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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百颗石子。”华辰冷着脸拖着一个大竹筐到了池塘边。
“师伯……你……”秋棠看到了华辰脸上的两道红印子。
“好好扔石头,左手一百颗,右手一百颗。”华辰没有搭理秋棠,丢下一句话,离开了。
“是。”秋棠见华辰不愿多说,便认真扔起了石头。
“秋棠,今日唱思凡。”池塘对面远远传来玉尘的声音,只闻声,不见人。
秋棠愣了愣,开口便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老爷,圣城来的章爷正四处找你呢。”直到屋子里没了动静,管家薛昌才拍响了书房的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薛博文穿好衣裳,又俯下身在小女孩身上亲吻了几口,才意犹未尽的出了书房。
穿廊过院,薛博文来到了章安等人留宿的后院,推门进屋,只见章安和他手下的人都聚在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薛博文拱手道:“章爷这么急着找下官来,有什么事么?”
章安看到薛博文来了,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跟薛大人讲。”章安摒退了左右。
“薛大人,”章安看下人们都出了屋子,又起身关上了门,才重新开口道,“陵城有名的酒腻子,薛大人可知道他平日里住在哪儿?”
“他啊,那可说不好,不是醉在城东,就是醉在城西,您要找他,得闻着酒味碰运气。”薛博文想了想道,“您怎么想起问他了?。
“那他没有家人么?”章安并没有回答薛博文。
“他的钱都换酒喝了,拿什么娶媳妇儿啊,前一阵子听说他还神神叨叨的说自己丢钱了,只怕是想钱想疯了。”
“哦。”章安沉吟着,只要此人行踪不定,那即便他死了,也应该没有人会注意的。
“怎么?章爷要找他?我听说前一阵子这酒腻子不是让您的人给带回来了么?”
“看他醉醺醺的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就给放了,可眼下又有点事儿,想问问他,这不就找不到了么。”章安连忙打着圆场,脑子飞速转动,想办法转移话题,“薛大人,陵城的人牙子你都熟么?”
“哟,这个还真不熟,我只知道人市上偶尔有卖孩子的,不过据说都是外面逃难过来,活不下去的。不过是把自己卖了,换口饭吃。”薛博文连连解释,贩卖人口的事,不能乱讲,更何况水嫩嫩娇滴滴的姑娘还得靠人牙子呢。
“好吧,那我知道了。”章安知道他在薛博文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索性不再问了,“薛大人,我们几人可能还要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多有打扰了。”
“没事儿,住,住,您尽管住。”薛博文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他也不敢得罪章安,“今日还是惠泽园的饭菜吧?”
“全听薛大人安排。”章安客气道。
看着薛博文离开的背影,章安招来了一个家丁,拿出一封信:“你骑快马,日夜赶路,务必尽早把信送回府,一定面承国师。”
“是。”家丁领命而去。
前一阵子已经送了消息回去,可不见后面的指令,章安心中惴惴不安,人没找到,他自然也就不敢回去。这次送信无非是讨个示下,是活着回去复命领死还是就地自我了断,总要有个交代。
“你说……咱们俩什么时候也能穿这么好看的衣裳,戴这么好看的首饰啊。”宛童坐在柜台旁,双手撑着脑袋,两眼痴痴的望着台上光彩夺目的秋棠。
“应该快了吧。你看,秋棠姐姐的动作多美啊。”霏儿在一旁模仿着秋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听说……茶楼老板娘请秋棠姐姐来唱曲儿,每个月还要给妈妈银子呢。”宛童晃了晃霏儿的肩膀。
“那是妈妈应得的。她培养我们花了多少银子啊。不就为了日后可以让咱们为她赚钱么。”霏儿看了看身边没有人,压低了声音对宛童说道。
“哎,你说,如果是我,茶楼老板娘会花多少银子请我啊?”
“这你得去问老板娘。”霏儿嘴上说着,眼睛没离开秋棠一下。她隐约感觉身边的宛童起身离开了,她也没注意宛童去干嘛了,只是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小美人儿~你躲到哪里去了?”薛博文吃完饭就回到了后花园里的书房,关上书房的门,就开始四处寻找栾濮安给她带回来的小女孩。
女孩知道自己今天依然是逃不过的,但还是打开书房内间的一个书柜躲了进去。她不想被薛博文抓到,来薛府才不过几天,她早已伤痕累累。
“小美人儿?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薛博文一边嘴上吓唬着小女孩,手上继续在屋子里翻找。薛博文很喜欢这个寻找的过程,找得越久,找到时的喜悦感就越强烈。
小女孩躲在书柜里,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把薛博文引过来。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柜子外的声音,越来越近,薛博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女孩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喉咙了。
“找到了!”薛博文高声喊着,打开了墙角的一只箱子,然后又懊恼的关上。
“找到了!”薛博文又拉开了衣柜,随后“砰!”的一声又关上。
“找到了!”薛博文一把撩起床围子向床下看去,还是没有。
环顾四周,薛博文蹑手蹑脚来到了书柜面前:“找到了!”薛博文猛得一把拉开了书柜的大门,只见小女孩抱着脑袋蜷缩在柜子里,失声尖叫,瑟瑟发抖。薛博文嘿嘿怪笑着抱出已经被吓到身体僵硬的小女孩。女孩看着薛博文脸上的笑容,拼命挣扎,呼喊救命。薛博文扯下女孩葱绿色的肚兜,塞进了女孩嘴里。
“今天三百颗石子。至少要扔一百颗进木盒。”华辰将一筐石子放在秋棠脚边,吩咐了几句,就走了。
“秋棠,你唱长生殿。”玉尘说完,就匆匆追了出去。
“你还生气呢?”玉尘拉住了华辰的胳膊。
“没有。”华辰站住,声音冰冷。
“还说没有,你满脸写的都是生气。”玉尘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没有。”华辰甩开玉尘的手,想离开。
“站住。”玉尘看着华辰的背影喊道,“华辰,我们是兄弟。有什么问题不能说出来么?”
“玉尘,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咱们俩的师父也都互相认识,我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你了,可那天的你让我觉得我从来就没有真的认识过你。”华辰的声音压的很低,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玉尘,你到底是谁?”
“我是玉尘。”玉尘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语气里满满的落寞,“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玉尘顿了顿,拉着华辰坐在了墙根。
“我是五岁的时候被卖进戏班的。据说我娘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她却在闺阁里生了我。生下后就被她的奶娘偷偷抱出来,卖给了别人,后来买我的人在我四五岁的时候,自己又生了儿子,家里穷,就又把我又卖给了人牙子,我偶然见师父在街头唱戏,我便磕头求他买下了我。”玉尘的声音很寂寞,如同沙漠中的一块等风将自己吹成沙砾的石头一样,寂寞又无助。
“后来,我跟着师父四处游走,唱戏,赚钱。本是男儿身,却要簪花,勾脸,穿着绫罗,捏着嗓子唱女人。我看了太多的人情冷暖,经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我们是下九流,若是安安稳稳做个上不了厅堂的下九流,倒也能讨口饭吃,可偏偏入了龙眼,赐了个‘玉’字,沦为一个玩物。”
华辰从来不知道玉尘还有这样的过往,对于华辰来说,仗着一身武艺,押镖送货,赚份辛苦钱,就是卖苦力赚钱讨生活的底层人了,比不得玉尘养在深宅大院,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就连生病都有太医院的人给治病。今日听玉尘说起,华辰才意识到,玉尘光鲜的表面背后是这样的凄惨悲凉寂寞无助。
“秋棠也一样。从她开始叫秋棠的时候,她这条命就由不得自己了。她若想活下去,必须隐藏起真正的自己。我们都一样,从来就都由不得自己。”玉尘望着天空,远处飞来两只小鸟,从西苑上空自由飞过,那份自由洒脱是玉尘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玉尘……我……”华辰看着眼前像被人抽去了灵魂一样的玉尘,不由得心撕裂一般的痛,痛得他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去看看秋棠吧。”玉尘起身,拂去雪白长袍上的灰尘,向华辰伸出了手。
华辰抬头看去,玉尘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凄凉没落,双眸中又重新有了色彩,玉尘背后的阳光晃得华辰有些晕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给圣上请安,给萧昭仪请安。”尤德兴撩帘进屋,对着慕蹇煜和章婉行礼。
“起来吧,什么事?”慕蹇煜正与章婉下棋,被尤德兴扰了兴致,慕蹇煜有些不悦。
“回圣上,刚刚太医院来报,说太子殿下病已大愈,但却伤了元气,恐怕日后不能久行久坐。另外贤贵妃因为侍候太子殿下太过劳累,也病倒了。”
“啪!”慕蹇煜将棋子用力扣在棋盘上,“一群废物!去,跟太医院说,不管用什么药,都必须把太子殿下的身子补回来!”
“是。”尤德兴领命退出了屋子。
“圣上莫要忧心烦恼,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必得祖先庇佑,一定会康复如初的。更何况还有贤贵妃也在一旁细心照料,不会有事的。”章婉起身端来了一盏茶,递给慕蹇煜。
“怀着孩子就别走动了,这些事以后交给下人们去做就好。”听得章婉的宽慰,又瞧见章婉隆起的肚子,慕蹇煜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幸好还有你在朕身边。”
“圣上……”章婉不禁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