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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有书童匆匆而来,刚走进门,看到范公,愣了一下,低头避让到一旁。
待范公走过去,那书童才对里面的秦祭酒道:“秦先生,解元公来访。”
刚说完,书童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个人。
范公跨过门槛的半只脚,立即缩了回来,快步走到书童面前,身手灵活得不像话。
他忍着激动,瞪着眼睛盯着书童问道:“你说的,可是连慕来了?”
秦祭酒不由也走过来,等着回答。
书童紧张起来,磕巴了一下:“是……,是连慕连解元。”
范公大喜过望,兴奋地道:“哈哈,老朽的门生,与老朽不约而同啊。”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师生有缘啊,他刚要找,人就来了,这门生,没跑了!
秦祭酒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小友来得可真是及时啊。
他对着书童道:“快快请人进来。”
“是。”书童得令,一溜烟跑出去。
他目送书童离去,含笑转头望去,愣住了。
刚刚还兴奋的范公,在两句话之间,人已经重新坐了回去。
此时正端坐着,手撸着胡须,目光悠远,面上表情淡淡,丝毫看不出一丝兴奋激动之色,配上全白的须发,颇有几分高深的老太公之相,与先头训人时判若两人。
秦祭酒愣了愣,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些无言,想了想,又不禁摇头失笑。
这范公对连小友,很讲究师长的门面啊,人现在这模样,才真正像一个历经三朝、历经无数风雨的官场大员。
他拱手道:“连小友已至,学生祝范公得偿所愿。”
“嗯。”范公神态自得,淡声应了一字,十分能端得住。
他撸着胡须,一下一下的,心头却十分激动,这一次的见面他期待了许久,等得他头都白了,多等一日都是浪费光阴,对他这个老人家实在不易。
撸着撸着,忽觉有些扎手。
他低头一看,面色变了几分,想起他的胡子被那老顽固扯断了一些,不复往日的风采,有些不伦不类的,颇影响他的光辉形象。
今日可是他与他的准门生,第一次正式见面啊,这怎么行?
他皱起眉头来,心头狠狠骂了几句那老顽固,开始思索如何是好。
秦祭酒注意到他的神情,奇怪地问道:“范公可是有事?不知学生能否效劳?”
范公摆摆手,皱着眉左思右想不得办法,又听到门外走廊传来声响,人似已至。
他紧张起来,忽然灵机一动,立即拿手抚在胡子最参差不齐之处,挡着断层处,只在那块来回抚,这样人就看不见了。
总算解决问题,他大松了一口气,听到门口声音,他高深莫测地垂眸看地,作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莲沐苏带着五生,跟在引路的书童身后,走到门口,便见秦祭酒冲着他笑。
秦祭酒热情地走过来接待:“连小友啊,你总算来了。”
否则范公多来训个几趟,他这祭酒与国子监众多师生,就被训成误国误民的大罪人了。
不过离开一日,莲沐苏虽不解总算二字的殷殷相盼之意,但却不细想。
他面上带出笑容,拱手见礼:“这些日子承蒙秦先生、贾监丞与众多国子监学子关照,昨日匆匆赶着归家见母亲,未多作停留,今日特来谢罪,请受某一拜。”
说着朝下拜去。
秦祭酒见状,赶忙将人扶起:“何需如此,连小友不必如此客气,快快请起。”
待扶起人,将人迎进门,边走边问道:“令堂身子如何?”
“多谢关心,家母身子好了许多,昨日问起某在国子监情形,感激众人照顾,又责怪某不知礼数,特命某来谢罪。”
两人寒暄着走进屋内。
范公端坐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见两人寒暄地热火朝天,无人理会他,不由清了清嗓子。
两人齐齐看去。
莲沐苏目光一闪,笑意渐浓。
他猜也是,这位老人家除了评卷那几日,前头几乎日日都来,现下结果已出,今日又怎会不来?
来国子监寻人,定能寻到。
秦祭酒听到范公提醒,心里哭笑不得,老人精与老小孩,仅一线之间。
他装作疏忽了的样子,引着莲沐苏,对范公道:“范公,这便是连慕,《公论》一卷,正是由他所写。”
说完,又对着莲沐苏道:“连小友,快来拜见范公。”
并不深入介绍范公是何人,只是仅态度便表明范公德高望重,非寻常老人精。
莲沐苏望向范公,眼含尊敬,顺水推舟行了个标准的学生礼,道:“学生,拜过范公。”
范公听人拜见,心底满意地不得了,虽说莲沐苏的“学生”自称,与秦祭酒无异,但还是让他受用舞弊。
心底想法面上不显,他抬起眼皮望向莲沐苏,面色淡淡道:“你便是连慕?起来吧,那《公论》的卷子,确还不错,老朽有几分印象。”
话说得慢条斯理,似第一次见一般,言语之中也是可有可无的不甚在意。
秦祭酒感到好笑,心说范公装得实在是像,端着个架子,与前头急吼吼找人的那老头,完全不似一人。
“正是学生。”莲沐苏起身,微微低头,尊敬道:“能见范公,学生三生有幸。只是学生似在哪见过范公,见范公十分面善。”
见面寒暄两句,不多说废话,直接起话头,引入见过之事。
范公心照不宣,打起太极来,诧异道:“竟有此事?老朽年纪大了,记不清了,眼花耳背的,前头丢了几本书,也不知丢哪了,老糊涂咯,罢了,若被敏而好学之人捡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秦祭酒在一旁看这一老一小,揣着明白装糊涂,心想连小友能与范公装上了糊涂,还有这方面的才学,真是刮目相看。
两个人,一个是礼部的阅卷官,一个是涉及重考的考生,虽重考结果已出,身份多少还有些忌讳,范公故意掉落孤本的事,是万万不能明说的,便是说了,范公也不会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