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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文鼎终于将这棘手的问题抛给了这三个国家。
少年看着拜倒在地上的众人,脸上也红了一片,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引得这些人的重视,师傅没有教过他这些为人处世的方法。
那最先拜倒的邋遢老头在听到这话后,伏在地上轻轻的吹了吹面前的碎石子,随后便站了起来。
老头将眼睛再次眯了起来,嘴角终于又恢复了那微微上扬的弧度。
看着佟大人率先站了起来,荀无疾也赶忙领着众军士起了身,看着这些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成年人,卫文鼎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在大康军士起身后,其余两国的士卒们也赶忙站了起来,纷纷将手中的兵器攥得死死的,生怕一旦发生变故自己没办法应对。
卫文鼎略带着些尴尬的笑了笑,他觉得自己那话说错了,一旦这些人打起来,自己能不能有机会逃走,但他又将目光移向了那邋遢老头,那老头诡秘的笑容让他有些胆寒。他亲眼看见那光束自老头脚下升起,更看清了在场几千人被他瞬间震慑住不能动弹。
佟蓟弯下了腰,将自己身高保持在与少年一条水平线上,他缓缓的开口:“所以北燕和北渝确认要同我们大康开战了?”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众人都没有料到这带着色眯眯笑容的老头在起身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便如同那最后通牒一般,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个大康的三品大员,而是那横跨在玄陆上的巨无霸帝国——大康王朝。
荀无疾这下挺直了腰杆子,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剑柄上。他环视着那些忌惮大康的北渝与北燕军队,似乎作为大康军人的那股自信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兵峰所指,所向披靡。
明犯强康者,虽远必诛!
吴相显然有些被老头给唬住了,他是北燕京城四将之一,做到独自统领大戟士靠的可不单单是战场上厮杀的本领,这藏在盔甲下的赘肉,那也是同不知多少高官饮酒吃宴吃出来的。
“佟天师,您这话说的......”吴相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煞白,他本在心里想着大康最多派来的人,也不过是同他一样的统领一营的将领,官衔不过三品,谁想到这大康朝的的确确派来了个三品的文官,但这文官顶着了天师府的名号,而这人还是天下咒师排名足足前五的存在。
“咱们这小打小闹,就不至于闹到国家的层面了吧?”吴相看着老头,手心里却攥着一把汗,他看出来这老头已经是穷弩之末,也看出来了这批大康士卒与那常年征战的大康士卒是完全两个极端,燕国与渝国乃是胞国,与那银甲将军赵嵇夜联手自然能将之除掉,并且他有把握将这事做得干干净净,任谁也找不出破绽。
但大康这国家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们派出了军队与高官,一旦消失在了异国他们便要向那国施压,若是在谈判桌上讨不到想要的好处那他们的边军在当天下午便会陈兵边境。他总该为大燕国考虑长远些,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将目光瞄向了赵嵇夜,想看看这位名扬天下的白马将军会怎么做。
赵嵇夜如今三十六岁,在二十二岁继承家族银甲铁骑后便凭借北击有方汗国而得到百姓赞扬,这些年来战功赫赫,靠着白马银鞍成为了不知多少少女怀春的对象。
但赵嵇夜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竟然直接将马刀给拔了出来。
“出!”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邋遢老头,从嘴里迸发出了这个号令。
百名骑兵一齐将马刀抽了出来,直直的立在胸前。
一时间银光闪闪,刀刃上的反光照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吴相心里暗叫不妙,他也不明白这赵嵇夜怎么对着佟蓟有这么大的怨恨,若真是发起了冲突自己是帮助盟友还是帮助这大康?
帮助盟友是道义所为,但帮助大康才能让自己的国家免于战难。
“赵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吴相实属无奈,率先向白马将军走了过去,他伸出手本想将他的刀给收回去,但一想这有些折损赵嵇夜的面子,于是又悻悻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咱们有话都好好谈,没有什么是谈不了的嘛?”他看着剑拔弩张的赵嵇夜与那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邋遢老头,心里也犯了难,于是他望向了卫文鼎:“国子,您说是不是?”
卫文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话题又抛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唉......唉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准嘛......你们经验足,自然是你们决定了......”
这话一出口,邋遢老头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卫文鼎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坏了,这话说得这么犹豫,这可怖的老头肯定一下便猜到了自己的底细。
“小子!走!”老头突然爆发了起来,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着卫文鼎还是荀无疾说的,只见他一把抓住了少年,随即踏空而跑。
在老头之前站的地方,此时已是光芒大作,留下了诸多符文。
吴相心里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佟蓟已经修炼到不用步罡踏斗便能留下法阵的境界了,那这大康的势力岂不是更上了一层楼?
荀无疾听到这话,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往南边再走走就到了军寨,军寨里还有些咒师,依靠着军寨的防御他有信心抵御住这两大精锐的进攻。
正当他要下令撤退的时候,吴相已经下令了,持戟士卒纷纷将手中一丈长的铁戟落了下来,铁戟在空中划出了刺耳的风声,只在这一刹那便将这一千士卒给牢牢的禁锢住了。
卫文鼎被老头抓住后跃向了天空,但老头的罡气早在最后施展光束的时候被耗得一干二净。邋遢老头对自己现在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想要破局,便要引出这两国埋伏在外侧的底牌。
他在叩拜卫文鼎的时候暗中捏掉了足足九张灵符,以气御斗画了这么个大阵,这才让他有实力再次御空。
卫文鼎在空中不敢有丝毫的动弹,他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这老头已经有些油尽灯枯的趋势,若是自己给了他致命一击那自己岂不也要摔下去砸成肉饼?
老头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但他很快便用舌尖将这鲜血给舔了回去。
眼看着佟蓟便要带着“青铜子”远走高飞,一时间从冻原其余方向赶来了大量北燕国的士卒。
只在一瞬间地面上便传出张弓搭箭的声音,这些士卒都弯弓箭指老头,吴相对着天空喊了一声:“佟天师!你且快些下来吧!这里都是我北燕的精锐,咱们有什么话不能放下来好好谈?”
佟蓟见到这数千包围而至的士卒一时也笑了起来,卫文鼎看着这老头在这个时候笑得竟然像一个诡计得逞的孩子,“嘿嘿,小子,你敢同老夫打赌吗?他们断然是不敢射箭的。”
老头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身体早就不能支撑他再这么御空而行下去,他也乘势带着卫文鼎落回了地面上。
卫文鼎的脸色有些煞白,这从高空突然坠落,这么快的速度显然这老头也没有把握得住,他的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但还是强忍着说:“他们自然是不敢放箭的,若是将你我二人都射杀了,那他们岂不是白白来了一趟这......”卫文鼎迟疑了一下,险些将这地方的名字说了出去“这冰原,再说若是你也折损在了这里,那他们不但没有收获,还得承担你们大康国的报复,这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老头听闻少年说出这话,连忙摇了摇头,却又笑得更开心了,“哎哎哎,你这小子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若是我死在了这地方,大康会对这两个北国进行报复,但只要射出了这第一轮的箭簇便会有一个换箭的间歇!”老头将手扶在了少年的脸颊上,将少年的目光引去了另一边,“你瞧,那边冻原上还会有银甲骑来的!”
卫文鼎一时木在了原地,他清晰的看见了在冻原的不远处竟然还有一批上千人的银甲骑兵。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将这些银甲骑兵很好的隐匿在了黑暗中,这些纯白马匹看来受训程度极高,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银甲骑冲锋速度极快,足以在弓兵换箭的这个间隙中杀入敌阵,没了杀手锏与前排防护的弓兵,在骑兵看来就如同那没有攻击力的稻草人一般。
卫文鼎一时间也明白了,这北燕与北渝看似两国关系不错,但他们一旦触及到了利益也会毫不犹豫的向对方动手。
现在自己是唯一从青铜城内出来的人,他们都迫切的想知道城内的秘密,他们都想借此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国家。
他自然是知道青铜城内有无数秘辛,但那些秘辛所蕴含的能量都太过于庞大,连他自己也没办法接触。
他们如今都将自己看做是青铜城门打开的钥匙,又怎么会想与他国分享这个秘密?哪怕那个国家是他们的盟友或者兄弟之国。
“小子,你再猜猜今晚我们能否全身而退?”佟蓟看着远方渐渐扬起的尘土,他知道这些银甲骑即将包围这里的所有人。
卫文鼎没有说话,他反而将目光看向了更远的地方,若真如师傅所说,卫国位于大康面,想要来到这与之隔了上万里的地方,肯定不会简单,更别说出动什么大军团了。
卫人若想将自己带回卫国,那就得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虽说是最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的冻原,已经聚集了三方势力,卫文鼎相信那强大得让他的师傅都心有余悸的大康军队断然不会是这个样子,那就说明这大康也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机会。
邋遢老头将双手托住,一股气流自其头顶汇聚全身。佟蓟要抓住每一个时机来恢复体内罡气,那青铜门邪门得很,光是那一次吸附,差点便将他吸成了肉干。
老头张开了那干瘪的嘴,“我知道你在等卫国人。”
卫文鼎心里暗暗的一沉,这老头看人的本事真不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猜得彻彻底底。
“你觉得我梳着这头饰便是卫国人了吗?”卫文鼎不想被老头牵着鼻子走,于是剑走偏锋想着率先去试探一番。
但邋遢老头并不想随着他的话题说下去,而是直接将少年心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你想告诉我,你能梳这卫国发饰,也能梳我大康的发饰。”邋遢老头笑了一下,猛的向右边一侧头,将他那丹凤眼直勾勾的盯住了少年的双眸。
那眼神极其犀利,似要从眸子中便将少年的灵魂吃掉。
“你还想说,你梳这卫国发饰,也可以是南诏人,是九黎人,也可以是大康人!是也不是?”
老头接连的发问,句句都说进了少年了心里。
卫文鼎的后背有些发凉,瞳孔陡然收缩,这个邋遢老头竟然将自己想说的话猜得清清楚楚。
“你听说过鹬蚌与渔翁的故事吗?”
老头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从袖子中又摸出了一粒丹药。
这丹药看起来黝黑无比,丹身没有一丝花纹,看起来极为普通,老头将这丹药一口吞了下去,瞬间老头的嘴内迸发了大量的能量,紫色的光透过老头的脸部皮肤直接渗了出来。
老头双手捏决结阵,一个符阵自其脚下出现,只见光纹自老头的头部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脚下阵中。
少年站在一旁,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灵气在老头身上游走,这些灵气十分暴躁,邋遢老头也无法将之全部吸收。
卫文鼎有些逃避这灵气,他见神庭闭穴,保证自己不会吸入一口,若是自己吸入这灵气,体内的秘密被这老头发现了,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但体内的“东西”并不想放过这极充沛的灵气,竟然直接撞开了少年的经脉,将神庭气海直接打了开来,少年的双眼一瞪,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运转。
邋遢老头看见少年这般怪异模样,眼神里竟然充满了炙热,最开始他身上这些吸收不了的灵气飞入了少年体内化作罡气,紧接着连他脚下法阵里的灵气也随着一同飞了进去!
这少年蕴藏了太多秘密!
这师兄炼制的顶尖丹药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做到全部吸收,竟然被这少年一同吸了过去。
“有意思,有意思,若是这等少年归了我大康......天师府岂不后继有人了......”
但老头很快便将自己的神情藏了起来,他不想让这少年对他起了敌意,转而与他继续聊起了鹬蚌与渔翁的故事。
卫文鼎心思极其缜密,他捕捉到了老头那神情突然的变化。但他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多做一个多余动作,生怕自己里里外外都被这老头给瞧了过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知不知道鹬蚌和渔翁的故事呢?”老头的神色突然变得慈祥,那柔和得似老父亲般的目光与那醪糟鼻子看起来有些让人不适应。
卫文鼎将身子立得有些死板,再也不回答老头的问题。
佟蓟看着这强撑着身子的少年,心里觉得好笑,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若是长安城里哪些大族的孩子,十六七岁的年纪都能独挡半边天了。
“不知在多少年以前,有个国家叫宋国。”老头直接坐在了地上,将双腿盘了起来自顾自的说着,“宋国呢有个大湖,湖里倒是有许多珠蚌,有一只极为肥美的珠蚌打开了自己的壳子,却被一只鹬给盯上了,这飞鸟直直的将喙插了进去,却不料被这蚌壳给死死的夹住,一时间两个东西都无法奈何。”
卫文鼎在师傅那听过这个老掉牙的故事,鹬蚌相争,得利的便是那没有出多大力气的渔翁。
少年不自觉的哼了一声,表示这老头有些瞧不起人了,这样的故事还要解释一通。
老头没有接着讲,而是直接说了:“渔翁虽然得了利,将这鹬蚌都给拿了回去,但他便是最后的赢家吗?”
佟蓟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世道,谁都想当那坐收渔翁之利的渔翁,都将别人视作那互相缠斗的鹬蚌,但谁又是渔翁呢?”
老头如闪电般抽出了右手,将食指伸出遥指正前方,“北燕率先动了伏兵,自认为自己是那赢家,但他们又发现了北渝的骑兵,骑兵动了认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但还有大康与南卫,大康与南卫都想做那最后的渔翁,你说是不是?”
老头那如沐春风的笑容看得少年心里有些发寒,在他看来这老头似乎有些多智近妖了。
少年心里想着那句话,谁是渔翁?谁又是那缠斗的鹬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