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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明义一向是身强体壮的,记忆里,很少有生病的时候,可这次一病,整个人不省人事一般。
章彩儿哭哭啼啼的,边抹着泪边用热毛巾擦着钟明义的脸,心里面就像是落了一块大石头,总是在想:完了,都完了,这万一挺不过来的话,自己就成了寡妇,自己还要带着三个孩子,钟鸿肯定不要她,她带着孩子要去投奔睡呢?该怎么办呢?
章彩儿刚擦完,便听见外边传来黑嫂的声音。
一抬头,黑嫂已经进来了,章彩儿看见黑嫂,便越发的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黑嫂:“哎呀,钟大哥怎么样了?”
章彩儿:“还是不醒啊,就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在睡觉,这咋办啊?我都快急疯了!”
黑嫂:“痱子下去了没有?”
章彩儿:“下去了一点。”
黑嫂:“唉,这是咋弄的啊,你说好好的人…”
章彩儿:“不知道啊!”
黑嫂:“你说钟大哥之前不是在明县卖衣服吗?那哪会得了这种病?”
章彩儿:“不知道啊,按理来说,卖衣服还能在那里晒晒太阳,完了晚上肯定和戈芦住一块儿,戈芦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住差的地方,这没道理得这种病啊,那之前在地窖也打过工,那不也是没有这样嘛!”
黑嫂:“唉,这天要给病,我们难违啊!”
两人正在说话,听见院里钟鸿说话的声音。
黑嫂:“听着声音,好像是戈芦。”
章彩儿:“他来的刚好,我问问他。”
正说着,戈芦就进了屋。
戈芦:“舅这是咋的了?”
章彩儿忙下去倒了一杯水给戈芦端了上去,戈芦猛猛地喝了一大口。
章彩儿:“说是出了痱子,这会儿昏昏沉沉的,一天也没个清醒的时候。”
戈芦:“不是,我说舅这一大男人,那不成还被个痱子给弄倒了?”
章彩儿:“不知道啊,听石大夫说好像没那么简单。”
戈芦:“鸿叔,鸿叔,你进来。”
钟鸿:“咋的了?”
戈芦:“舅也跟着我干了有一阵了,我就直说吧,这像这两天这样,说走就走,把我的摊位收起来放在一旁,也不知会我一声,我昨天到了明县,才看见我的衣服摊位没有,我的衣服没人卖,你说这样的事情,舅是不是干过好多回了?”
钟鸿:“哎,你多想了,就这一次,你体谅体谅,这还是我让钟孜叫来的,我们家来了个远房亲戚,你多担待担待可以吗?”
戈芦:“担待担待?我的买卖谁替我来担待一下呢?啊?”
钟鸿:“对不住啊,那明义本也想着第二天一早立马赶会明县,可谁知道半夜里突然成了这样啊!”
戈芦:“哼,我给你说,以后舅就不用来了。”
钟鸿:“不用来了?”
戈芦:“不用了,我做小买卖的,可供不起这尊大佛。”
章彩儿早就听的气不打一处来,便说:“不来就不来,谁稀罕似的?”
戈芦:“哎,你这还…成…啊…成,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啊!”
章彩儿:“嘁,看你这样子,我们家明义去你那里还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呢!说不定落下这身病就是在你那儿弄的呢!”
戈芦腾的一下站在地上,喊道:“你说话好好说,什么叫在我那里遭了罪?”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只见钟明义缓缓的睁开了眼。
章彩儿赶忙端着杯水过去,用勺子给他喂了几口,说:“孩子他爸,你终于醒了!”
钟明义用孱弱的语气问道:“怎么这么吵?”
章彩儿委屈的说道:“戈芦来了!”
钟明义:“他怎么来了?”
戈芦走到钟明义面前,说:“我怎么来了?你在这儿躺着,我的摊位呢!啊?”
钟明义:“对不起,对不起!”
戈芦:“别对不起了,你以后别来了!”
钟明义一听,便一下子翻起身来,吃力的抬起身子,说:“别,舅知道错了,别这样…”
戈芦:“哼,早知道这样,为啥不好好守着摊位,回什么家?”
章彩儿:“不来了,不来了,我替明义做主,你赶紧爱去哪儿就去哪,爱找谁就找谁去!”
戈芦:“白眼狼!”
正要走,章彩儿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工资,便喊道:“你站住,还没给我们明义工资呢!”
戈芦:“都这样了,还想要工资?”
章彩儿:“好说也干了这么多日子,你凭什么不给?”
一旁站着的钟明诚说道:“戈芦,你这不能这样吧,再怎么说我哥也干了这么多日子,你总不能因为这件事不给工资吧!”
戈芦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取了五元钱,扔到地上,说:“五元已经是我抬举你们了,以后别想着做这些贪便宜的事了!”
钟明义听的一清二楚,他的内心仿佛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什么?他这么多日子起早贪黑,为戈芦尽心尽力的卖衣服,不说卖的有多好,可起码也是认认真真的卖着,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戈芦的事情,当初戈芦说的是帮他,可这么多日子,从没好好见过戈芦的身影,凭什么?他凭什么要这么拿5元钱羞辱他?凭什么?
钟明义用嘶哑的嗓子喊道:“凭什么?你凭什么!我试问没有那天不是在负责任的给你卖衣服?你呢?从早到晚都不见你戈芦的身影,你自己睡在哪儿我不知道,你让我睡在哪儿?嗯?我这么多日子,住在那么阴暗潮湿的地方,你说我这次这样难道还不是因为你吗?”
戈芦:“那又怎么样?”
钟明义:“你…你不要脸,你没有良心!”
戈芦:“那谁有良心你就跟谁去啊!”
钟明义:“你!”
站在一旁的马修业看不下去了,指着戈芦喊了一声:“别说了,你滚出钟家!”
戈芦:“嘁!你又是哪里来的?”
马修业怒吼:“你管我哪里来的,你滚出去!”
戈芦被马修业这一声怒吼吓得不轻,便摔门而出。
戈芦出去了以后,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章彩儿清楚,她清楚自己的男人是怎么样的要强,她握住钟明义颤抖不住的双手,眼泪一滴滴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五元钱是何等的羞辱?是何等的让人难堪?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马修业打破了沉默,他咳嗽了几声,说:“明义,这人啊,一生中难免会吃亏,这老话说啊,吃的亏越多,死了后就会享大福,人生短短几十年,不必在意这些烂事,你要振作起来,他给你的五元,来日你用五十元摔在他的脸上,这有什么可难堪的?我们都是家里的人,你就好好休息啊!”
钟明义点点头,说:“谢谢马叔。”
马修业:“赶紧的,好好休息啊,完了万一没啥做的事了,叔给你找啊!”
钟明义:“嗯好。”
钟鸿:“出出出,都别在这儿站着了,让明义好好休息吧!”
出了屋后,马修业说道:“老头子,你这大儿子着实可怜啊!”
钟鸿一直没出声,马修业望着钟鸿的背影,说:“咋的了?”
钟鸿还是没说话,马修业只见钟鸿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脸。
马修业便也不再说话,走了过去。
第二天天一亮,钟鸿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跑出去一看,就见自己的大女儿和女婿敲锣打鼓的喊着:“有没有人见戈芦?有没有人见戈芦?…”
钟鸿跑过去,钟明霞看见父亲过来,便凑上前问道:“爸,爸,你看见戈芦了没?”
钟鸿:“哼!你儿子昨天耀武扬威的来我们家造作了一番就走了!”
钟明霞:“啊?他来了?爸,他昨晚半夜偷偷溜进家里,偷了家里的钱和珠宝首饰,今天早上已经不见他踪影了,这可怎么办啊!”
钟鸿:“你自己的儿子自己没管好,没教育好,弄成今天这个局面,还能怪谁?昨天,他来我家,给我儿子扔了五元钱,说是这么长时间为他卖衣服的工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啊?你心疼你的儿子,难带我就不疼吗?啊?你难道就不心疼一下你自己的亲弟弟吗?啊?我知道,你嫁了个有钱人,飞黄腾达了,野鸡变凤凰了,看不上我们家了,把自己儿子惯的不成样子,狗眼看人低,瞧不上我们家的人,瞧不上自己的亲舅舅,我告诉你,钟明霞,你是我一把手拉扯大的,你以后再怎么样,你终归是我钟鸿的女儿,终归是钟家的女儿,你最好识点相,掂量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把自己当成什么天大的人物,我们钟家还抬不起你!”
几句话后,钟明霞已经泪流满面,只是一个经的说:“爸,对不起…对不起,可这也由不得我啊,孩子他爸就爱惯他,爱给他钱,我要是多说一句话,就打我骂我,女儿不是不疼你啊,也不是因为瞧不起我们家啊,是戈芦他爸不让我回娘家啊,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得打死我啊,我跑回家,丢的还不是老钟家的脸吗?丢的还不是爸的脸吗?我要是回了家,这辈子还能嫁出去吗?我住在家里,家里就多一口人,就多一张嘴吃饭,爸,您还能养我到什么时候?”
正说着,大女婿走了过来,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意味着打了招呼。
钟鸿瞥了他一眼,他走过来向着钟明霞质问道:“你不找孩子,在这儿干什么?和你爸有什么可说的?”
钟明霞:“我好长时间没见爸了,就问问,走吧,我们继续去找吧!”
钟鸿望着自己的女儿被拉走,心中的忧愁道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