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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坐在轿子里,摸着自己日渐白皙的手指,心渐渐静下来。这轿子不仅省了不少脚力,还能避人耳目。有价值就可以拥有这些。想到这里,秋棠取下发间一支鸢尾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仔细看着。
这支发簪是一个白袍公子亲手插在她发间的。若是让徐妈妈知道了,自己的日子又能好过很多。
“章爷。”章安住的屋子里站满了小商小贩,这些人齐齐拱手行礼。
“免了,你们挨个儿都说说这几日有什么情况吧。”章安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在每个人脸上扫过,现在这些家丁的样子可越来越像贱民了。
“回章爷,小的今日在城南挑着挑儿走街串巷,并未听说有外来的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一个打扮成卖货郎模样的章相府家丁躬身说道。
“明日再去城东转转。”章安挥了挥手,让卖货郎退到了一旁。
“章爷,小的今日在街头卖脂粉,大街上也没看见年龄相仿的女孩。”一个打扮成小商贩模样的家丁说道。
“明日你带着你的胭脂去窑子里,跟老鸨子们好好聊聊,套套话。”章安有些无奈。已经快一个月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着。
“章爷,咱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相爷还等着咱回去复命呢。不如……”一个打扮成算命先生的家丁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如什么?”章安瞬间睁圆了眼睛,看着家丁。
“不如咱们张榜出去,就说这丫头是圣城章国师失散的女儿,悬赏点银两,我觉得自然会有人帮咱们找。”
“你小子,弯弯肠子还挺多,你们再找几日,都明着打听,把声势闹起来一些,五日后咱们张榜寻亲!”章安拍案命道。
秋棠坐在轿子里,听着头上珠翠碰撞的声音,看着不再刺痛的双手,摸着手掌褪去的死皮后娇嫩的肌肤,秋棠感到自己的双手正在渐渐恢复,只要再这样好好养下去,就再也不会红肿刺痛了。一年四季不间断的洗衣裳带来的痛,再也不会有了。秋棠知道,自己要想办法提高自己的价值,自己的价值越大,自己就过得越舒服,同时也越安全。卖艺,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正想着,轿子平稳的停在了玲珑阁门口,秋棠整理好心情下轿,随权爷向里走去。
“夫人。”徐妈妈依旧在前厅喝茶等她,秋棠飘飘万福。
“起来吧。”徐妈妈的声音越发温柔。权爷将盒子放在徐妈妈手边。
打开盒子,珍珠项链,翡翠耳坠,鎏金手镯,玉镯,金簪,宝石戒指,垂金小扇,令人眼花缭乱。
“拿去收着吧。明日再去的时候,在里面挑好的戴上。”徐妈妈合上盖子,将盒子递给了秋棠,“那支鸢尾的金步摇一定要戴”徐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
“是。”秋棠万福接过盒子,离开了前厅。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秋棠才摘下了所有首饰,洗去了脸上的脂粉,将一头青丝在身后用一根桃红丝带扎成一束,淡扫蛾眉,换上了一袭藕色绣花长裙,来到了后堂书房。
“今日我们看《裳纲》,看看衣裳的等级划分。有看不懂的,你可问我。”教书先生胡柏熙递上一本书。
“是。”秋棠行礼落座,细细翻看。开言第一篇便是颜色的贵贱:大幽开国元年,定墨城为圣城,定黑白红金四色为尊,灰银二色次之……贱民着彩色,不可着纯色。平民,庶民,贱民非大喜大丧,不得着红白二色。
白色。秋棠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支鸢尾金步摇。
“姐姐怎么来了?”章婉起身向面前的章柔行礼。章柔很久没来毓岚宫了。
“翊儿奉令去下面视察民情了,左右无事,想着许久没见妹妹了,就来看看。”章柔款款落座。此时的章柔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温婉大气的气势,“听闻几日前圣上半夜还唤了你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翊儿在圣上面前越发有出息了。”章婉浅笑奉承道,如今的章柔完全没有了曾经姐姐的样子,话里话外除了炫耀便是试探。章婉起身行了大礼,“姐姐晋升位分后妹妹还未恭贺,恭祝姐姐荣升贵妃。”
“快起来,咱们是亲姐妹无需这些繁琐礼仪。”章柔满面笑意,嘴上说着无需多礼,却没有半点将章婉虚扶起来的意思。
“姐姐念着咱们姐妹情分,妹妹却不敢忘了规矩。”章婉说着,起身坐回软榻。“方才姐姐问我圣上深夜唤我有何事,其实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是二皇子离世,王后新丧,圣上心中郁结难消,睡不安稳,故此深夜喊我去陪他说说话而已。”
“毕竟是发妻,圣上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咱们姐妹尽量让圣上宽宽心也好。”章柔恢复了亲和。
“这是贴什么呢?”城门口的人越聚越多,章安和薛博文在城门旁站着,身后几个家丁忙着刷浆子贴寻人榜。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啊,圣城章国师家的爱女走失了,这位就是章国师家的管家,你们呐,若是谁见过画上的姑娘,或者知道这姑娘在哪儿,就告诉章爷,章爷重重有赏。”薛博文站在画像前面高声说着,西落的残阳将他的脸映得通红。
胡柏熙在重重叠叠的人群外暼了一眼画像,心里闪过一丝熟悉感。可这感觉就那么一瞬间,胡柏熙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绕过人群,往自己的书馆走去。
“吁!”城门口堆了太多的人,华辰不得不勒住了缰绳,跳下车,牵着马慢慢穿过人群。
“师兄,他们围在这儿干什么呢?”华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下来牵着马,我去看看。把车赶远些,师叔累了让他多睡会儿,别吵醒了他。”华辰把缰绳递给华仁,往人群中挤去。
华仁赶着马车慢悠悠的往镖局走,华辰终于挤到了前面,画像上的女子颇为眼熟,像那个人,又不像那个人。华辰稳住心神,挤出了人群。向华仁追赶去。
“师兄,贴的什么啊?”
“寻人的,说是丢了个圣城大官儿家的孩子。”华辰轻描淡写的说道。
“咳咳。”正在为病人看病的司杜寒觉得身上一阵的发冷,嗓子眼儿一痒,咳嗽就止不住了。
“师父,”韶郎急忙倒了口茶递给了司杜寒,“抱歉,请您先略坐一下,一会儿我来给您开药方。”韶郎对病人表达着歉意,扶着司杜寒转入后堂休息。
“玉尘。”月至中天,华辰翻墙入院,摸进了玉尘的屋子。
“谁?”玉尘惊醒,点亮了烛火。待看清来者,玉尘松了口气,“一回来就鬼鬼祟祟的吓人。”
“玉尘,我问你。你知道秋棠是谁么?”华辰没有理会玉尘的牢骚。
“怎么想起问她了?”提到秋棠,玉尘的睡意去了一半。
“我今日回城的时候,薛大人带人在城门口贴了张寻人画像,说是圣城里一个大官儿丢了个孩子,来咱们陵城找寻,还悬了赏金。我看那画像,眉眼跟秋棠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华辰背着手在屋子里边走动边说。
“秋棠就是秋棠,一个苦命的孩子罢了。”玉尘望着跳动的烛火,淡淡说道,“你若是不想秋棠去死,就不要管这件事。她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华辰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他们去年就来找过,同样的画像,挨家挨户的找,最后听说是在彩凤楼找到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他们当场就把那姑娘的脑袋砍下来带走了。”玉尘剪了些烛芯,跳动的烛火变得安静下来。
玉尘的话让华辰心惊,他望着烛火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明白了。明日我再来。”此时的华辰已经知道玉尘想表达的意思。他也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披着人皮的狼,是不吐骨头的。
华辰告别玉尘,翻墙离去。玉尘愣了愣神儿,吹熄了烛火,融入了夜色。
“咳咳咳。”司杜寒伏在床边剧烈的咳嗽着。
咳嗽声惊醒了守在一旁的韶郎,起身,点燃蜡烛,在煎药的炉子上倒了一碗汤药,端在床前:“师父,把药再喝一些吧。”
司杜寒强忍着咳嗽,喝下了碗里的药,热热的汤药滑过喉咙,轻微的肿胀和刺痛,让司杜寒缓缓吐了口气,靠在床头坐了起来。韶郎放好碗,急忙帮司杜寒掖了掖被角。
“没事。我靠会儿,你睡吧。”司杜寒简短的说道,他怕说太长的句子,又会引起咳嗽。
“不要紧师父,我守着,您不舒服了,还有个端茶倒水的,您休息吧。”韶郎勉强笑了笑。
“那你去再倒些热药来,我含在嘴里,咳咳,咱爷俩都睡会儿。咳,咳咳。明儿医馆还要开门呢。”司杜寒觉得气管一阵痒痒,痒的恨不得把气管都咳出来。
“好。”韶郎又倒了碗热水放在床边,趿拉着鞋向外间走去。
看着韶郎的背影,司杜寒感慨万分,自己一辈子没有娶妻,临了有这么一个好孩子照顾着,也算是老天爷的恩典了。自己已经年迈,只希望这孩子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城门口贴的告示自己已经听说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