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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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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思酒道:“想出这法子的人倒也聪明得紧。如今说来,我们先前误入的怪庙,该不会是个决战的地方罢?”

    花谣赞道:“江湖人称你是瑕玉公子,七窍玲珑,果然如此。不错,无愿村中几经纷争,村中小楼虽多,也大都有了主人,若是没有小楼之人,不但会失去得到无愿草的机会,终日还会提心吊胆,随时要提防被人偷袭,性命不保。

    活在无愿村中的人,实是压力巨大,许多人几欲疯狂,不是想要杀人,就是想要被杀死。

    那座供奉着美人神像的怪庙,你可见到她手中抓着十八般武器,你可见到她檀口轻张,在说着一个字?那是一个‘杀’字!

    那座美人像不是战神,而是杀神啊!

    那座庙,正是杀神庙!

    为了稳住局面,收买人心,给无愿村中的孤魂野鬼门提供一个发泄的出口,‘天香盟约’竟将杀神庙定为了杀戮之庙,任何想要被杀死、或是想要杀人、或是基于追求刺激等任何理由、哪怕你根本没有理由,都可以来到杀神庙。

    而相应地,一旦踏入了杀神庙,就意味着你和杀神订立了盟约:你已默认了交出自己的性命,无论是杀死别人,还是被人杀死,都将毫无怨言!”

    醉生道:“难怪先前我们误入庙中,遇到的人二话不说就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多亏谣姐姐搭救,不然今日我们都没命在此与诸位相聚。”

    完颜宓惊讶道:“醉生姐姐与花哥哥先前不小心闯入杀神庙了么?竟然能从庙中活着出来?

    夏醉生道:“当时我们一行三人,接连对上了一个使掌的黑衣人、一个使剑的白衣人,我们三人都身受重伤,眼看就要被白衣人杀死的时候……”

    原来那天夏醉生三人在杀神庙中,蔚君重伤未愈,花思酒血流不止,夏醉生被白衣人的长剑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三人,已再无丝毫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白衣人右手不离长剑,左掌顺势向夏醉生头顶劈来,眼看就要将她立毙当场!

    醉生闭上了双眼,心中却并不害怕,想道:不知和思酒哥哥一起,骑着胭脂兽到草原上漫步,该是何等的逍遥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铮”的一声琴响,白衣人被这琴音干扰,左掌去势一偏,劈到了夏醉生的发上!

    那白衣人反应极快,一击不中,收回左掌,立刻又向醉生面门劈去!

    眼看醉生左足被钉,本是避无可避,却又听“铮”、“铮”两声琴响,白衣人的剔透长剑竟被琴声折断!

    与此同时,只听黑暗中一声娇叱:“滚!”

    醉生感到束缚左脚的力量消失,赶忙向旁一滚,堪堪躲开白衣人的这一掌!

    白衣人长剑折断,眉头微皱,下一刻,他已握着断剑向醉生刺去!

    只听“铮”的一声琴音,那白衣人忽然翻身后仰,舍下夏醉生,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断剑之上,也映出了那一身白衣,笔直地刺向黑暗之中!

    原来白衣人刚刚佯装攻击醉生,实际是为了引出弹琴之人,刚刚那一晃只是虚招,这一刺才是他的目的!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一个怀抱古琴的红裳女子从黑暗中跌了出来,她原本艳丽的容颜此刻苍白已极,只见一柄晶莹的断剑赫然插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温热的血不断从她肩上流出,将剑柄那一端握在手中的,正是那白衣剑客!

    红裳女子脸色苍白,兀自强撑身体,奏出一声琴音!

    琴声响起之时,一阵烟雾在白衣剑客面前腾起!

    周围白茫茫一片,白衣剑客屏气凝神,提防着雾气中敌人的偷袭,正在这时,手中的断剑那端忽然一轻,无可着力之处,他挥剑急砍,却什么也没碰到。

    茫茫雾气之中,只听“吱呀”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开开阖阖。

    林风渐渐涌进,待得尘埃落定、烟雾完全散去,只见杀庙之中空无一人,只听得“吱吱呀呀”的低哑之声,那是大开的庙门缓缓摇摆的声音。

    白衣剑客缓缓将断剑收回剑鞘之中,哔啵作响的柴堆火焰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于是他的影子便淡淡地映在了门上。

    他缓缓走出杀神庙,清冷月光平整地铺在他的衣衫之上,微风拂来,渐渐将附在其上的月光也抖碎了。

    他缓缓抬头望月,月的清辉缓缓从天幕垂下,一直垂到地上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从他手中将人截走。

    那个人竟从自己手底下救走了他的猎物。

    月光清冷,洒在白衣剑客英俊而冷漠的脸上,而他的眼光,却似比那月光还要冷。

    那红裳女子正是花谣。

    她本想弹奏曲子控制住白衣剑客的意识,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又聪明敏锐,一招声东击西,假装刺向夏醉生引自己出手,自己琴音刚刚奏出一声,他的身法简直快如鬼魅,已朝自己扑了过来!

    自己毫无防备之下,被他一剑刺中,只觉肩膀剧痛,险些无力支持,知道面前这人武功高强,实是生平劲敌,只好强忍疼痛,勉强拨动琴弦,将藏在琴盒之中的烟粉洒出!

    花谣趁着白衣剑客视线被烟雾阻隔之时,微一蹬地,向醉生的方向掠去,将肩膀硬生生地从剑上拔了下来!

    花谣痛得面上血色尽失,勉力对醉生道:“跟我来。”

    花谣让醉生背着花思酒,带着蔚君,四人借着烟雾的掩护偷偷离去。花谣在前带路,众人一路小心前行,终于到达了落花楼中。

    花谣一口强撑的内力终于泄了下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花谣再醒来时,已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阳光从窗子温和地洒下洒,照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又暖又懒。

    轻风吹过,窗外的几根翠竹飒飒而响,竹叶的阴影映到墙上,斑驳陆离地浮动着,几只黄莺细碎而短促地鸣叫着,一切都让花谣觉得美好,自己还活着,在真真切切地活着!

    如果不是肩膀上的剧烈疼痛将她游离的意识拉回,她怕能久久地沉浸在无我无物的境界当中。肩上的伤口已被白纱细心地包扎好,一阵白粥的清香香得她再也躺不住,坐起身来。

    只见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小碗白粥,白粥旁搁着一柄小小的碧玉勺。

    花谣也不拿勺,捧起碗就喝,谁知这白粥还未放凉,花谣烫得一口白粥全喷了出来,又咳嗽起来。

    夏醉生听到动静,一瘸一拐地蹦了进来,道:“美人姐姐,你醒啦!哎呀,这白粥刚做好,烫得很,这都是我的不是,没等放凉就端到你屋里来啦。”

    说话间,醉生已端起了碗,她用碧勺舀了一勺粥,“呼”“呼”地吹了两口,这才喂到了花谣嘴边。

    花谣要推开醉生的手:“我自己能喝。”

    醉生笑道:“你是病人,便这样喝吧,我可从没这样服侍过人,下次,你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花谣听说,才有些僵硬地由着醉生喂她喝下了那碗白粥。

    她心头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碗白粥热得冒气,似乎将她冰冷的心也热得暖烘烘起来。

    她少时遭逢大变,无论何时都只能依靠自己,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她做的最好的,有两件事,一样是弹琴,一样是包扎伤口。

    她身上带的最多的,是金疮药;她最喜欢吃的,是带着馅的包子,她两口便能吃下一个,如此便可以省出时间来,做很多事,若是那包子做得软和,她便连水都不用喝;她曾在野外抓过鼠子吃,若是运气好,抓到了一窝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鼠子,她还是会有些犯恶心的,不过,那总比吃蜈蚣的好,蜈蚣的脚有些硬,她吃的时候,从感觉那蜈蚣是在顺着她的喉咙爬进去。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许久,多久,没有感受过被人照顾的感觉了呢?

    那个人为她包扎伤口,还给她熬很好喝很好喝的白粥。

    白粥真好喝,那米多么清香啊!

    若是再洒一把绿茶,一定……那个人煮粥的时候,总会在粥里洒把茶的。

    每次自己闯了祸,那个人都会挡在自己面前;每次受了伤,那个人都会一边心疼地给自己包扎,一边掉着眼泪唠叨自己。

    她的唠叨真烦啊,可是却让自己的伤口不再疼了。

    多久没有想起她了?为什么又要想起她?

    花谣正沉思着,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可以进来么?”

    “请进吧。”

    正是花思酒进来了。

    花思酒慢慢踱到床前,道:“你醒啦。”

    他声音平静,面上却露出带着淡淡欢喜的笑容。

    花谣微笑道:“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花思酒道:“反了吧。是我们感激姑娘才是。不知姑娘芳名?”

    花谣道:“我叫花谣,花心的花,谣言的谣。二位呢?”

    花思酒笑道:“在下花思酒,花谣的花,爱喝酒的思酒。”

    夏醉生笑道:“小女夏醉生,夏天的夏,醉生的醉,醉生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