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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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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阴沉,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势。

    盛星河站在路口好半天,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赶紧拍了拍他后腰,“快点,你先进去。”

    贺琦年把伞撑过他的头顶,“你先进去吧。”

    盛星河个高,贺琦年怕他撞到,用手遮着门框条,果不其然,下一秒某人的脑袋就砸在他掌心里了。

    “嗷”贺琦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伸手搓了搓盛星河的脑门,“很疼吗?”

    “你说呢。”盛星河半眯起了眼睛。

    贺琦年推了推他的后背,“快快快,再淋下去我内裤都要湿透了!”

    盛星河扫了一眼他那变了色的裤腿,扑哧一笑。

    俩人个高腿长,车厢显得十分拥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盛星河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细缝,回过头时,看见贺琦年手背的皮肤泛红了。

    “撞疼你了?”

    “还好”贺琦年差点脱口而出不疼,但及时咬住,点头“嗯”了一声,“有点。”

    随后他又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手背,“这么一摸好像还挺疼的。”

    盛星河忍不住笑了,“到底疼不疼啊?!你这三秒三个答案。”

    贺琦年点点头,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疼,特别疼,可能需要吹一下才能好起来。”

    “吹一下?”盛星河震惊大笑,“你几岁了啊?”

    “谁规定二十就不能吹一下了?”贺琦年理直气壮地把手背递过去,“你撞的,你得负责。”

    “幼稚。”嘴上这么说着,但盛星河还是十分敷衍地吹了两下,“还疼吗?”

    贺琦年夸张地“哇”了一声,甩了甩手掌,“果然好多了。”

    司机师傅在前排笑出了声。

    盛星河的耳朵尖有些发烫,翻了个白眼骂道:“白痴。”

    雨天路堵,车流比往常慢了许多,从车窗望出去都是一片红色的灯光。

    盛星河抱着胳膊想事情,忽然感觉右肩一沉,贺琦年的脑袋歪倒在他肩膀上。

    盛星河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贺琦年双目紧闭,手中握着的手机也滑到了坐垫上。

    这状态明显是睡着了。

    盛星河担心万一司机急刹手机会滑下去,就顺手攥在手里。

    手机锁屏是一只美短,躺在猫窝里慵懒地晒着太阳,白色的肚皮看着就忍不住想挠一下。

    贺琦年刚剪完寸头没多久,还有点扎人,他的耳廓好几次碰到小朋友的头发,觉得有点痒。

    想躲开又怕把人吵醒,就只能一直僵着脖子。

    车子发动,贺琦年的脑袋轻轻地晃了晃,盛星河立马抬手遮在他的额头防止滚下去。

    在欢快的车载音乐声中,贺小朋友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盛星河刚到火车站就接到了吕炀的电话。

    “我到出站口了,你到哪了啊?”

    “马上。”

    火车站外堵着很多私家车和出租车,盛星河在大雨中眯缝起眼睛,他的视力不太好,特别是这种暴雨天气,看出去都是雾蒙蒙的。

    “穿什么衣服来着,我帮你一起找。”贺琦年把手里的大伞撑过盛星河的头顶,自己的半边肩膀已经完全湿透。

    “不知道。”盛星河的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两下,“就长这样。”

    贺琦年抬眸道:“我看到了。”

    吕炀的长相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很好辨认,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浅灰色的t恤配着一条卡其色中裤,双肩包就挂在巨大的行李箱上,这会正戴着耳机听歌。

    他转头时也看见了盛星河,不过他有些犹豫,并没有上前。

    “吕炀是吧?”盛星河站到他身前说,“我是盛星河,之前微信上聊过的。”

    吕炀怔愣地看着他,“你也太高了吧,你这样搞得我很有压力啊。”

    盛星河笑了,“你又不跟我处对象,为什么要有压力?”

    贺琦年斜眼瞅他。

    吕炀摘下了耳机挂在脖子上,“这不是处不处对象的问题,跟你站在一起,我感觉我的魅力都无法释放了。”

    贺琦年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啊?”吕炀指着贺琦年,“这人谁啊?你朋友?怎么一个赛一个高?”

    “练跳高的能不高么。”盛星河说。

    吕炀瞪大了双眼,“练跳高还能长个吗?”

    盛星河笑了,“练跳高能不能长个儿我不太确定,但我俩最初都是因为长得高才开始跳高的。”

    出站的路上,吕炀像汉堡的肉饼似的被两人夹在中间,一脸怨念,“能不能稍微离我远一点?你们这么站着我像是犯罪分子。”

    盛星河满足了他的要求,跟他保持五米以外的距离,远程操控,“前边右拐打车。”

    打到车,放好行李,吕炀一个箭步抢坐在了前排。

    他转过头问:“你旁边这哥们谁啊?怎么也这么热情地跑过来接我?”

    “我可不是为了接你才出来的。”贺琦年说。

    “那是为啥?”

    “他就是瞎凑热闹,”盛星河介绍道:“他叫贺琦年,也是t大的学生,比你大两届,你可以叫他师哥。”

    “贺什么玩意儿?”吕炀眯了眯眼,没太听清。

    “贺琦年,琦年玉岁的那个琦年。”贺琦年说。

    “哦。”吕炀转回身去,过了好一会,又转回来问,“齐年玉碎是什么意思啊?齐年把玉给打碎了?”

    “”

    雨天出行不便,吕炀对商场电影院之类的地方又没什么兴趣,盛星河只好先把他领回公寓再做商议。

    “嚯,你这地方不错啊。”吕炀把行李箱搁在门口,正准备进屋参观,就被贺琦年给叫住了。

    “换鞋,我昨晚上刚拖的地!”

    吕炀“噢”了一声,“你两住一块儿啊?”

    “不是,他住对面那栋楼,不过经常会过来帮我搞搞卫生什么的。”盛星河说。

    吕炀顺嘴接了一句,“这么好啊。”

    “好个屁,他就是过来蹭晚饭的。”

    贺琦年冷哼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盛星河立马改口:“贤惠,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贤惠的男生了。”

    盛星河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把自己的给吕炀递了过去,“你穿我的吧。”

    “没事儿,我光脚也行。”吕炀四下参观了一下,评价道,“这儿环境不错啊。”

    “嗯,主要是离学校近,走过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前后都有商业街,买东西很方便。”

    “那你一会有时间不?陪我四处转一转吧,我有点路痴。”吕炀说。

    “成啊。”盛星河点点头。

    角落里冒出一个凉飕飕的声音:“什么年代了,导航不会用吗?路痴是怎么跑到b市来的?”

    “坐动车啊。”吕炀理直气壮道。

    “那不就好了,”贺琦年指着阳台的窗户说,“想去学校啊,出门左拐坐104,想去步行街就坐216,下个攻略哪哪都能玩,这么大个人了”

    “贺琦年。”盛星河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第一次过来。”

    “”贺琦年想了想说,“那一会我一起去吧。”

    “你好好训练。”

    这话一出来,贺琦年的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了。

    盛星河好几次都推掉他的聚会邀请,这小破孩一过来就连他的训练都不管不顾了。

    多大脸啊。

    吕炀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还乐呵呵地拍了一下盛星河的肩膀,“下回你到我们南城旅游的时候我也带你到处潇洒潇洒,我们老家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盛星河点点头,“好啊。”

    贺琦年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雨停之后,盛星河带吕炀坐车到学校熟悉了一下环境,t大分两个校区,只是粗略的一圈绕下来就耗掉了一下午的时间。

    盛星河看见天色不怎么好,就带着吕炀到附近超市采购点生活必需品。

    等他们从超市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透了,而且又下起了大雨。

    “我们现在去酒店?”吕炀问。

    “啊!”盛星河一拍大腿,“我忘记给你定酒店了,我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想起来着。”

    果然年纪一大,记忆力就不行了。

    盛星河昨晚在网上搜过几家价格还算公道的快捷酒店,都保存在了收藏夹里,不过吕炀一看环境就拒绝了。

    “这房间也太小了,我们家狗窝都比这儿大。”

    “少爷,你一个人住要多大啊!?三室一厅吗?”

    吕炀对着屏幕指指点点:“你看这浴室连个门都没有!全透明的!”

    盛星河忍不住笑了,“你一个人住要门干嘛?又没人看你。”

    “”

    吕炀冷哼一声,“反正我不住,找不到好的我就住你那儿了。”

    盛星河扭头看他,“住我那就不嫌小了?我那次卧也就十来个平方,容纳不下你这尊大佛吧?”

    吕炀笑了,“起码卫生间有门啊!你还能二十四小时照顾我。”

    盛星河横了他一眼,“敢情真把我当保姆了是吧?”

    吕炀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也就这两天嘛!你不是答应我舅舅好好照顾我的吗?我今天淋了两场雨,又赶了这么多路,万一晚上发烧感冒了怎么办?没人知道死在酒店里了你怎么跟我家里人交代?”

    盛星河嗤笑一声,“就冲你这嘚吧嘚吧嘚的状态,我死了你都死不了。”

    扯皮了半天,最后他还是答应吕炀先借住两天。

    下雨天出租车不太好打,盛星河正准备叫辆滴滴,贺琦年的电话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刚才出门买到了凉皮和肉夹馍,给你带了一份,真的超好吃,我恨不得连碗底都舔干净。”

    “马上,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盛星河说。

    “我们?”贺琦年皱了皱眉,“那小子还跟你在一块儿呢?”

    “嗯,”盛星河手里东西太多不方便接电话,就开了个免提捏在手里,“我们现在在路口打车。”

    “噢,那你要先送他去酒店吗?”贺琦年问。

    盛星河扫了一眼吕炀,“不是,直接去我那住了。”

    “他要住你那啊!!?”贺琦年震惊了。

    盛星河差点儿被他的声音震聋,“对啊,怎么了,我那屋不是还有一个房间么,一会你过来帮着收拾收拾,回头我再请你吃饭。”

    贺琦年胸闷气急,半响,怒骂一句:“你!做!梦!”

    盛星河看了一眼手机屏,感觉莫名其妙,“不帮就不帮,你凶什么啊?”

    贺琦年挂了电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一起住?

    凭什么?

    凭这小子长得矮还是脑子缺根弦?

    他和盛星河认识这么久,明示暗示那么多次都没轮上进屋休息,这就要让给别人住了?

    还帮忙收拾

    贺小朋友越想越上火,踹翻了脚边的一个垃圾桶,饮料瓶,水果皮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满屋子都是老陈醋的味道。

    同一时间,吕炀看着盛星河的手机屏问:“他是你弟弟?”

    “不是,”盛星河边打车边说,“我带的学生。”t

    “噢,那他还管你那么多。”

    盛星河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吕炀不经意间冒出来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他了,自己这阵和贺琦年确实走得太近了,在别人眼里都成兄弟了。

    教练和学生之间应该保持距离。

    可再转念一想,现在又不是在学校,有必要分那么清吗?

    之前在t大念书的时候,王教练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也经常带他回家吃饭的。

    这行为很过分吗?

    不!

    这只能说明王教练正直善良,对待家境不好的学生就像是对待自家孩子一样,没有任何偏见。

    贺琦年现在的情况和他当年也差不多,没爹疼没妈爱,什么都得自力更生,他帮着照顾一下怎么了?

    不就是送了双鞋么?

    不就是让蹭了几顿饭么?

    不就是私下陪着训练了几天么?

    不就是把家门钥匙给人送过去了么?

    哎——

    他的自我安慰终于无法进行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