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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黄桂稠酒。
先把上好的糯米洗干净,蒸熟,洗净,晾干。
再经过十几道工序,最后加入酒曲,再有合适的温度,只用三天,就能酶好。到时候加入提取的黄桂香味,调制好的糖,喝的时候加热就行。
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却有很多难题,比如大量收购上好的糯米也需要渠道,买来的糯米还要验货。
古代有没有温度计,找到合适的三十度比较难。
然后还有提取黄桂香味,怎么能提取的香而不苦,这也是门学问。
还有糖也是大问题,虽然宿勤郡附近有卖甜菜的,但想要清澈透亮的糖,价格也不便宜。
等做出来之后,这酒的保质期还短,容易有沉淀物。所以五天的工序做好,十天内必须卖出去喝完。
当然了。
说了这么多麻烦事,这酒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首先比黄米酒那种动辄一个月的,时间要更短。
而且黄桂稠酒做出来的模样浓白似牛奶,说的琼浆,也就指这个酒。味道甘美不上头,微微加热,就是极美味的佳饮。
非常适合家庭聚会,或者女子们畅饮,不上头又有酒味,谁不喜欢呢。
等工序熟练之后,五天就能酿成,到时候能赚多少钱?稍微算算就知道了。
不过黄桂稠酒的价格还没定,等里长等人酿出来之后,算算成本,然后再交给纪彬定价。
纪彬这几日就是在里长家中讲授黄桂稠酒的做法,具体的工序都有了,剩下就看每道工序之间细微差别,这就靠里长他们。
还好现在是夏天,温度比较高,适宜酿酒。
纪彬沾着满身酒味从里长家离开。
这四五日里,里长家一边学做新酒,一边在酿黄米酒,两样都不耽误。
纪彬从里长家直接去自家后山,柴力已经在这帮忙了。
这几日里宣老爹找来以前的老友,老友在宿勤郡建过作坊,还能找到简易图纸。都是方方正正的标准作坊模样。
每个作坊都是个正方形,四面是通间的房子,中间只用柱子支撑,看起来宽阔敞亮。房间的屋檐也比较宽,方便下雨的时候用。而中间的大院子则空着,不少工作都会在院子里进行。
纪彬看着图纸,这基本就跟现代的工厂一样,四面的房子都没有隔开,看着比较空,面积也大。实际使用的时候,如果需要分隔出房间,可以用直接屏风来隔断,毕竟这是作坊,是工作的地方,不用那么强调隐私。
而作坊的后面,盖的则是一排房子,这房子就跟普通民居一样了,可以让作坊工人在此休息。如果以后人多的话,直接在后面继续盖房子就是。但现在倒是不用那么麻烦。
除了建好作坊之后,周围还是空空荡荡的之外,别的都挺好。不过凡事都要慢慢来,他不着急。山脚这块空地慢慢利用,总会有用处的。
这会宣老爹跟他的老友正在确定选址的具体位置,可这事毕竟要纪彬来决定,所以从里长家里出来,纪彬就来到后山。
现在正是夏日,草木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勃勃。山脚前平地上站着四五个人,都是纪彬熟悉的。
他们已经找了几个地方,只要纪彬确定,再找个良辰吉日开土动工即可。
纪彬看了几个选址,最后确定两个作坊的位置,酿酒坊临近水源,刺绣坊则在一片平地上,最重要的是距离村落近一点。
毕竟以后刺绣坊里大多都是女子,靠近村子会更安全。
纪彬选东西极快,毕竟选个建作坊地址都磨磨唧唧,下面的工作还怎么做。
他们这里讨论得热闹,柴力忽然碰了碰纪彬,让他往后面看。
纪彬往后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没记错的话,这是原身的爹?
那人似乎注意到纪彬的目光,扛着锄头迅速离开了。
纪彬开口道∶"不用管。"
确实不用管,他平日里礼数做到了就行,如果纪家人不高兴,也有里长出面替他摆平。纪彬对这个并不担心。
定下作坊位置,村里老人算了算日子,三日后动工即可。到时候买挂鞭炮,再烧几炷香,算是动工仪式。
这些纪彬是熟悉的,之前盖房子的时候就有这个仪式,而且现在手头还算宽裕,所以一切不用操心。
其实村里人比纪彬更上心好吧。
毕竟等酿酒坊建出来,说不定就需要人帮忙呢,他们纪滦村的岂不是近水楼台?再说那刺绣坊,现在村里女子已经铆足劲,苦练刺绣技术,就是想接活。来他们村里的货郎们都说,在他们这蜡烛卖的特别快。说不定都是每天勤加练习呢。
更重要的一点,高娘子跟徐娘子的收入已经瞒不住了。
她们两个本来就有些手艺,熟练之后做的也快,既然做得多,做得也好,手头肯定宽裕啊。村里谁家买东西基本瞒不住,看看他们俩家现在每隔几天都要吃一次肉,众人心里就有数了。
而且她们两个在家中什么活都不用做,就连衣服都有婆婆帮忙洗。
最近几天,两人还结伴去隔壁村的李裁缝那学手艺,每日早早出门,公婆就把饭菜做好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是两人相公亲自去接,回来的时候还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
哪家媳妇儿有这种待遇啊。
可徐娘子跟高娘子就有,这种待遇还是在做刺绣活之后开始的。
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她俩到底挣了多少钱。刚开始两家人瞒得都很紧。
最后有纪彬示意,两人才透露了自己的工钱。
做一件刺绣,就有八百文???八百文吗???四钱银子?这真的没说错?
多少农家人一年到头也没这么多钱啊。
高娘子跟徐娘子半个月就能做一幅,如果一直不休息,那一个月能挣八钱???
这怎么可能!
这话问到高娘子的时候,高娘子笑∶"我们这算什么,真正厉害的,还要看李裁缝。
啊?
一件刺绣八百文已经很多了。李裁缝收到的更多?
我的天,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吧。
可她们大多数赚二三十文就觉得很好了?天啊,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说起李裁缝,在纪滦村,堰河村附近,也算小有名气。她做出来的衣服都很不错,谁家有好料子就会特意去找她。
年前引娘第一次得好布料的时候,宣老娘就特意去找的李裁缝,可见她的名气多响亮。
只是村里人都穷,一年能有一家找她做衣服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日子过得也一般。
李裁缝有个四五岁的儿子,相公两年前病逝,她一个人照顾儿子跟婆婆,也就拿针线活当家用。
这个价格只有李裁缝,纪彬,还有引娘知道。
而且现在不打算说出来,毕竟如果让别人知道,李裁缝一个裙摆就能挣二两银子,只怕邑伊县下面左右人都会疯狂。
纪彬还不想让局面这么失控,只让透露了高娘子跟徐娘子的价格。
八百文的价格足以让所有人心动,但又不至于疯狂。不过这之间的差距也说明了,刺绣这东西,真的太看技术了。技术决定了一切。
说到引娘,她最近可忙得很,早上去上学,下午回来就要写作业,骑小马,晚上还要核对刺绣账目,看看哪个绣娘有进步,哪个绣娘适合做什么花样。
她认识的字越来越多,记得也越来越详细。
纪彬让她慢慢来,自己帮她看刺绣账本吧,引娘还不乐意。辛苦点她也是高兴的,而且每天都很充实啊。
纪彬不知道的是,引娘在荆高庄女学里,已经是十分出名的人物。学习进度快也就算了,还有一手好字,让荆夫子夸了又夸。
而且引娘每次戴了绢花,后几日里,其他女学生就跟着买,好在荆高庄是个有钱的庄子,女学生们还买得起,不然只能眼馋了。
可是谁都跟不上引娘的流行啊,毕竟杂货店那边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是第一时间送到引娘手里的。
引娘匣子里的绢花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更不要说其他小头饰,就连漂亮的荷包都有不少,可以跟衣服颜色搭配着来。
引娘也跟纪彬说过这事,讲杂货店送来的东西太多,她一个人都用不了。纪彬就笑,说她不喜欢的可以送人,或者收起来也行,都没关系。要知道他拿的可是进货价,都进货价了,还不让引娘戴吗,这不可能的。
反正引娘的穿戴在女学里是最好看的,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但其他人发现了啊。不少女学生都喜欢跟引娘玩,偷偷模仿引娘的打扮。
而且荆高庄离纪滦村也不算远,不少人都听说了引娘生日宴的事,更知道她得了匹小马驹。小马驹哎!还是自己的!多让人羡慕啊。
就连一向淡定的荆夫子听说此事都微微挑眉。
见引娘平时的穿戴就知道纪彬对她极好,从笔墨纸砚这些细节都能看出来,可直接给自家娘子买匹小马?
她也没怎么听说过啊。
不过见引娘心性跟之前一样,学习读书依旧努力,荆夫子这才放心。
知道引娘私下还在记账,没事还会用女学的账来考考她,多教她些东西,甚至指点她怎么穿衣,怎么搭配。
指点这些东西的时候,荆夫子忍不住笑,也就引娘有这么多衣服这么多首饰能用来搭配。普通人家一季能有两身衣服已经很好了。
她还以为这些东西以后再也用不上,没想到还教了个"徒弟"。
纪彬知道荆夫子私下的教学,还让引娘又给夫子带了礼物,皆是些上好的点心,还有适宜的布料。
荆夫子知道纪彬承担得起,也就没拒绝。
不过她很好奇,纪彬跟引娘以后到底会有多大的成就。毕竟这两个孩子,看着就不普通了。
说回现在,纪彬等作坊开工之后,也要去另一个地方。
之前在春安城就说过的新棣庄,这个新棣庄上有个叫邓杉的陶匠,做出来的陶器物美价廉,也是家传的手艺。
纪彬杂货店就有他做的碗碟,很受昌伊县下面百姓欢迎,毕竟比较便宜。
陶匠邓杉以前也供应给李老二,但那时候卖的不多,主要是新棣庄距离昌伊县比较远,走路要四五个时辰,而且陶器这种东西又不经运。
但是纪彬做杂货店之后,让路过的货郎们直接带过来,或者货郎们就地买了,他肯定是不会限制的。
如果帮纪彬运过来,他还给运费钱。所以邓杉这段时间还是挣了不少钱的。
纪彬要去的消息,是货郎们提前传过来的,也让他有所准备,不然唐突上门有些不好。
不过去新棣庄之前,还有另一个地方要走一趟。
那就是夏阳坝。
纪彬之前去过夏阳坝几次,帮里面的夏大娘念过两封信。那信来自边关,是她当了正九品保义校尉儿子写的。
因为是同乡,柴力跟这位夏校尉也认识,现在也很关心他的近况,还想通过夏校尉了解一下上司同僚们如今过的怎么样。
所以纪彬跟柴力顺便走一趟,两个村子离得不远,算是顺路。
两人早上出发,走到下午才到夏阳坝,不过很快就找到夏大娘家中。
夏大娘看到纪彬的时候还有些高兴,开口道∶"是你?我听别的货郎说,你已经当了掌柜?"
纪彬笑∶"小生意而已,我跟朋友正好路过这里,就想起您了。想着附近认字的不多,就来问问有没有信要帮忙看。"
"有的有的,你还挂念着这事呢。"夏大娘也没想到纪彬会这样好。
纪彬跟柴力来之前商量过了,不透露柴力的身份。
毕竟同是在外打仗,看着柴力耳后的疤痕,再看看他空荡荡的左臂袖子。让夏大娘看到了,只会更担心夏校尉的情况。
至于军中能发出的信,全都经过检验,不会有什么秘密透漏出来,纪彬跟柴力更不会乱说。
这次有两封信。
第一封信是年后从汴京发出来的,上面写了汴京的繁华,说过年的时候跟着圣人,太子殿下看了许多庆典。
圣人对他们也多有封赏,跟着来的人都换了新衣,还赏赐了礼物。
还说汴京的繁华是想象不到的,等他从军中退出,一定要带夏大娘去汴京一趟。最后也写了多有挂念,再次谢了帮忙读信的人,让夏大娘给他写钱财,算是帮忙。
不过这句话纪彬没念,夏大娘一人在家,他比自己更需要银钱。
第二封信的内容有点多,是三四月寄过来的。
那时候夏校尉已经回了边关,只是他一直跟着的副将没回,新副将较严苛,以后写信会少。前副将留在汴京,圣人对他多有照看,非常宠幸。
夏校尉还说自己一行人回边关的时候,太子殿下还亲自去送,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之后种种,说的就是夏校尉在边关的琐事。看得出来这位夏校尉一直在读书认字,非常不错。
但结尾也讲了,之后可能才能寄一封信,让夏大娘不用担忧,又多寄了银钱,让夏大娘不要省着花。
如今五月下旬,夏校尉在边关也有好几个月了。
纪彬读完这些信,不仅夏大娘松口气,柴力也放心了。既然圣上如此信任,他的同僚们过得应该还不错。
夏大娘硬是留他们吃了顿茶,这才肯放两人离开,但给钱的话,纪彬怎么都不要。
这让柴力也有些动容。
夏大娘更是拉住纪彬的手,不过纪彬他们也该走了。
新棣庄的邓杉还在等着呢。
不管是夏阳坝还是新棣庄这里,都属于邑伊县比较偏的村落,道路也不如纪滦村,堰河村。更不要说荆高庄了。
纪彬看着这条路,怪不得陶器运不出去,这路也太差劲了。
到新棣庄路口的时候,邓杉已经在等着了。
邓杉今年二十四,因为口吃得厉害,尚未娶妻,看到纪彬他也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纪彬知道他的性格,并不会计较。
邓杉还有两个兄弟,做陶器的手艺他们三兄弟都会,平日也是一起干活,都是沉默又踏实的性格。
其中邓杉的手艺最好,也喜欢琢磨这个。
等纪彬到邓杉家中的时候,几兄弟都在这,明显是很欢迎他。毕竟跟着纪彬确实赚到钱了。
纪彬看了看他们平时烧制的陶器,在里面看出不同,比如有些瓶子已经开始有颜色,而不是单纯的土色。
纪彬道∶"这是最新烧制的陶器吗?"
邓杉点头,其他兄弟补充道∶"他平日里爱琢磨这个,可以烧的更好,但是咱们邑伊县没人买的。"
毕竟昌伊县消费水平在这,当然不好卖。
要是运往春安城,他们也没门路,就怕做出来之后砸到手里。
纪彬心里已经有数了,基本就是,他们有技术,但是没销路。
这让纪彬有些放心,开口道∶"我这次过来,还是定酒坛,上次的酒坛还不错,只是这次要的数量多。"
肯定先把黄米酒的坛子定下来,以后一月至少五百个坛子,这样生意放在春安城都是大的,他当然要亲自来谈。
"五,五,五百?"邓杉努力道,"好,好好好多。"
另外两人更是不敢相信。
他们两个基本都是种田为生,没事给弟弟邓杉帮忙,邓杉也会给他们些酬劳。因为他们从未想过,靠这陶罐能赚大钱,也就是补贴家用而已。
毕竟以前东西运不出去,只有自己村跟隔壁村才会过来买。
可现在呢?五百个?!
纪彬道∶"对,一个月至少五百个,过来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做得及,我大概二十天后要,以后每个月十五都要送五百个到纪滦村。"
黄米酒一个月后酿成,坛子肯定要提前送过去的。
而且那个时候酿酒坊应该也建好了,甚至可以把坛子直接送到作坊里。
不等邓杉回答,他两个兄弟有些犹豫。
他们三个虽然都是熟练工,日赶夜赶,也很难做够这么多吧?原本以为上次订了五十个酒坛已经很多了,可现在直接翻倍!翻十倍!
邓杉却直接点头。
他虽然说不出来,可却比两个哥哥坚定∶"我,我,我,可,可,可以的。"邓杉努力了一段话。
大意就是,他可以提高产量,做五百个就是三炉的事。十五天可以做好,,晾个五天之后,就可以送过去了。
纪彬提前了解过酒坛的做法,知道这种时间很极限了,要是做坏一炉,时间也就赶不上了。可邓杉却坚持得很,他能做到。
纪彬有些佩服邓杉的为人,开口道∶"那好,价钱没变吧?"
之前买小酒坛的时候,就是五文钱一个,这五百个,也就是两千五百文。差不多一两多。
"没,没有,有,变。"邓杉点头。他说话艰难,语气却十分坚定。
有时候纪彬都觉得,跟比较淳朴的农家人做生意,实在有些欺负人。因为他们不懂得提价格,也不懂谈条件,更不说签契约。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他们东西不好卖出去,自然是不会谈的。在他们看来,有人要已经很不错了。
但纪彬不是黑心商人,按照惯例签了契约,给了五分之一的定金,也就是五百文。
这钱拿手里都沉甸甸的,邓杉看着有些沉默,但眼里的开心是藏不住的。他的两个哥哥也为邓杉感到开心,弟弟能赚钱是好事啊。
酒坛的事就这么定下,第一批赶在下个月十五号送到纪滦村。因为之前有合作的经验,黄米酒的酒坛生意很快就敲定。
这件事谈妥,纪彬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这上面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瓶子,看着圆滚滚的,十分圆润可爱。
纪彬道∶"邓兄弟,这样的形状的瓶子,你可能做出?"
邓杉仔细研究了会,点点头,艰难说了可以。
"那颜色呢?能做出什么颜色。"颜色才是重要的。
邓杉去挑了自己烧制的陶器,都是各种彩陶。
可见他的手艺十分不错,只是这些彩陶没有市场,所以他才做些最基本的器皿。
看着这些陶器,纪彬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之前见邓杉烧制的碗碟,纪彬就觉得这些东西非常不错,否则也不会让人去跟邓杉联系。当初他主动联系的人并不多,东封村的刘铁匠是一个,克曹乡的徐木作又是一个。还有就是荆高庄,然后新棣庄的邓杉。
不得不说,邓杉手法细腻,做工扎实,又有肯钻研的心。
他若不是生在这么偏远的村子,而是在江浙地带,说不定早就小有名气。
可现在也不晚。
邓杉从小接触烧陶,基本功肯定没得说,以后定然能烧出好看的陶器。
纪彬从这些"样品"中选择了乳白色跟浅胭脂两种颜色。"这种可以烧出来吗?颜色要稍微均匀些。"
剩下的话由邓杉大哥帮忙回答,直接说道∶"可以是可以,但做工时间会比较长,而且他烧制这种的也不多,估计要熟悉半个月。
纪彬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如果可以的话,半个月后,我要这两种陶器,每样各十个,里面可装一斤就好。有瓶有盖,密封的要好。"
"一个这样的酒瓶,我花一百文买。"
一百文???
等邓杉两个哥哥睁大眼睛,但邓杉却比较淡定,他摇摇头∶"土,土,土特别,特别难找。价格,价格,是,是这样过的。"
是的了,不同的瓷器颜色,不仅跟温度有关,也跟坯土有关。所以价格贵是应该的。
纪彬是知道一点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占便宜。
纪彬又道∶"以后要多了,土就好挖了吧。"
纪彬也看出来了,邓杉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他接下来说了几句。大意就是,如果需要的多,可以雇人挖,成本会低。
这就是了,如果只要一两个,那自己去挖土,自己烧制,成本肯定高。
但做的多了,成本就能降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大作坊一定会薄利多销,因为他们的大作坊的成本都会比小作坊成本低。就拿原材料来说,大作坊的进货价跟小作坊可能不一样。成本可不就下去了。
纪彬就喜欢跟邓杉这种聪明人交流。
他虽然淳朴的人,说话也艰难,可是心里都是有琢磨的。纪彬又留下四百文,这是彩色酒坛的定金。
旁边邓杉两个哥哥有点懵。瞬间明白这些酒坛的差距。
五百个黄米酒坛,定金是五百文。二十个黄桂稠酒坛,定金是四百文。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难道说邓杉平时琢磨的东西,都能卖个好价格?两人都有点心动,要不然跟着弟弟一起做这个生意算了。
为什么是跟着弟弟呢,因为他们都知道,邓杉烧陶的手艺比他们好太多。
事情谈妥之后,天都已经黑了。
毕竟来的时候都走了大半天,又在夏大娘那停留一会。
现在两个酒坛的买卖都谈完,纪彬跟柴力只能在这住一晚。
邓家立刻给他们腾出房间,让贵客住的舒服。晚上的饭菜也是尽量做的丰盛。
即使这些饭菜再丰盛,也不如纪彬家日常的饭菜好,还是手里没钱,谁有钱了还会吃杂粮糊糊。但纪彬不计较这些,柴力更不在乎了,都是匆匆吃一顿,等着明天回去。
新棣庄确实比较偏远,也比较穷。一到晚上漆黑一片,大家早早就准备睡觉。纪彬躺在床上,认真思考回去之后做什么。
他已经习惯这样,走一步看三步,总不能事到临头了再想办法。
其实他手里的东西都有销路,只是一时半会做不出来而已。慢慢来,他不着急。
纪彬渐渐进入睡眠,等醒过来的时候,是被雨声吵醒的。
他起的时候,柴力在外间已经起来了,听到里屋的动静才过来∶"东家,昨天下了一夜的雨,雨还没停呢。"
竟然下了暴雨。
纪彬洗漱之后过去看看,果然是夏日的暴雨,跟票泼一般。
不过等到快中午的时候,雨果然停了。
纪彬没接受挽留,跟柴力就即刻上路。
毕竟新棣庄离纪滦村有些远,要是现在不出发,那就要晚上到家了。这年头可没什么路灯,说不定路上还有狼,早点走比较好。
可这回去的一路,纪彬才知道什么叫难走。
以前觉得自己村里的路已经很不好了,但看到新棣庄的路,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好在纪彬跟柴力都不是柔软汉子,一路上踩着泥泞跟积水回家。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都把引娘吓一跳,还以为两人都摔泥坑了。
引娘刚要过来,纪彬笑∶"别别别,我俩身上脏的很,等洗干净了你再靠近。
引娘忍不住笑∶"我还没见过纪大哥这么狼狈呢。"
说着,引娘赶紧去烧热水,让两人分别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
纪彬换了衣服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怎么有那么难走的路啊。
纪彬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过被香喷喷的饭菜打断,已经忘了自己在想什么。
引娘的手艺一向很好,家里食材也丰盛,这饭菜当先香得很。
三个人坐下来吃饭,柴力默默说了句∶"我都快习惯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以前也就算了,柴力跟着纪彬,不管是在杂货店,还是各种地方跑,吃饭从来没亏待过的。什么鸡鸭鱼肉常常吃,白米饭更是管够。
要不是昨日在邓杉家吃了顿糙米糊糊,柴力都快习惯天天能吃好的了。
纪彬摇头∶"昨天只是忆苦思甜饭,再说了,有好吃的,谁还喜欢吃差的。"说着,纪彬对引娘道∶"岳父那边吃的什么,他们还没回来吗。"
"都在里长那边吃饭,大家以为你不回来了,也就没等你们。"引娘道,"我听你的,今天送了两只鸡过去,回头再买点肉。"
"嗯,都是干体力活,多些油水比较好。"纪彬回道。
纪彬家里比较小,所以吃饭什么都,都是里长安排。
而且那么多人吃饭,如果让引娘自己做的话,那可太累了,还不如给些钱,让里长家妇人们负责。
她们也愿意赚这份钱的。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宣老爹他们来纪彬家里睡通铺。其他人睡在里长家中,或者村里其他人那。
要是平常,估计谁也不愿意让外村人住自己家,可这不一样。就拿徐娘子跟高娘子两家来说,主动提出让人住他们家。为的就是早点把作坊建好。
也是因为这样,纪彬请的泥瓦匠们都有地方住,基本不用他操心。
跟村子里的人打好关系就是好,真的省了很多麻烦。@无限好文,尽在置江文学城
引娘叹口气∶"纪大哥你知道吗,咱们村子的猪都已经没了。"
???怎么就没了。
纪彬奇怪地看过去,引娘给他算∶"总共养猪的就没几户,咱们去年买了两头,今年各种事情又买了三头,村子里的猪都被我们吃完了。"
啊,还能这样吗。
不过纪彬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而且古代的猪生长周期都长,估计下一茬还没长出来呢。
纪彬哭笑不得∶"没事,如果再有需要,就从邑伊县买吧。''邑伊县的猪价会比自家村子的要贵不少,但也没什么办法。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吃光村里的猪。
但也有一点,那就是村里人也有钱了,他们其实也吃了不少,只能说日子越过越好,需求也越来越多?
这是好事啊。
有时候幸福感就是从小事上体现出来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纪彬在里长家跟后山两头跑。一个是尝黄桂稠酒的味道,另一个是看作坊进度。
酒的味道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可能是甜度,黄桂香,还有酒精度没有把握好。这种都需要慢慢调配,不怎么着急。
作坊这边先建的是酿酒坊,酿酒坊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
作坊跟普通房子不同,没有那么复杂,讲究的就是宽敞,能容纳许多人跟货物就行。
在六月上旬,忙碌半个多月的酿酒坊终于建成。
纪彬笑眯眯地在自家酒坊转了一圈,真不错啊,,因为他的后山足够大,所以酒坊建的也是宽敞气派,正好。
里长家酿酒的东西,也可以陆陆续续搬过来了。
现在里长家宽敞的院子,已经被酿酒的材料堆满,不过家里没人会抱怨,毕竟这是赚钱的好事。
就在酒坊建好的第二天,纪彬尝到了让他惊艳的黄桂稠酒。是那种,不似酒,胜似酒的绵甜。
这种口感很难形容,但是喝下去口味悠长,喉咙都觉得舒适,喝过三杯之后,属于酒的芬芳渐渐上来。
让人似晕非晕,飘飘然的。
这是一款让人喝的时候舒服,喝完之后更舒服的酒!
是纪彬想要的黄桂稠酒!
看看这色泽,如白玉般漂亮,不是其他酒的清澈,而是另一种令人惊艳的美感。
里长等人也是连喝几大碗,醉是不会醉,只会让人喝一口,再喝一口。等喝个十几杯,那定然就醉了。
当初杨贵妃就是这么醉的吧?
两件喜事一起来,纪彬嘴角的笑更深了。
按照这次的比例,里长等人迅速再酿个一百斤。
要是在之前,他们可没这么胆量直接酿这么多,毕竟人家平喜楼老板还没尝过呢,万一尝了不要,这些可都要砸他们手里。
但尝过味道之后,就算里长家最谨慎的二儿子都说,谁要是看不上这酒,那世上也没什么酒能入他们的眼了。
就算平喜楼不要这酒,他们卖到别处也是很简单的!没办法,酒好喝就是这么有底气!
大家也愈发佩服纪彬,不知道他从哪想的新奇主意。
而这酒的配方也被里长等人好好保存,除了纪彬跟引娘之外,也就他家知道了。
有这么好的配方,再加上甘甜的山泉水,他们酿的黄桂稠酒能不好喝吗。
与此同时,黄米酒也已经酿好了,这两个酒一起送到春安城到底能挣多少钱啊!想想就兴奋!
现在就等着酒坛送到他们这,两种酒直接装坛送过去。等着的就是大把银子。
已经要到约定好的时间,纪彬看着天上又下起暴雨,也不知道邓杉他们出发没,还是被困在半路上。
这让纪彬有些皱眉。
他太知道新棣庄的路有多泥泞,要是困在路上怎么办。
还在建刺绣坊的众人都已经在家中避雨休息,可见雨有多大。
纪彬把疑虑跟柴力一说,柴力道∶"东家,我出去看看吧。''
看着外面的暴雨,纪彬还是摇头∶"算了,等雨停了再说。''夏季雨多,下雨也是正常的。
暴雨又下了一个时辰,纪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等暴雨变成毛毛雨的时候,他喊着柴力,还有几个年轻人,准备一起去路上看看。
万一装酒坛的车陷到泥里面,也有人帮忙。
里长家的几个年轻人最是上心,现在大家都等着酒坛呢,去看看也好。
一行五六个人上路,往前只走了半里路,就看到三个木愣愣的泥人。或者说泪人也行。
虽然用这个词形容三个大男人很不好看,可确实是这样的。
纪彬立刻认出来,惊讶道∶"邓杉?是你们吧?"
邓杉大哥抹把脸,语气带着哭腔∶"是我们。"
也只有邓队杉大哥说这句话了,邓杉嘴唇发白地看向纪彬,显然充满不甘跟愧疚。"碎,全,全,全,碎碎碎了。"
这句话说完,纪彬心底一沉。
邓杉二哥也闷声道∶"五百个坛子,全碎了,来的时候突然下暴雨,车推了几步,直接翻了。
说完,邓杉大哥二哥两个庄稼汉蹲在地上哭。
他们忙了整整二十天,大热天在火窖烤着,去山上挖泥,去烧坯。邓杉更是基本没怎么休息。全没了。
这是他们接过最大的生意啊!这是他们二十天的心血啊。
邓杉虽然没掉眼泪,但表情更是丧气,像是被抽走魂一样。
邓杉二哥又道∶"邓杉说,东西送不到,人也要到,赔钱也好,做什么都行。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对普通人来说,直接翻了一车货,基本等于灭顶之灾。
那是两千五百文啊,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耽误了纪彬卖酒,说不定还要赔钱。
纪彬已经明白事情经过,开口安慰道∶"先去我家休息,等等再说吧,你们也辛苦了。"
之前纪彬跟柴力两个人,手里什么也没拿,从纪滦村到新棣庄也要大半天时间。
他们三兄弟推着一大车酒坛,肯定是天没亮就出发了,赶上暴雨之后,现在也才下午,可见他们的辛苦程度。
天有不测风云,这样的结果他们也是不想看到的。
邓杉沉默地把紧紧抱住的彩色陶器递给纪彬∶"只,只,只有有这两个个个了。"
纪彬叹口气,把剩下的这两个瓶子接过来∶"没事,先休息。"
跟着纪彬来的众人心里也是叹息。
大家跟着纪彬做事都习惯了,好像什么都一帆风顺,可哪有那么简单的事。现在预定的酒坛都没了,春安城那边又急着要酒,这三兄弟难办,他们也难办。
"春安城那边怎么办?别的地方好说,刺史府怎么办。""对啊,这批酒运的不及时,那边会不会怪罪。""咱们忙了这么久,不会白费功夫了吧。"
这话声音虽小,但都听到纪彬耳朵里,更听到做酒坛那三兄弟耳朵里。
他们也不想的,他们也想好好挣钱,可是车直接翻了,直接压在酒坛上,全都压了个粉碎。想到这,邓杉大哥二哥又哭起来。
纪彬淡淡看了眼说风凉话的几人,扶起邓杉大哥二哥,认真道∶"酒坛是碎了,但天还没塌,人好好的就行。"
说着,纪彬指了指这两个仅存的彩色陶器∶"信我,我能用它们两个,把咱们的损失给挣回来。"
邓杉听完,只恨自己不会说话,直愣愣地想给纪彬跪下,却被纪彬手疾眼快地扶起来∶"男儿不跪天不跪地,何必要跪旁人。
众人看向淡定的纪彬,心里有些不解。
五百个酒坛没了,他怎么一点也不着急,马上就到送货的日子,就算临时找人再做,,也凑不到五百个啊。
可是纪彬的表情还跟往常一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信。"柴力开口,"我信东家能把损失挣回来。"
"我也信!""肯定信纪彬啊!"
"对啊,忽然一想,也就是小事嘛。"
"都可以解决的,不行咱们就到处买酒坛,下次再赚回来。"
邓杉看着纪彬,重重点头。
他们都信纪彬,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