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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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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赵奚的佯装被俘是有所图谋,也无非是利益二字。只要我们所给予的能让南国满意,南国就会极力支持我们。”魏泽说完这番话,整个营帐里都静了静。

    “您这不是……”卖国求荣吗?这人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南国自古以来都是鱼米之乡,他们看不上魏国的米粮,也并非好战的民族,反倒偏安一隅,自然也不会想要魏国的土地。

    子民、土地、米粮是一个国家的根基,除了这三样,我们无论给什么,又有何关系?”

    众人怔住,沉默良久。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啊,可总觉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几日来殿下说的话,都是从大局出发考虑的,但怎么、又好像无意之间一直在维护赵奚似的。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

    ……

    今天是个罕见的艳阳天,太阳疯狂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在秋意渐浓的时刻,拼命释放着最后的暑气。

    魏泽掀开门帘迈入营帐,才终于隔绝了耀耀金乌。

    帐内安置的冰系灵兽的晶核正丝丝袅袅的溢出白雾,餐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的午膳,香气填满了整个营帐。

    然而,倚在床头看书的某人似乎不为所动。

    魏泽抬步走了过去,俯身把赵奚握在手中的书轻轻抽了出来:“先吃饭吧。”

    赵奚低低“唔”了声,慢腾腾的起身错开魏泽朝餐桌走去。

    这几天他一直在用木系灵气温养赵奚的骨骼,赵奚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已经可以下地缓慢的移动几步了。从今天开始,也终于不用每顿饭都喝药粥了。

    然而赵奚还板着他那张雷打不动的棺材脸,好像无论是对伤势的好坏还是饭菜的变化都漠不关心。

    魏泽把书放在一旁,转身走过来,三分好笑又无奈的表情中还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纵容。

    赵奚等魏泽坐过来之后,手法生疏的拿起筷子,去夹盘中的菜。

    然后夹了一下,没夹住。又夹了一下,还没夹住。

    他:“……”

    赵奚伤的那只手是左手,理论上来讲,他用右手夹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问题是,他是左撇子。

    所以当那天那碗毒药端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识的就用左手接过来了,也正是因为用左手接过来了,才有那样的力度刚刚好的摔出去。然后左手扭了,然后不得不用右手吃饭。

    赵奚默默地在心里推演完了全过程,目光从那块怎么也夹不起来的菜上移开,又望了望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昨天刚拆了夹板,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赵奚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继而给自己盛了碗粥,自顾自喝着。

    他已足有半月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不表现出来想吃,不代表不想吃。

    好好吃顿饭,明明是最微不足道的需求,但当知晓达不到的时候,还是会失落的。

    可失落是没有用的情绪。赵奚垂眸,盖住了半分孩子气的难过。

    “……”

    魏泽低低叹了口气,握着公筷把那菜夹入赵奚的盘内,又递给赵奚一只木勺。

    赵奚放下了碗,伸手接过,说:“谢谢。”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好像是他的错觉。

    “你还想吃哪个菜?我给你夹。”他说,神色如常。

    “……”赵奚张了张嘴,“不必”二字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

    饭后魏泽处理他的公文,而赵奚把那本书翻开,接着没看完的地方继续看。

    窗口吹进来的风无端的有些燥,把放在他膝头的书吹翻了两页。

    其实这几天魏泽与他的交流并不多。

    他知道,那是因为他随口说了一句“说话胸口会疼”。

    他知道,他对他的好全都是有目的的,而他经历的多了,又怎么可能被唬住?

    赵奚捏着书页的指尖泛白。

    “殿下跟魏太子的关系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好。”赵奚望向魏泽如是问道。

    这声音在账内响起,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犀利的诛心的突兀。

    “……的确不怎么样。”魏泽答。

    “……”

    这一刻的两个人,撕开了表面的寒暄,又不知该露出如何的“真诚”模样。

    那些外界所说的,他魏泽为魏太子鞍前马后、端茶倒水、被当马骑、当护盾的事,都是真的。

    他伪装了十几年,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可是,狼终究是狼,狼子野心的狼。

    他这次到离京一千五百余里的边境,放松警惕之下,终究还是露出了些端倪。

    赵奚勾唇,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他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本是想在议和之余,通过魏泽试探下魏太子的态度。

    ……可是却试探出了魏泽别有二心。

    沈家那则预言事关天下大势,是要与魏国的下一任国君谈的。

    若魏泽与太子是一派,那魏茨又一直毫无建树,到底该选谁不言而喻。

    然而——

    他微垂着眸子,看着书中一行又一行的黑纸白字。

    魏泽在魏太子身边苟了十几年,对魏太子的势力了如执掌,可人不在魏都。

    魏太子得势,可身边又不知安插了魏泽多少的奸细,随时会反扑。

    “……”

    营帐外秋蝉发出最后的长鸣,无端惹得人心烦。

    “考虑考虑我吗?”魏泽揶揄。

    ——选择的确很难,可人心有偏袒。

    赵奚静默片刻,抬眸,慢慢道:“好,我考虑考虑。”

    魏泽愣住。

    他明明知道,他这一番话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敷衍。可对上他的眼睛时,准备好的说辞却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他大概、是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