步上前。李公公正要欣慰,只听她道:“你床乱了。”
高公公:“……”
许离:“???”
候着的众人:“……?”
苏某人凑过去,把凌乱的床角抚平,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膀,疼得他一阵轻颤:“爱卿好好休息,朕,就先走一步了。”
许离缓过神来,见她要走,挣扎道:“皇上,臣有一事不解。”
她回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问号。
“您昨晚……和臣……打情骂俏时,曾说臣……臣不如一位叫做白玖的公子。臣不知……”
“你在做梦。”挑眉,她果断打断他的话,掀起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公公给许离一个歉意的眼神,吩咐太医院好生照料许公子,便赶忙跟了上去。
“皇上,您这……如此对待许公子,怕是不妥。”李公公擦汗。
她瞥他一眼:“什么叫给过了钱?”
李公公深感大事不妙:“这……老奴寻思纳三郎君入宫也是花了些银子的……”
“嗯?还有别的事?”她冷笑。
“确实是将许公子鞭笞得不轻……”李公公小心翼翼。
“又有何不妥?”她哼一声,表示极为愤怒。
“于情于理……这……”思考半天,李公公还是觉着小命要紧,没敢往下说。
“是他自个儿说没事的,难道朕还得巴巴上去伺候不成?”又是一记惊雷。
李公公听了,连声道“不敢”,默默跟上步子,摸摸尚且顶在脖子上的脑壳,暗自庆幸,连忙闭嘴。
“传令下去,一旦在宫内发现白色的狐狸,马上给朕送来。抓到者,赏黄金百两,绫罗绸缎无数。”她冷冷道。重重强调:“要抓活的。”
李公公学乖了:“喏。”
虽说这莫名其妙地突然要抓捕一只畜生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位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皇上说的都对,照办便是了。
却说这头,裴珏收到消息,一口水喷了出来:“那许三郎确是被皇上所伤?”
“正是。”暗卫答。
“皇上当真如你所言潇洒离去,毫不拖沓?”他喜道。
“正是。”暗卫答。
“还下令要抓捕一只白色的狐狸?”疑惑。
“正是。”暗卫答。
“昨日我分明与陛下待在一处,她不可能有时间再回宫。”想起昨晚瑶沧醉酒时的憨态,不由嘴角带笑:“想必宴上那只白狐,便是蹊跷之处。”
裴珏不信神佛,但妖魔鬼怪之说,话折子里听得多了,也就信了半分。何况……在他的世界里,诸如《聊斋志异》一般的书比比皆是,文章写得玄幻诡谲,却未必不是真的。
“主子,郡主的人几次三番在您轿子后跟着,需不需要……”暗卫回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他轻笑:“不必了。从今日起,我可要本本分分做人,绝不能让郡主殿下抓住把柄才是。”
“是!”暗卫应声,却纳闷主子态度转变怎生如此之快,上次不还说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苏常宁点颜色看看么?
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只见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春意,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平常倒是风流快活,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儿,但跟了他这么久,也能摸透点他的真实脾性,没想到生平居然也能见着此等奇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铁树开花,枯木逢春?
笑了半天,终是回过神来。看到疾影仍跪在地上,探究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嫌弃,赶忙上前就是一脚:“还不走?看什么看?给我滚!”
疾影摸摸屁股,招呼也不打一个,赶紧翻窗逃也似的跑了。
赶紧把门窗关上,清俊无比的裴相换了个姿势,手撑下巴,继续傻笑。此刻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隔壁街财主家的傻儿子。
今日上朝,居然又见着了“体弱多病”的裴相。朝臣皆惊,这都几天了,他居然还没“病”,一向蔑视朝纲的裴珏,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行礼。
“平身。”
“谢皇上!”
瑶沧坐定。
“听闻沂江辖区最近可是热闹得很哪。”一个个看过去,大臣们有的不知何意,有的惊惧不已,彼此间交换眼神,都等着女帝继续往下说。
“我大宸国富民强,国泰民安,皆因顺应民意,不违天时而行。而今竟有人贪赃枉法,枉顾百姓生死,草菅人命,欲破我宸国之运数。依你们看,此人,该当何罪?”她寒声道。
一时间,殿中气氛无比紧张。此间大部分人或多或少受过私贿,帮人谋个一官半职,亦或是帮人摆平私事。这些事情上不得台面,私下他们却达成了共识,能不管的都尽量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她冷笑。“前些年宸国动荡,岌岌可危,朕领兵出征、平定叛乱已耗尽百姓心血。而今修生养息之策刚有成效,又有人蠢蠢欲动,怕不是忘了君舟民水的道理?长此以往,百姓何存?我大宸何存?你一个小小官吏又何存?”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语。
“赵过,你倒是来说说,你一个小小的官吏何存啊?”她点名。
叫赵过的老头惊惧倒地,连声道:“臣惶恐!臣……臣知罪!”
“知罪?”她一声冷哼:“你有何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天经地义,如此,倒是朕有罪才是。”
官员只是不断磕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口中只诺诺地:“愿皇上责罚!愿皇上责罚!”额上渐渐磕出血花,染在汉白玉铺垫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眉目间不经意透出一丝疲惫。玉手撑了撑下巴,她懒懒道:“听闻你有一子名为赵朗坤,是朕钦定的状元郎。怎么,今日没来?”
着官袍的清秀少年自人群中走出,她一看,居然站在最后排的位置,怪不得这般透明。
少年行礼,应声道:“臣在。”
她笑:“写得一手好文章,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且让朕再考考你。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罚赵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