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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承琳问:“你们想怎么做?”
几个统领都露出释然表情,许宪安也微微一笑,说:“明天,就让她跟我们去北京。我们会安排最好的老师,教她所有的东西:力量控制、潜能激发、战略战术、心理学、星战理论……我们会把她当成一个全面的军事领袖、一颗战星,全力打造。”他那双波光沉霭的眼,盯着厉承琳:“我会把她打造成完全不输你,不输厉家祖上最优秀元帅的统帅。承琳,你知道这对于你,对于我,对于她,对于厉家,意味着什么。我也邀请你,去担任她的元素控制主导师。我们一起,为璃黄人打造一个新希望出来。”
厉承琳的唇紧抿着,再度沉默。
陈弦松却看到,陆惟真的眉头紧皱着,脸色也变得失望,显然是不愿意的。这令陈弦松的心头,仿佛有什么在轻轻滚动着。
这时,厉承琳说:“可是她已经考上大学,还是985,你们可能不了解,是地球人非常难考的高校之一,课业只怕也很重。这样只怕她太累。”
许宪安和手下们对视一眼,说:“我们的意思是,地球人的大学,就不需要上了。按照我们的计划,她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接受本族精英教导和修炼。”
厉承琳想了想,重重叹了口气,眼睛却有意无意瞟了瞟窗外墙根,点头说:“我明白了,大统领,让我再想想。这件事,必须征求她父亲的意见。如果陆浩然同意,真真……也不反对,我身为璃黄人,绝不会阻挠你的计划。那也将是真真身为璃黄人的无上荣誉。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大统领,我希望你知道,没有什么,比我女儿更重要。为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她。”
……
陈弦松跟着陆惟真,回到房间,看着她在窗前独坐,看着她唉声叹气,看着她时而露出坚定神色,时而愁眉苦脸。
他以为她要么顽抗到底,要么屈服。这事若换成他,大概也是两难,他或许会选择先接受教导——他想的是,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将来无论遇到何种局面,才能更有话语权和影响力。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纠结了几分钟后,陆惟真的选择是——就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青蛙,满屋乱窜收拾行李。
她,跑了。
夜半三更时,年轻的青龙扛着行李,翻墙而去,不辞而别,纵风踩水,连夜离开湘城,天明前就抵达大学所在城市,在学校的山上睡了八天,直到新生报到。
陈弦松:“……”
倒也不失为一种两全的解决办法。
后来,他不知厉承琳如何和许宪安交涉,并没有异种人来找陆惟真,也没有人来干涉她的大学生活。这件“伟大的六五培养计划”,似乎就这样胎死腹中了。
只是陈弦松看着陆惟真一脸虔诚地站在大学校园里,突然就明白了。
这就是她身为半星,二十多年来的生存方式吗?想要靠近人类,又不敢太近;想要保护族人,又不愿侵略。她虽生而归犬,成年青龙,却一直生活在夹缝里。就像一棵小小的柔韧草,一直努力抬头,往上生长,小心翼翼,不伤害到任何人,然后尽自己所能仰望属于自己的那一小片星空。
她想要的实在太过平凡,却始终没能真正得到。
和他一样。
她和他的骨子里,原来一模一样。
他们都得不到。
陈弦松重新抬起深渊般的黑眸,看着陆惟真四年大学生涯,如流光掠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看着她埋头苦读,门门成绩优异,却依然不会跑关系走路子,什么场合也不会来事儿;看着她和同学们相处得还不错,但到底藏着秘密,未能交心;看着她被男生告白,吓了一大跳,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陈弦松轻笑出声。
她寒暑假也极少回家,外出打工,挣生活费。她像个普通的人类姑娘那样生存着。而对此,她的父亲,偷偷疼爱,偷偷给钱,两父女间永远都藏着小秘密;母亲依旧严苛,对于她离家出走,尤其是在大学荒废修炼之事,始终冷言冷语、极尽讽刺——厉承琳似乎已经不想管这个女儿了,却没有真正强迫她回来。
陈弦松看着她大四求职,进的便是朱鹤林周盈所在的那家公司。看着开头那几个月,她谦卑而努力,却依然遭受人类的不公。看着朱鹤林一次又一次骚扰她,看着周盈把她当牲口一样随意使唤。她忍气吞声,处处忍让。不止一个夜里,她握着拳对自己说,忍忍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自己绝不能就这么辞职,不能让母亲看扁,更不能让上头的人,有借口带走她。
尽管这些事,陈弦松之前也知道一些,可如今亲眼一幕幕看得更清楚,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暗沉。
当初他该狠狠教训这两人一顿的。哪怕分手,与此无干。
然后,他就看到,在那个夜晚,她踏进了那家餐厅。
看着她左顾右盼,脸色绯红,故作镇定。当她抬起头,明月一样的脸庞上,双眼明亮如星。她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刹那怔凝。
她轻呼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能走向那个陌生的男人。
陈弦松也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
然而他再次看到的,已不是那个夜晚。
他看到一连好几个夜晚,她坐在房间里,望着星空,发呆;又打开手机,看着“松林木业”的微信,把朋友圈每一条都来回看好几遍;看到他第一次亲她的那个晚上,她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痴痴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很久后,她抬头看天,整个人仿佛已傻了;看到她一遍遍翻看《异种人联盟管理处处长职位说明书》,上面清楚写到:如遇捉妖师,必夺法器,那是我璃黄旧物……
也看到了,他们决裂的那个夜晚,她喝了一肚子酒,跌跌撞撞飞向周盈的家,她像个孩子一样,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趴在周盈的窗外,看到周盈在照顾生病的幼子。她沉默转头离去。而后看到他绑了朱鹤林,恶作剧般的折磨报复,令陈弦松也不禁露出笑,大感畅意。
最后,朱鹤林也跑了,她却如行尸走肉一般,沿着那青黑色的桥墩子,慢慢滑落,很久都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