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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年,赵权祖父渐渐老去,不能再操持家业,虽这些年家资也増得数倍,到底也只是一小富之家,比不得高门大户。到赵权父亲手里,起始还有一老管家勤于帮护,倒也年年有些进项,再后这管家也是年迈,无以为力,便吃起老本来。至赵权出生,赵权父亲只一意要培养儿子,自小教赵权读书习字,更多次请商队去内地重金寻了一饱学之士礼聘了来教习赵权,那赵权父亲,自小娇养,不事农牧,更不懂经商,虽有些聪明之处,又被一无甚大才的酸儒误了,却只是一心读书,可终无所成,家业更无人问津,至赵权祖父去世,便有些入不敷出了,只是当日家业尚大,不甚明感。乃父过世后,起始那商队头儿还看顾赵权祖父面子,一并搭上些生意,后见赵权父亲诸事不问,也渐渐把他甩脱了。初些年家里还有些浮财,至后来渐次变卖起家产。话说这看似家大业大,聚起时大费周章,待败起来,竟是一忽儿的光景,不几年就只剩得一些好田,几头耕牛。好在这时赵权已经长成,当时延请的先生虽不是什么旷世之才,也算饱学之士,尤善字画,教得赵权一手好字,画得几笔好画儿。赵权自幼倒也聪敏好学,也于弱冠之年中了秀才,此时先生也是老了,欲还乡归去。赵权久居边塞,对内地繁华无尽向往,少时又多听先生谈起,便也生了心思,想去这繁华之地见见世面。赵权父亲倒是通达之人,又或是自个儿年少时也多此向往,经不住赵权缠问,又兼着这先生告老,便给商队说了,备些银两谢了先生多年来对赵权的教导,更备些盘缠与赵权,随了商队伴着先生回到先生故里。
先生原是江南人士,赵权先时随了先生回到先生故里,先是处处新奇,事事欣喜,但过得数月便也习以为常,渐渐无甚感喟。又经先生引荐,入了乡里一个诗社,平日里一些学子聚在一起吟诗作对,抚琴弄画。也参加了两次会试,却是都未得中。家中倒常有书信来往,银钱接济,只是又过得几年,年岁越长,心思越重,而赵权父亲本不是个治家之人,渐次的所供银钱越少,赵权感知,越发心焦急躁,再次会试,又是名落孙山。加之先生病逝,连这平日里一个亲人也没了,身在异乡,更感孤单凄惶。随先生家人将先生送走后,闷在屋内长思几日,越是难受。偏又文人风骨,觉着无颜返乡,又兼着这江南待得久了,心里越怕回到家乡那塞外苦寒之地。给父亲修书一封,托人带回,心里只说自己找到营生,无暇返乡,望二老保重云云。
再后,赵权便收拾一番,去了中州谋生,几经波折,遇到戴知府戴大人,合着这戴大人父亲曾在戴大人年幼时做过一任边军官吏,戴大人少时也随父亲在边关住过些时日,说起来便有些亲近,加之这赵权擅字画,尤其画工独树一帜,颇得戴大人喜爱。又因着赵权这些年离家磨砺,懂得人情世故、世间冷暖,办事倒也妥帖,渐渐被戴大人视作心腹。平日里帮着戴大人处理些无关紧要之文案,做些迎来送往之事,也有随戴大人衙内听判,接引诉讼。刚巧这次周员外得了这实缺,却无一心腹体己之人帮衬,便荐了来与周员外做师爷。
这一畅聊下来,周员外与邵老爷也都觉着这赵权厚道,无甚自大又无隐瞒,兼着这也受过些风霜,又有着戴大人这层爱惜,便觉着惺惺相惜,特别是这周员外,对赵权生了爱才之心。偏又有些不定,散了宴后,趁着酒酣耳热,三人同去书房,想请赵权做一幅画儿助兴,也看看赵权是否有真才实学。
三人出了膳厅,去往书房时正遇着慧儿饭后别了母亲出来。慧儿知礼,忙向赵权和邵老爷见礼,一边向父亲周员外问安。周员外笑应着当间儿,邵老爷笑望慧儿道:“慧儿,你赵叔叔可是丹青圣手,要不要来看看赵叔叔作画啊?”慧儿少年心性,哪有不喜之理。忙道:“好啊,好啊,赵叔叔,你可要教我作画哦。”赵权这边忙应到:“少爷但不嫌弃,赵某定当从命。”周员外喜笑颜开:“那可是慧儿之福哦,还不谢谢你赵叔叔。”慧儿忙应道:“谢谢赵叔叔。”一众四人说说笑笑来到书房,早有丫鬟捧上新茶,慧儿忙着铺排笔墨纸砚,到底少年人,手脚麻利,一忽儿功夫便归置妥当,遂于一边磨起墨来。
见慧儿这边研墨,赵权不敢托大,放下茶盅起身来到书桌前。但见赵权微蹙着眉头,略一思索,挥毫起笔,不一时,一副画作跃然纸上。,但见雾霭沉沉,冷风凄雨,远山如黛,山脚下几点墨色,原是一荒村陋屋,几缕炊烟袅袅。近处,一弯长河悠悠而下,河边一个旅人,身披蓑衣,背负行囊,回首一望。天边一只孤雁,长颈回首,似若长鸣不已。整个画面苍凉悲戚,引人无尽悲意油然而生。
周员外、邵老爷早已围在桌边看赵权作画,原本也只是想看看赵权是否真如其所说工于丹青,此时见了,不禁大感佩服,至少在这书画一面,赵权确是个中高手,且能寄情画中,寓意深远,实属了得。周员外与邵老爷对望一眼,心内暗叹“这赵权也算是性情中人,此画正应和了他离家之情,画风粗豪,但所寓情深意切,手法细腻,远山近水,一人一雁,几间茅舍,数缕炊烟,加之凄风冷雨,让人看了,禁不住凄然泪下。”不禁抚掌赞叹:“好画!果真是丹青圣手。这画作可说是我周某平生仅见,若说是传世之作亦当之无愧啊。”转眼望向慧儿“慧儿,还不快拜谢师父,此后,你赵叔叔就是你的老师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当待赵叔叔有如父母,此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