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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太守府。太守封胜一身戎装站立在屋中,默默注视着身旁挂着的地图。他本只有四十来岁,正值壮年,但经此两月的压力,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他正在为城中的粮草而忧心忡忡。本来,城中粮草还够用三个月,但那只是南军不攻城的情况下。如果南军攻城,那城中粮草方面还将面临更为严峻的压力。即便眼下南军只围不攻,但他作为北朝掌管洛阳防务的最高长官,必须未雨绸缪。
正在他呆立愣神之际,仆役来报:“大人,骆先生求见。”封胜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骆先生?”仆役道:“便是暗影堂的骆先生。”
封胜本来见骆兴平等人杳无音讯,还以为他是不会回来了,忙道:“快请。”
封胜话音还未落地,骆兴平已然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拱手道:“参见太守大人。禀大人,敌军在城下挖掘地道,已有月余。如今敌军蓄势待发,攻城怕是迫在眉睫了。”
听闻他开口便语出惊人,封胜惊道:“消息可靠?”骆兴平道:“绝对可靠,老夫在敌军大营中亲眼所见。”
封胜闻言,再次沉默下去。作为重城洛阳的太守,他也算封疆大吏,操持洛阳十余载,自然不是草包。此刻,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去追问骆兴平失踪的这一个多月是干什么去了,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追究此事根本毫无意义。封胜慢慢走到榻前,缓缓坐下。沉默良久,这才吩咐左右请守城众将前来议事。
会上,封胜严令众将发放武器,整顿军备,准备随时应对来犯之敌,同时下令派出大批士卒,在城中搜索可能的敌军地道出口。地道出口虽然并未挖通,但是地下是空的,如果站在上面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万余士卒连夜搜城,还真给他们发现了十来条南军挖掘的地道。
守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已经被发现的地道,他们在那附近囤积了大量湿木柴等物,只待对方来攻,便点燃木柴用烟熏那些在地道里的敌军。不过,地道之计,南军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月,不可能只有这么点成果。还是有大量可能的地道并未被发觉。而且大量士卒在城中巡逻,使得城中兵力更加分散。
骆兴平回到了暗影堂的洛阳分堂口。看来这偌大一座洛阳城,真就只剩下他一个虚境高手了。不过,南军蓄势待发,他可不认为靠封胜的二十多万士卒能够抵挡敌军。况且他也压根没打算在此死战。反正城中并无高手,无人能够制衡于他。此刻他已经得到了黄世奎的保证,即将得到自由。回到堂口只是因为这里足够隐秘,敌军高手不一定能找来。将来就算南军攻城,以他虚境初期的修为,溜出城去也并不难。
自从得知了地道之事,洛阳守军都知道马上就要大祸临头,连日难以入眠。第三日即将破晓时分,正在封胜等人准备稍作歇息之时,只听城外南军大营中一声炮响,随即漫山遍野亮起南军的火把。原来南朝大军已经准备停当,趁夜离开大营,已经集结完毕,摆开阵势。封胜刚闭上眼,便被惊醒,心中暗叹一声:“还是来了,到底还是来了。”他揉揉脑袋,强行打起精神,下令守军半数主力上城头准备防守。
随着第二声炮响,南军先头部队踏着整齐的步伐,抬着云梯和着鼓点向洛阳城攻来。虽然只是先头部队,但也有十万之众,一时间黑云压城,情势十万火急。
此时,守军已经开始和南军先头部队交战,一时间杀声震天,南军搭起了云梯,在弓弩手和投石车的掩护下向城上爬去。同时大批南军士卒冒着城上如蝗的箭雨,盯着盾牌在洛阳城的护城河上架设浮桥。然后,搭载着攻城锤的撞车通过浮桥,开始撞击洛阳城的城门。
封胜知道南军除了强攻以外,还有地道这个杀手锏。他知道,肯定还有不少地道没有被发现,所以不敢将守军全部派往城头。因此,城头的抵抗已经在南军的攻势下开始收缩。这时,城内很多地面突然塌陷,大批南军士卒从那些地洞里冒了出来。先前有些地道被发现的,旁边埋伏的守军已经用铁条将洞口封上,压上大石头和木柴。这些木柴被守军用水打湿,再浇上油点火,很快便冒出滚滚浓烟。地道中的南军士卒无法出去,被烟一熏,连连咳嗽,向后退却,可是后面的士卒又不知道前面情况如何,只管往里面挤,一来二去,不少人被烟熏死或互相踩踏致死。
但是留给守军寻找地道的时间毕竟太短,被发现的地道只是少数。大批南军士卒顺利到达城内,和守军展开交战。一时间,城内大乱,双方阵线犬牙交错,不分你我。
城外,南军主帅马伯韬见地道之计已然奏效,而且洛阳城外城的城门已经被撞开,下令中军主力发动进攻。这时候天已经近未时,近三十万大军出动,各兵种簇拥着数十架高大的临车,在投石车和弩车的掩护下,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涌向洛阳城。
眼见南军势大,而且其先头部队已经攻入外城内,封胜知道外城已经无法守住,只得下令放弃外城,全军撤往内城。南军迅速占领了外城,并马不停蹄地对内城展开猛烈进攻。
南军毕竟准备充分,而且人数、装备、士气等占绝对优势,到了大约申时三刻,内城也已经被攻克,封胜等人带着几千残军退往旧行宫,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却说城外,黄世奎发现南军攻城,随即下令麾下二十万大军对南军大营展开进攻。这时南军主力基本已经尽数出动,这大营几乎是个空营。黄世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南军大营,在其中缴获了很多粮草辎重。但他知道大敌当前,这些东西根本无法带走,于是下令一把火将其全部焚毁,然后直接扑向正在攻城的南军后背。
黄世奎的大军大多是临时征召的新兵,没什么战斗经验,但是毕竟有二十万之众,此刻全军出击,声势也是极为骇人。双方在洛阳城下交战,黄世奎打了半天不见守军出来策应,知道城内情况也是不容乐观。他考虑了一下,知道之前的谋划已经不能成功,于是果断决定鸣金收兵。
这次交战,黄世奎吃了兵员素质的亏,付出了近两万的折损,这样的损失可不算小。如此大的折损,也未能达到阻止南军破城的目的,这次行动可以算是失败了。但他知道南军情况也不好,先前他已经焚毁了南军的大营和里面的辎重。
那快要被攻克的洛阳城对于南军来说,不啻为一块香喷喷的肥肉,晁丰等人做梦都想得到洛阳。如今南军主力都被吸引在洛阳城内,无暇分兵来对付自己,所以趁此机会,黄世奎当机立断,决定掉转矛头,攻击南军位于伊川的要塞。
这个伊川要塞是南军粮草周转的主要基地,也是除了南军在洛阳城外的大营以外,南军粮草辎重的最大存放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马伯韬等人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们却自作聪明,先前在黄世奎行军路线上大布疑兵之计,企图骗他放弃进攻伊川,绕道渑池,然后在渑池那里的峡谷布下十几万军队埋伏,意图歼灭黄世奎的这股援军。不料黄世奎百战宿将,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如今伊川防御空虚,危如累卵。
封胜到底守住了一个臣子应有的气节,死战不降,后来在乱军中被击杀。南军趁势占领了洛阳行宫。可是等到南军大军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之时,他们位于伊川的后勤补给要塞早已失陷,囤积在那里的辎重粮草都被黄世奎付之一炬。
黄世奎大军在焚烧掉了伊川粮草之后,便向关内撤退。洛阳之败已成定局,他能做的就只是烧毁南军粮草,并为朝廷保存这十几万的生力军。
就此,双方投入兵力超过百万、规模空前的洛阳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其结果大致在陈汐元等人的预料之内,南军果然攻下了洛阳。但惨胜如败,南军在中原的几个重要的补给要塞已经尽数被摧毁,他们在开战前每个人只带了三日的干粮,如今占领了洛阳城,处境十分尴尬。封胜在落败前曾经下令焚毁城内的一切粮草,但当时他手下军队已然溃不成军,没有能彻底执行他的命令,所以在洛阳城中,南军还是缴获了一些粮草。但是对于坐拥几十万大军的南军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