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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槿在外浑浑噩噩的游荡,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了熟悉的楼前,抬头一看,琴坊二字刺进了心头。
原来,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吗。老天爷,如果你真的能听到......
瞧见归来的沐槿,老鸨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质问,“死丫头,跑哪去了?”
虽然这是个哑巴,但对于她的琴技老鸨还是不得不由衷的赞叹一句。看着这位美人儿,她的心里打起了鬼点子,翻脸倒是比翻书还快,一脸拉起了沐槿的手,“你看看这手细嫩白净,当真让人羡慕,想当年妈妈我也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花魁,但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这样看人脸色的日子,在夹缝中讨生活。”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抹起了那硬挤出来,假的不能在假的眼泪。
“妈妈这是心疼你,寻个好点的人家,就嫁了吧,便是做个侍女不也比如今好?”
沐槿仍旧低着头,老鸨以为她被说动了,正在思考,决心加把劲。
“听说这从宫里来的大人物喜欢音律,好巧不巧你又弹得一手好琴,何不上前试试,在妈妈看来那宫里的乐师都比不得你分毫,便是那汴京第一的度娘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见四下无人,她也不管沐槿是否乐意,一把将她拖到角落,压着嗓子说道,“丫头,你听妈妈一句劝,我们这样的人生来比别人低贱,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们,趁着还年轻,你得给自己的未来铺好路,男人都是看脸的,待到你年老色衰,他们为何还要再来点你作陪,那年轻貌美的一个劲的往他们身上扑,新人胜旧人的道理妈妈比你懂,这世间也比你看得通透。我知道你心仪沈司,但是他是个官儿,一个年轻的官儿。”
即使受了伤,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会心颤,总算有些动容。
“你不用这样的看着我。”老鸨并不惊讶,一改先前的循循善诱,“人,要贵在要有自知之明,若是想通了,带上琴来三楼寻我。
老鸨还是不忍心加上一句,“你好自为之吧。”而后扭着身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做这下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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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最喜与人开玩笑,也是最爱捉弄世人。
仿佛心中有一道声音在指引他来到这个地方,熟悉的台阶,熟悉的人。
“咯咯咯,沈公子不在琴坊寻欢,怎么到想起来小女子这西楼了。”殷红红示意身边的婢女给沈流舒倒茶。
他抬头看见的是个面生的女子,模样清秀,左脸有一颗美人痣,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沈公子,请喝茶。”
那女子双手奉茶,沈流舒接过道了一声谢谢。
即使天气渐凉,殷红红仍旧是那件薄纱,侧了一下身子吗,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新来的侍女?”沈流舒抿了一口茶,有些烫嘴,“这沏茶的水品大不如前。”
“这是六儿啊,沈公子忘了吗?”
他一愣,欲开口询问,但想起面前之人的性子,话到嘴边,卡在喉咙,又顺着茶水生生咽了下去。
“沈公子倒是许久不曾来妾身这了,算算日子也有几个月了,想来是新人胜旧人,厌倦了我这张脸。”殷殷红红叹了一口气,“也是,这琴坊的姑娘千般的娇柔妩媚,能歌善舞,岂是我一个人老珠黄的女子可比,男人,多是薄情之人。”梨花带泪,楚楚动人,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
若非沈流舒了解她,怕是又要上了他的当,刚欲开口,只见殷红红一个拂袖,待到看清,面前之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一个起身,四下寻找。
“沈公子是在找小女子吗?”
佳人斜倚栏干,玉腿微漏,纤纤玉指抚过白玉般的莲藕,媚态尽显。
咕咚。
沈流舒下意识的咽了口水,别开眼。此女实在妖艳,便是黑白无常的勾魂之术见了她也得甘拜下风。
“咯咯咯,沈公子为何不说话?”她微微一个倾身,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着沈流舒,似乎是一种别样的乐趣,可当乐趣成了习惯,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论什么事,一但成了习惯,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或好、或坏,于你、于我。
“沈某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还望殷掌柜能够不吝赐教。”沈流舒也不和她客气,一屁股坐在离他不远的杌子上,眉宇间愁容尽显。
到底还是年轻,藏不住心事,以往如此,今日更是如此,殷红红这般想到,但又想起那件事,心中咯噔一下,表面仍是风情万种,可心底早就是石头掉进了井水里。
“沈公子太客气了,哪里谈得上什么请教不请教,只要是小女子知道的,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流舒拱了拱手,算是礼节,“那沈某就先谢过掌柜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想问问殷掌柜可否有牵挂之人,又可否会为担忧?”
此时一只鹦鹉飞到了她的肩头,仍旧是滑稽可笑的声音,“你好,你好。”
殷红红一个眼神,那鹦鹉瞬间瘪气,“对不起,对不起。”
“这鹦鹉倒是通人性,看来殷掌柜教的不错。”
“再通人性终究不是人。”殷红红一抖肩膀,“去。”
那鹦鹉扑棱这翅膀飞往不知何处。
“沈公子想知道的亦是妾身想知道的,沈公子是否也有日日思念的人,是牵肠挂肚还是。”她故意顿了一下,“青梅竹马。”
最后四个字犹如那宫中恶毒嬷嬷的银针,一下又一下扎在他的心上,将那颗心扎成了那没了果粒儿的石榴,千疮百孔。
对于殷红红的神秘本事他早就领教了一二,并不惊讶,反倒从容,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殷掌柜倒是个消息灵通。”
“沈司不也是个聪明人,不过尔尔便猜个大概。”她起身,扭着水蛇腰缓缓而来,手中摇着凭空而现的蒲扇,“可沈司又如何得知你所想是正确的呢?”
沈流舒大笑,“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
说罢将这杯中酒一饮而尽,“殷掌柜,告辞。”
殷红红望着熟悉的背影有些失神,竟然觉得此刻的他如此陌生。
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实在劳累,看来是老咯。”
“小姐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便是那些宫里的王公贵族也是渴求得到小姐的垂帘。”先前那位出现在她身后,一双手撘上了她的肩膀,殷红红娇躯一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嬅儿,你这张嘴也不知骗过多少人了,咯咯咯,但好话听着到底还是顺耳。”
小姐又忘了,“奴婢是六儿啊。”
殷红红的眼神出现片刻的空白,“去,盯着他。”
“自有人会盯着他,奴婢的职责便是时刻伺候着小姐。”
殷红红楞了一下,冷哼道,“他倒是有心了。”
南疆巫蛊确实名不虚传,差点就着了这小妖精的道。
这殷红红当真不好对付,瞳术对她居然不管用,看来我得另寻他法。
于是二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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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坊
朱啼一直沉默不语,扶祁一笑,如沐春风,“王爷为何不说话,是因为先前打斗之事坏了兴致吗?如果这样的话卑职可是罪该万死。”数额欧哲就要起身赔礼。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朱啼连忙摆手:我哪敢让你给我赔礼啊,这还得仰仗你。
“那王爷可是有心事?”
扶祁的话正好随了朱啼的心意,顺势而下,故意唉声叹气,“唉,此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欲擒故纵,以扶祁的脑力如何看不出,唯有朱啼这个傻子以为自己做的完美。
“哦?既然如此,王爷不妨说说看,万一有什么事在下可以帮的上忙的,在下也是愿意出手一二。”
“祭酒此话当真?”刚出口自觉失言,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本王也就只说了,几日后的秋狝祭酒可知晓?”
扶祁点了点头,“此事由下官一手策划,莫非王爷是想?”
朱啼点头又摇头,打起了哑谜,玩起了心机,可这点心思如何逃得过扶祁那双慧眼,那双鹰一般的慧眼。
“王爷,大人。”老鸨突然打断,这让朱啼十分不爽,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何事?”
老鸨活得谨小慎微,虽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王爷,但也不敢询问,只得战战兢兢地说道,“听闻这位大人爱好音律,又是王爷的贵客,就想来,想来为几位献上一曲。”
“谁与你说过,本王要听了?自以为是,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拖下去。”
老鸨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拉着他的衣角,“王爷,求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就将我当做一个屁,放了吧。”
有时候尊严在生命面前不堪一击,何况尊严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最廉价的东西。
“慢。”扶祁一抬手,“扶某自认对音律还是略懂一二,既然来这琴坊,不听些琴,实在说不过去。”
朱啼吐了口口水,“算你走运。”
“是是是,谢谢王爷,谢谢大人。”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他从一旁的侍女身边扯下一块布料,拍了拍先前被老鸨抓过的衣角,眼神中满是厌恶。
这一切都被扶祁看在眼里:这朱啼当真不是皇帝的料子。
而朱啼仍旧不自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这老鸨是下九流之人。
老鸨再次上来,身后跟着一位女子,“快,还不给王爷和大人请安。”
沐槿欠了欠身子,也不多言语,放好琴,便准备开始。
老鸨生怕再招来无名的怒火,早早又溜没了影。
她抬手轻抚,才不过一个音,便听见一声大吼。
“好!”扶祁起身鼓掌,“宫商角徵羽,能被你赋予了生命,倒是有些水平,你抬头让我好生瞧瞧。”
沐槿知道有些人得罪不得,也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做,缓缓抬头,目光相碰的那一刻。
果然,是她。
扶祁知道,从老鸨带着她上来时就知道。
后记:
“本王送送扶祭酒。”朱啼欣喜若狂,他没想到此次居然如此顺利,看来那个老鸨倒算阴差阳错的替他做了件好事。
扶祁脚尖一点,轻松上马,“不用了,王爷,秋狝再见,告辞。”
一拉缰绳,一扬马鞭,“驾!”
啊啊啊。
一群大雁顺着红日斜飞远去,忽有忽无的琴声缥缈而散。
马踏残阳,秦筝斜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