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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Y-餐厅”是真的有问题，颜筱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翌日，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来接莫卿的司机。
“送送你吧？”莫卿叫住颜筱。
“不用了。”她匆匆回答，疾步从莫卿身边走过，连头都没敢抬一下，只留下莫卿一人呆站在原地。他凝视着颜筱离开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视线尽头，然后迅速钻进车里，重重关上了车门。
司机被刚发生的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连连摇头，内心直犯嘀咕，这姑娘的胆子也忒大了点，要知道集团没人敢用这态度待莫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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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筱管南瓜饼交给她的任务为“卧底行动”，行动从下午开始，为此她早早地和周扒皮请了假，谎称要出去谈业务。出乎意料，周扒皮二话没说，准了假。
颜筱前脚刚迈进“Y-餐厅”，就被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子拉到了一边，男子顺手给她递上一件服务员的衣服，操着四川口音介绍，“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晚上过来帮忙的兼职，因为才刚入职，所以没有办理相关手续，也没有签订合同。待会人多时候，你找机会到后厨来，我这里都准备好了，你见啥拍啥就好了，主要就是地面环境，堆在角落的烂菜，怎么粗暴怎么拍。”男子环顾四周，继续道，“做事聪明点。”
颜筱听出了话里的端倪，这分明是要摆拍。她想要离开，却被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紧紧抓住。是和她对话的男子，颜筱抬头看他的时候，男子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她看。
想来她也是傻的，既然已经识破了他们的秘密，又怎能轻易走得掉。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她不再挣扎。
6点刚过，餐厅已经没有空着的桌子了，她朝外边望去，零星的已经几组客人在外排队。颜筱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给客人点点餐就好。
杨之平是第一个和她搭讪的服务员，20来岁的样子，清瘦的身材，剪着个干净的发型，看起来也是个阳光男孩。
“你是新来的吗？”杨之平问。
“嗯，过来做兼职。”颜筱简单回答。
“哦，最近店里确实挺忙的，前两天我还听其他服务生说要多招几个人。”杨之平淡淡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嗯。但我听说这里的食材好像不怎么新鲜？”颜筱试探道。
“怎么会呢？”杨之平提高了声音，“我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一直在高级餐厅打工，这一家是饮食环境最好，后厨最干净的了，当然待遇也很好。”
杨之平呵呵地笑着，看得出他是真的挺喜欢这家餐厅的。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莫卿也算是个好老板了。
颜筱想起了莫卿，却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他。有时候，她倒是希望他对她，如同待其他人一样严厉。这样至少，她能心安。
8点不到10分的时候，餐厅的客人少了很多，粗胳膊男子派人给颜筱使了使眼色，这是行动开始的标志。
颜筱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后厨，这一刻，她无比希望有个人可以突然拦住她说：你好，厨房重地杂人免进。但事实是，并没有人阻拦。
后厨比颜筱想象得更安静，环顾四周，她不由地眉头紧皱，这环境也太脏了吧。
地上全部是发了臭的脏水，一旁的角落杂乱地放着各种蔬菜，抽了芽的洋葱、蔫掉了的菜叶、干瘪的茄子、还有一坨酱红色的，摸起来黏糊糊的猪肉。
“快拍啊，待会人就进来了。”粗手臂男子突然出现在颜筱身后，把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别愣着了，干不好，你一分钱也拿不到。”还没等颜筱反应过来，男子又恐吓道，“3分钟拍好，角角落落都拍拍，你不是做记者的吗，这些都应该知道。”
记者应当是正义之士的化身，但颜筱做的这事，恐怕她连自己都无法面对。
忍着愧疚，为了钱，她还是拍下了照片，并按南瓜饼的意思，写好了文章。在文章中，颜筱在结尾处特意写道：以上仅是小编卧底“Y-餐厅”的偶然所见，但据其他服务员小哥哥描述，平日里餐厅的环境还是不错滴。
颜筱向南瓜饼递了稿子，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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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虽然是周末，但颜筱并没心情。她随手刷了刷手机，屏幕的推送里大多都是她昨晚编辑的内容，标题却让人不寒而栗：《惊爆！上海网红餐厅惊现臭猪肉！老板系上市公司总裁》、《年轻总裁卖臭猪肉，完美人设坍塌！！》、《霸道总裁卖馊菜，多人呕吐住院》。
这些，分明是要把矛头指向莫卿。颜筱意识到，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竞争。但这些都不是她写的，颜筱记得很清楚，她给南瓜饼的标题是：《网红餐厅的厨房长这样？》。
颜筱的手微微颤抖，她极力忍住不安的情绪，挨个点开了详情内容。失实，这些全部不是事实，南瓜饼他们把她的稿子改得面目全非，里面多的几乎都是在讲“Y-餐厅”卖臭猪肉、卖馊菜、虚假宣传，害得消费者高烧、呕吐住院云云。
这是犯罪。颜筱一下子急哭了，一泉泪水从眼眶落下，止不住，停不了。她慌慌张张地冲下了楼，要去找南瓜饼问清楚，他这样做会害死她的。
“咚。”
颜筱觉得自己撞上了什么，不硬，有些冷，却——很温暖。
她抬起头，眼里挂着泪水，发现站在前面的是莫卿。
“你没事吧。”莫卿被她焦急的样子吓了一跳，关切地问。
颜筱看着莫卿的眼睛，这一刻她发现他的眼里是那么温暖，那么柔和，但他一定想不到在“Y-餐厅”背后捅刀的人是她。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如何看她、待她。
“没事。”颜筱揉了揉挂着泪痕的双眼，匆匆跑开，只是远远地听见莫卿在远处喊着，“你去哪里？”那声音，似有几分担心。
颜筱没有作答。
莫卿回到书房，不一会儿莫芽儿就进来了，她拿着手机问莫卿“Y-餐厅”是不是出事了？
“我已经让言昊去查了。”莫卿淡然地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当然。毕竟我们家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一家小小的餐厅，但是哥，我担心你。”莫芽儿不安地说，“这分明是有人要针对你，而且这新闻发酵得这么快，一看就是有人在炒作。”
见莫卿没有反应，莫芽儿提醒道，“这可是你为顾逸音开的餐厅。”
“我说过公司的事情你不要插手。”莫卿严厉得站起来，伸出食指，指向莫芽儿，厉声喝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莫芽儿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莫卿一人。
他静静走到书架边上，右手落在了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上，微微停留后，又向上抬起，抽取了上一层架子上的《苏菲的世界》。
他熟悉地将书本直接翻开至第101页，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上面的一对男女相互凝视对方，甜蜜地微笑着。
这是他和顾逸音在美国读书时留下的照片，也是他们的第一张约会照。前几年，在顾逸音不辞而别的时候，他将合照从相框中取下，夹在了书中。
回想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遇见她，顾逸音正捧着《苏菲的世界》安静地坐在咖啡馆的一边，晚风拂过，及腰长发微微荡漾，宛如公主，这摸样在莫卿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莫卿看了会照片，又将它放回原处，其实与《苏菲的世界》相比，他更加喜欢读《了不起的盖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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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筱起码拨了有20个电话，但南瓜饼和程总都没有接听。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外游荡，她去了南瓜饼现在的公司，也去了程总的火锅店，仍不见他们的人影。
9月天，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尤其是夜深下来的时候，还伴着一丝凉意，颜筱觉得很恼火，同时又充满了恐惧和愧疚，她走在街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直到——
电话铃声响起。是南瓜饼？颜筱急速掏出手机——不，是莫芽儿。
她找她，是因为莫卿知道了真相吗？颜筱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但逃避是没有用的。她屏住呼吸，按下了接听键。
“喂，筱儿，我给你发信息你看见了没？你回来吃饭不？成妈正准备着呢。”莫芽儿欢喜地问她。
“不，不回来了。”颜筱抹了抹夺眶而出的泪水，疲惫地说道。
“你没事吧，我哥说你今天出去的时候情绪很不好，你在哪，我来接你。”莫芽儿许是听出了她微弱的抽泣声，略有着急的问。
“我没事，晚点回来。”颜筱哽咽道，“不用来找我。”
莫芽儿还要问些什么，但颜筱已经挂断了电话。
话落，莫卿合上文件，问：“她回来吗？”
“不来了，好像情绪不太好。”莫芽儿朝哥哥嘟了嘟嘴，轻声回答。
“那，先吃饭吧。”莫卿看了看手中的表，僵着脸走向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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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很晚，颜筱才回到莫家。她蹑手蹑脚地快步走到房间，关上房间后，深深吐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她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向莫卿坦白。
正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然做错了事情，应该是要主动承担错误的。这也是她教颜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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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莫卿早早到了办公室。他挺直了脊背，翻阅着“Y-餐厅”的调查资料，落在资料上的目光紧紧锁住“颜筱”二字，脸色越来越沉。
张言昊坐在莫卿对面，小心翼翼道，“这只是到现在为止的调查，也未必全部属实。”
莫卿的右手紧紧握拳，实实锤了桌上的资料，冷声道，“白纸黑字就在这里。”
“那颜筱，你打算怎么处理，或者等事故鉴定报告出来以后再做决定？”张言筱试探道，“可能这不是她的本意，毕竟她在你们家住了那么久，也没做过其他出格的事情。”
商场如战场，这道理谁都懂，莫卿不过30出头，却较同方年纪的人要成熟得多得多。手握大权、说一不二，张言昊深信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对公司不利的人，况且“Y-餐厅”还关系到顾逸音。
“你先出去吧。还有这事，先不用告诉芽儿。”莫卿沉沉道。
张言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按往常，这位雷厉风行的老板肯定会毫不留情地说，“走法律程序。”更甚者，直接在商场上一遍遍重伤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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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筱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桌前，看似在认真工作，实则无非是装个样子给周扒皮看。短短一百字的介绍，她在电脑上来来回回敲了N遍，不知道的同事还以为她又接到了大项目。临近下班的点，颜筱偷偷跑去天台给南瓜饼打电话，兴许是他也烦了，那头的忙音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你在哪里，我要见你，那篇稿子为什么会写成这个样子？”颜筱厉声喝道。
“你啥啊，亏你还是做过记者的，就你那稿子出去，谁会看？”听起来，南瓜饼比颜筱更加生气，“行了，答应给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南瓜饼说的话兑现了。颜筱收到了一条转账信息，她数了数位数，一共10万元整，比她预期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