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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体内有生死蛊,但是,却只能保持半年。后面的十年,那孩子都会极其虚弱。他时常陷入昏迷,却是另外一种保持体力的方式。
“胭脂,你讨厌那个女人吗?”沐色略低沉的声音传来。
“哪个?”
“偷你脸的那个。”
提到艳妃,十五只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我懂了。”沐色突然低头,唇落在十五额头上。
那一瞬,十五只觉得胸口的弦被突然撩拨,一丝异样的感觉凝聚在心头,恍然间她竟然忘记了避开沐色如此亲密而暧昧的动作。
“胭脂,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从头上响起,带着某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蛊惑。十五想也没有想,跟着道:“嗯。”
对方牵着她的手,直到上了马车,十五才似从恍惚中醒来,而马车此时已经出了城门。怀里的阿初一直没有说话。十五不由得低头看去,发现孩子埋着脸,身体竟在微微颤抖。
“阿初?”十五担忧地将孩子抱起来,发现小莲初竟是满脸泪痕,“阿初,你怎么了?”
孩子睁开泪眼,看着十五,哽咽,“娘亲,二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他口中的二爹爹是莲绛。因为先遇到的是沐色,对他来说,沐色就是大爹爹,而莲绛,只能屈居第二。
方才在楼梯,莲绛一席话,阿初全听在了耳朵里。
“娘亲,二爹爹为什么要赶走我们?他真的不要我们了?为什么?”
孩子一连问了三个为什么,可十五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她只有双眼负痛地看着窗外,默不出声。
看着她和别人牵手离开,看着她凝望着那人的背影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莲绛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他刚才走廊上说的那些内容,不过就是为了逼她能和自己说几句话。逼着她,能够看他一眼,而不是相见却不相识。
“祭司大人,他们离开了。”暗影在角落处禀告。
能称呼他为祭司大人的,必然是月重宫的暗卫。莲绛唇角一动,勾出一抹苦涩,“跟着他们。”
暗影退去。
“等等。”他抬起手指,暗处,他脸色苍白,唇没有血色,“务必安然护送他们到昆仑。若他们停滞,靠近沧澜江,杀无赦。”
“诺!”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莲绛拾起旁边的伞,一掠出窗。
火舞好不容易将安蓝安抚下来,又将艳妃脸上的血擦掉,整个过程中,艳妃都没有任何情绪,连眼睛都没有眨。
“你该不会真的被殿下……”火舞有些同情地看着艳妃。
艳妃对殿下那番炽热的情感,火舞完全看在眼里,但是对比起自己来,艳妃为所爱,什么都敢做,而自己,什么都不敢。
艳妃那一跤摔得有点狠,直接裂了口子,若正常人,怕是安蓝,都不至于摔成这样。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
火舞叹了一口气。难怪当时就觉得陛下对艳妃的态度转变有些诡异,竟是为了这般。
火舞看着莲绛所在的房间,心中又满是沉痛。今日殿下对那北冥女人虽然冷淡决然,可殿下显然已经到了疯癫的边缘,否则不会将自己和艳妃逼到这个地步。
“火舞使者。”暗处传来一个声音,“祭司大人已经回到南疆了,特意命我们明日护送你们回去。”
“走了?我们明天才回去?”火舞惊讶出声,回头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殿下,是想一个人静静。
十五怎么也哄不了阿初,阿初上车之后就哭闹不停,非得要去找莲绛。
一怒之下,十五险些又打了莲初屁股,直到沐色进来将孩子抱走。
孩子躲在沐色怀里,哭得更加稀里哗啦。沐色性子好,就拿出一个木雕,一边替阿初雕玩具,一边哄着他。
“有人跟踪我们的马车。”临近天黑,沐色抬起眼看着十五。
十五点点头,“出城就跟上了。”
“好像是两拨。”沐色话刚落,外面的马传来一声嘶鸣。马车似被什么罩住,瞬间停止下来。
两人在马车里默默对视。他眼中柔光缱绻,低语:“别怕。”将哭累了的阿初放在十五怀里,他掀开了帘子。
“哟,美人儿,你怎么能不辞而别?难得来我的地盘,怎么也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宜,让我款待一下嘛。”独孤镇主坐在马车里,看着依在车门上的卷发紫瞳美人儿,两眼发光。
熟悉而猥琐的声音传来,十五顿觉得头皮发麻:这人真的阴魂不散啊。
“独孤镇主。”
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传来。
“哟,美人知道我名字啊。”
受伤还裹着绷带的独孤镇主,慌忙从敞门马车里跳下来,身后的绿衣小妾忙跟着将他扶住。
“我当然知道你名字。”
美人儿轻抿薄唇,那声音冷幽幽传来,独孤镇主只觉得这嗓音有几分相似。
“在南岭敢大庭广众抢人,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了。”里面的声音顿了顿,“让我想想,这一次是不是带了三百弓箭手?”
这一下,独孤镇主才惊觉,那声音是从马车里传来。
“你……”他顿时暴跳如雷,掀开车帘朝里面大吼,“死人脸,你给我滚出……”
他脏话还没有骂出口,一根棍子就抵在了他下颌上。
独孤这才想起,那死人脸武功极好,当下不敢乱动,却依旧不肯罢休,“你不是喜欢男人吗?这美人儿留在身边,简直是委屈了她。留在我独孤世家,我会好生待她。”
“我是喜欢男人。”里面的声音阴沉,“但是,这不代表你有资格抢我的人!”
紫眸美人儿就在身边静静地看自己,卷发如水,在如银的月光下,看起来如海中鲛人,美得撩人心魂。
独孤镇主瞟了一眼沐色,吞了吞口水,厉声道:“反正,这一次,这紫眸美人儿我抢定了。”
“是吗?”
棍子的顶端慢慢滑向独孤镇主的脖子。
这种感觉,犹如毒蛇爬身。他大叫:“就算我不抢你们,你们也走不出这南岭!”
脖子上的棍子顿住,里面的人似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呵呵——你武功高强又如何?”独孤镇主挑眉,“你能以一敌百,但是能以一敌千吗?昨日,这南岭外面就来了许多人,据我的探子说,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最近出入这南岭的就只有你,而且埋伏的就是你走的这条线路!你只要再往前行走二十里,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见马车里的人没有再说话,独孤镇主格外得意,“你若应了我的要求,我保证给你一千弓箭手,送你安全离开。否则,你们真的插翅难逃。”
马车里的十五撤掉了拐杖,抬眼看向沐色。
沐色静静地回望着十五,眼神乖巧,神色让人怜惜心疼。
“独孤镇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要的,我给不了你。”
沐色展颜一笑,扬起的唇,如晨雾中展开的玫瑰。那一瞬间,十五有些失神。
“为什么?”独孤镇主不甘心地喊,“你要男人,我要这紫眸女人,有什么给不了的!你不是喜欢那碧眼男吗?你若需要,我就去给你抓,我们换可好?”
十五未答,却是沐色开口:“因为,”沐色侧首俯瞰着马车下站着的独孤镇主,“我也是男人!”
少年干净的声音传来。
“什么?”独孤镇主犹如五雷轰顶,脚下一软,几乎站不稳。
好在旁边的绿衣小妾上前,将其扶住。
那小妾始终没有说话,脸上也无表情,只是一直打量着车上坐着的沐色。
“你也是男人?”独孤镇主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如何都吐不出来。
“是的。”沐色素手托着下巴,眉目清澈,声音轻轻悠悠,仿似天上来,“她喜欢男人,而我,恰好是男人!所以,独孤镇主,抱歉了。”
“你们……”独孤镇主捂住胸口,看到沐色手指一挑,一道劲风从他指尖飞出,那罩着马车的网瞬间掀飞了出去,挂在远处的树枝上。他又取下了旁边的马鞭,握在手中。
“你真的要走?”独孤镇主见沐色持鞭要走,再次拦住,“那路上真的埋伏了好多人,有几路怕是从大雍过来的,那死人脸功夫再高也保护不了你的……”
“独孤镇主担忧了。”沐色优雅一笑,“我会保护她。”
“你……”紫眸透着的固执让独孤哑声,他哪里舍得朝如此好看的人发火,只得再次掀开帘子,“死人脸,你不顾你自己,也要顾别人吧……”
这一次,闭嘴的倒是独孤镇主自己。
昏暗的马车里,坐着一个素发的女子,她一手握着龙骨拐杖,一手抱着一个孩子。
满头银丝如雪,散落在肩头,在马灯下流淌着华美的光泽,好似披月而来的人。她侧身而坐,线条完美的侧脸如丹青画中的人儿,找不到丝毫瑕疵,就连那如霜染过的睫毛都似白翼之蝶,安静而神秘地覆在脸颊上。
恰此时,她抬起眼眸,淡淡地看来,眼神清而冷,像冬日梅枝上剔透晶莹的冰凌。
独孤镇主惊骇地立在原地,盯着十五的脸,唇色发白。
他见过这张脸,就在昨晚,但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女子有着一样的脸,一样的发,看人时却有一种让人生厌的孤芳自傲,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是一种骨子里才有的孤傲绝艳,还有一份让人心疼的凄怆。
“多谢独孤镇主的好意。”
女子开口,声音如她本人一样,有一种冷。
“你……”独孤镇主又看了看十五手中的龙骨拐杖,“你是死人脸。”死人脸就是用这拐杖杀死那些傀儡的。
十五抿唇。
这细微的动作,让独孤镇主只觉得这一次才真的叫五雷轰顶,他的整个世界都颠覆了。怎么可能!那挨了他一拳,三年前还受了他一箭的死人脸,竟然是女人。
“走吧,沐色。”她疲惫地开口。
沐色放下帘子,手中鞭子扬起,马错身从独孤镇主身边走过。
独孤镇主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任由小妾怎么扶,他都似被人扒皮抽筋一样,站不起来,只是双眼愣愣地看着十五马车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都疯了吧。”
“沐色,你要小心了。”
外面风声寂静,坐在马车里的十五却浑身绷紧。马车行驶得越远,她就越感觉到了森森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抽出一件衣服,将阿初裹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暗自握紧拐杖。
看样子,他们此次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让人担忧的是,此次,她就和沐色孤身二人,还带着阿初。她甚至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怎么想到孤身前来南岭。
“来了。”
坐在车外的沐色,紫眸一沉,手中马鞭飞出,马车上传来一阵噼啪之声,数枚寒光闪动的银针落在马车上。
身下的马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叫。沐色借着头顶月色看去,前方大路上,竟密密麻麻地满布了利刺,而头顶数张网飞快落下,同时,左右两侧几枚火炮夹击而来。
即便是拉住马车,但是也无法再掉头,沐色转身掠进马车,抱着十五,手中银丝缠住来路方向的一棵巨木,凌空从车里飞出。
可未等沐色落地,带毒的银针如漫天飞雨,铺天盖地而来。
眼看就要落在两人身上,十五出掌,一道雄劲的掌风迸出,如一浪接一浪的水潮,截住身后追来的银针,再聚集内力反推而出。
那些银针沿原路返回,林子里发出沉闷之声,十几个黑影从潜伏的树枝上掉落。
“不要落地,有炸药!”
独孤镇主仓皇的声音传来,几百支涂着火油、燃烧着的箭像流星一样飞出,直奔向密集的林子。
沐色闻声,在抱着十五要落地的瞬间,凌空踏步,如驾祥云般飞起,踩着旁边的树枝,远远落在了独孤镇主的身后。
“发!”独孤镇主招呼其部下。
又是百来支火箭飞出,那林子瞬间起火,无数黑影如蝙蝠一样闪动。
“撤后!”十五厉声道。
话音刚落,几个浓烟滚滚的炸药滚向这边。
“捂住口鼻。”
最前方的弓箭手来不及避开,瞬间倒在地上抽搐不已,口吐白沫。
独孤面色苍白,“迅速撤离!”
他看了一眼十五,诚恳道:“今夜,你过不了的。”
十五眯眼看着那起火的林子,和漫天的毒烟,侧身将阿初护在了怀里。
“独孤镇主就不怕惹上祸事?”十五回头看着独孤镇主。
“呵呵——”独孤镇主指着自己侍卫倒下的地方,“这里以后都是我独孤世家的地盘,谁敢在这土地上惹事,就是与我独孤世家为敌!”
“可独孤镇主是生意人,你要的东西,我没有。”十五沉着脸。
今晚的埋伏,对方早就有准备,火箭筒、炸药、毒物,看样子是必置她于死地。
如独孤所说,她和沐色武功再高,但是一人难敌万夫,更何况对方如此大手笔。
“生意嘛,有亏有赚。”独孤看着十五,有些尴尬地笑道,“而且生意人,也是一个义字当头,这才方便走江湖。”
“但是我和独孤镇主无义。”十五可不想在这紧要关头被这死性不改的色狼钻了空子。
“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十五,独孤红着脸笑道,“算是我向夫人赔礼道歉吧。”
“嗯?”
“昨晚我不该如此鲁莽,伤了夫人。”
十五抱紧怀里的阿初,倒也不客气,“那先谢过独孤镇主了。”
“客气客气。”听到十五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帮助,独孤镇主喜笑颜开,忙招呼了准备好的马车。然后,他也死皮赖脸地跟着十五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里一下多了两个美人,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十五功夫高,面若冰霜,这可不比当年会撒泼骂人的莲绛,他应付不来,只敢恭敬地坐在十五和沐色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动不敢动。
“老爷。”向来不怎么开口的绿衣小妾轻轻唤了一声。
到底是自己的小妾,独孤镇主忙招呼她也上了马车。
都闻独孤镇主有钱,为了显示其财大气粗的本色,这马车也比一般人家的都奢华宽敞。
马车里坐了四个半人,压根不会觉得挤。
十五目光落在那小妾身上,独孤镇主一瞧,忙套近乎地开口介绍:“这是我……”可开口,他就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巴。
“这是独孤镇主的第七房小妾吧。”十五替独孤镇主说道。
“是是是……”独孤镇主通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镇主好福气。”依然清冷的声音,如雪的容颜亦没有一丝波澜。
独孤镇主的心有些碎了,看向十五时,发现她正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眉眼中露出难掩的温柔。
“夫人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他开口。
十五一怔,抬头笑道:“独孤镇主有话就说吧。”
“恕我直言,就方才那一拨中,牵涉的就有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高手,其中最为出名的有暗器唐门、火药世家沈庄,还有几路来路不明的杀手。中午我得到的消息说,其中有几拨穿过莫河,从大雍而来。”
独孤所说的唐门和沈庄,十五一眼也看了出来,却没有想到,连大雍都派了人来。如果说真得罪什么人,按理应该是大冥宫,但莲绛已经对她放行处理,不该有什么仇家,更何况都是江湖人士。
至于大雍,十五蹙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大雍,十五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则是:角丽姬!
看十五忧心忡忡,独孤镇主忙拍了拍胸脯,“放心,你待在我独孤府邸,绝对没人能伤你们分毫。”
十五看着独孤镇主,目光阴沉,将龙骨拐杖放在旁边。
“我……我没有要软禁你的意思。”独孤镇主忙摆手解释,生怕那拐杖敲下来,“我真心只是想招待你,随便你住多久。”
“听说独孤镇主经营起了镖局。不如,我明日保一趟镖,目的地是龙门。至于酬金,药方一张!”
“药……药方?”独孤镇主茫然地看着十五。
十五侧首,在沐色耳边说了几句。
沐色先是一愣,接着目光深深打量了独孤镇主一眼。那独孤镇主直接被看得毛骨悚然。
深夜临近子时,马车终于回到了独孤府邸。
沐色搀扶着十五刚下了车,就看到府邸门口飞奔而来一个家奴。
“老爷!”那家奴双手捧着一个黑沉沉的铁盒,跪在大门口。
看到那个铁盒,独孤镇主顿时蹙眉。
“这是何时送来的?”他问。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那家奴说道。
独孤镇主看了一眼十五,对旁边的管家道:“先安置夫人他们休息。”说着,他捧着铁盒忧心忡忡地进去了。
十五完全没有任何睡意,负手站在院子里,静静望着头顶一轮明月。
走廊尽头走来一个沉重的背影,十五回头,看见独孤镇主垂着手臂,缓缓地走来。
他看着十五,最后又低下头,立在旁边。
“三年前,有外族妖魔侵略我们大洲,造成大洲动乱,民不聊生。为了保护大洲安定,江湖上形成了一个七星盟,召集大洲所有武学世家,齐心协力共同御敌,其宗旨是:诛杀妖魔,护我大洲!一旦有人查到九州妖魔的身影,七星盟便会发布一枚弑杀令,凡是收到令牌的世家,必须全力参与追杀!”他摊开手心,露出一块沉黑的铁令,上面刻着一个刚劲有力的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