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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半。
主甲板尾部这儿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每个人都抱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着种类繁多的烟花,今晚看来会一如既往的热闹。
“嗤~~~”一颗烟花的导火线被点燃了,几秒钟后喷出一道绚丽的光,快速上升到半空中,“砰!”一声巨响,那道光粉碎成无数的星星点点,瞬时照亮了黑幕一样的天空。
接着“嗤~~砰!”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游艇的上方响起,整整维持了二十分钟。
“来来来,喝点橙汁吧!”
船长史蒂芬·泰尔和船员保罗·齐默曼端着满满一大桶果汁和十几个玻璃杯过来了。
“这可是保罗晚饭后加班加点赶榨出来的,可新鲜了!”
“是嘛,我要喝!”
“我也是!”
“给我也来一杯!”
众人纷纷过来拿了杯子,倒了果汁就喝起来了,浓郁、醇香,让本就放烟花而兴奋的众人更加兴奋了。有人提出,反正为了好好玩一趟,昨晚大家都睡得饱饱的,现在也不困,不如玩纸牌游戏吧。可是在主甲板这里玩似乎不妥,且不说光线不太好,这大半夜海上刮过来的五六级风,就算是夏天也还是让人有点瑟瑟发抖。呃。。。船长乌韦·布鲁纳还在主甲板的大通铺房里休息,众人不好打扰,可下面的铺房太小了,还真找不到可以容得下十几个人玩游戏的舒适地方。就在众人犯愁时,乌韦缓缓地走了过来。
“史蒂芬啊,你有没有给我带吃的回来?我饿了!”
“你不接着睡会?待会开船犯困,我看你怎么办?!”
“得了吧,昨个我特意多睡了四个小时,现在精神抖擞着呢!倒是你,得去休息了。”
“我也不困,昨个也睡多了!”
众人窃喜,船长都不去睡觉,那我们直接去主甲板上的大通铺房玩吧。
到了大通铺房,船员保罗·齐默曼表示自己昨晚没睡好,白天又忙活了一天,现在都快一点了,有点困,就不跟着大家一起玩纸牌游戏了。说完连洗漱的时间都省了,直接爬到某个上铺的床上,把外衣一脱,倒头就睡。
“。。。”
“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玩吧,会打扰他。”其中一个人建议。
“没事没事!”保罗又懒懒地从上铺坐起来,半睁着一只眼睛缓缓爬了下来,“我戴了耳塞,听不到的,你们就在这儿玩吧,只是别介意我打呼噜声太大!”他摸索着下铺的床底,把行李箱拽了出来。他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塑料盒,里面放了六对蜡制的耳塞,“喏,跟以往一样,我都会提前准备好。你们去玩吧!”说着,他又慢悠悠地爬上了床。那只半睁的眼睛越眯越小,都快成缝了,看来他真的困得不轻。爬到床上后,戴上耳塞,众人就看到他再次栽葱一般仰面倒在了床上。几分钟后,一声响过一声的呼噜声就传了过来。
“呵呵呵呵,这声音好大啊!”马里奥尴尬地笑了笑,“要不要开一扇窗户?海面传来的波涛声会稍微掩盖他的呼噜声。”他用右手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床上熟睡的某人,“另外还可以通通气。咱们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空气也不流畅啊!”
众人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马里奥就把靠门的一扇窗户打开了。
外面的风并不是很大,五级而已。
史蒂芬·泰尔坐在一旁边喝果汁边和正在开游艇的乌韦·布鲁纳聊天。
“这晚上还是开慢点比较好,不然里面那些人睡不安稳。”史蒂芬开口道。
“是啊,不过今天的天气预报说风力五到六级阵风七级。现在我们刚离开岸边没几分钟而已,还能开个十海里的小时速度,后面说不准。你知道的,海上天气说变就变。”乌韦边开着游艇边回复着。
“我知道,不过目前看来这速度没啥问题,万一要是风力过大,你就得全速前进了。不过好在咱们这个游艇能扛得住八级大风。”
“其实我觉得奇怪,为啥咱们不能把游艇停在刚才那个岛的码头边到明早再出发?万一半夜出个什么大的情况咱们可应付不过来。”
“嗨!这律师事务所的所长是个小气鬼啊,把这么大的游艇停在码头一晚上,得交不少停泊费呢。更何况不利用晚上的这些时间开船,就会少玩很多地方了不是。”史蒂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望着乌韦,“这话题我们去年好像就有聊过吧?”
“呃。。。是嘛?太久了我都忘了。闲聊的内容谁能记那么清!”
“也是。”史蒂芬点点头,“咱们换个话题吧,最近你看了新闻没?咱们德国现在可是四面楚歌啊!周围其他国家的疫情都严重到极点了,就咱们国家控制得相当不错!”
“别说咱们德国吧!你看看人家中国的治理方案,当机立断,人家才是治理疫情的表率!”乌韦提醒地说着。
“怎么说呢,有些媒体说中国感染病毒的人数比官方公布得多很多,我都不知道信谁的。”
“管他呢!”
“。。。”
俩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想到哪儿就聊到哪儿,全然没有发现海上的风越刮越强了。
六级。。。
七级。。。
游艇渐渐摇晃了起来,并且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史蒂芬感觉有点困意上头了,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我去休息了!”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乌韦,我感觉现在这风力好像有点大,上七级了吧!!”
“你不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刚才和你闲谈,谈得太入迷了!这风确实太大了!”乌韦边说着,边准备加速行驶。
“记得啊,要是这风再大点,你就加大马力全速前进!”说完他就钻进了主甲板上众人聚集的大通铺房。
史蒂芬和正玩得火热的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乌韦将行驶速度调到了最大速率-二十五节。
“我有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正在打牌的马里奥疑惑地问道,他的鼻子向来就像狗鼻子一样灵通。
“唏唏~~”某个人站起来猛吸了好几次,“好像是有那么点怪味。”
“唏唏~~”
“唏唏~~”
好几个人都尝试着猛吸空气。
“我没闻到啊!”
“我也没闻到!”
“不对,肯定有什么烧焦的东西。”马里奥走到开着的窗户前再仔细嗅了嗅,“好像是。。。”
话音未落,“嘣”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游艇狠狠地震动了一下,立刻往左边倾斜了过去。
十几秒钟后,船长乌韦·布鲁纳火速跑进了众人所在的大通铺房,神色十分着急地大声喊道:“不好了,有个柴油发动机莫名其妙爆炸了,下面船舱进水了,速度特别快!咱们的游艇估计不到两分钟就要沉了。我刚才发了求救信号弹,你们赶紧穿上救生衣,要快!咱们得弃船跳海等待救援!”
他刚说完就往低层甲板跑,下面还有两个在床上躺着的酒鬼呢,得想办法弄醒他们一起逃啊。
众人听到乌韦的话,顿时乱作一团。一个个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床铺边的挂钩上把救生衣扯下来,急急忙忙地穿上。有几个人穿好了救生衣就赶紧从床底下拽出来自己的行李箱,把值钱的东西赶紧装塑料袋里随身带着。
苏菲·沃尔特急急忙忙地穿好自己的救生衣后,突然想起来床上还睡着两个人,慌乱中赶紧摇醒了他们,着急忙慌地说:“游艇要沉了,快跑!”
惊醒的两个船员也急急忙忙地把在自己床边上挂着的救生衣扯下来,一边穿上一边和众人一起往主甲板上跑。
“乌韦在哪儿?没看见他嘛!”船长史蒂芬·泰尔问道。
“他去低层甲板喊那俩个酒鬼去了!”人群里有人回答。
“这能行吗?主甲板都有一部分泡在水里了。”
“不知道啊!”人群里又有人回答。
众人都挤在了游艇的右侧没有被海水淹没的地方站着,史蒂芬开口道:“情况很不乐观,不等乌韦了,我们立刻弃船。”说完他带头跳入了海中,之后又回头朝着游艇上的人们招招手,“你们快弃船,记得游远点,不然沉船形成的涡流会把你们卷入海底的。”说完他朝远处又游了十来米,才停了下来。
乌韦此刻已经下了楼梯来到了低层甲板,他万万没想到水已经漫到了他的大腿根部,房间离他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倘若他淌水过去,再尝试叫醒两个宿醉的人,恐怕不仅救不了他们,自己的命也会搭上。沉默了几秒钟,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祈祷俩人平安,并且自言自语“不是我不救你们,而是紧急情况我得先考虑自己的安危,祝上帝保佑你们!”之后,转身飞一般似的跑上了楼梯。
乌韦来到了主甲板上,想都没想就跳入了水中。准确地说是跨入水中,因为主甲板的左侧有一部分已经浸在海水里了。
其实,宿醉的律师所所长埃里克斯·菲舍尔酒力甚好,听到那声巨响后,他就模模糊糊地醒了。他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头疼得快要裂开了,今天确实喝多了。刚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大家放烟火了嘛?以前烟火也没这么大声啊!他想着想着,干脆把脸洗一下,清醒清醒,再出去问问其他人到底怎么回事。他掀开了自己的被单,懒洋洋地坐起了身,然后把双脚放在了地上,不。。。应该是说放在了海水里。他感觉很奇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和越涨越高快和他的床齐平的海水,愣是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海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床。
船要沉了!!!他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转头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老情人安吉丽卡。她都泡在水里了,居然还没醒。他着急地大幅度摇晃着安吉丽卡,却发现她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没办法,只能拖着她一起逃命,总不能把她给落下吧。
他把安吉丽卡背在了背上,海水已经快要漫到他的大腿根了,得赶紧到主甲板上逃生。双人房的门被海水抵着很难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给弄开。刚出门,他就看到十几米远处的楼梯口有个人影在往上跑。
“哎~~~你等等,帮帮我们啊!”埃里克斯朝着那边喊着,可是那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得!靠人还不如靠自己,他一边往楼梯口挪,一边单手用力拍打着安吉丽卡的脸,试图弄醒她。
船舱里的水面还在不停地往上涨,眼看着他们俩人还有两三米就要到楼梯口了,海水突然猛地从楼梯口灌了进来。
“救~~~”埃里克斯只喊出了一个字,就被冲进了船舱内部,呛了满嘴的海水。
安吉丽卡从他的背上被冲了下来,他在水里屏住呼吸搜寻着自己的老情人。终于他摸到了她的身体,他循着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不管是否能得救,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望着被海浪拍打着的仅露出一点点船头的游艇,众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点船头也渐渐没入海中,这起蓄谋了四年的阴谋也随着游艇的沉没被掩盖在了海洋之中。
海面上刮着八级大风,把众人吹得越来越分散。三个船员们在拼命地到处游,想办法拉拢所有落水的人,避免他们走散。经过十几分钟的折腾,众人终于在海水里围成了紧凑的一圈,仰躺在海面上手拉着手等待救援。而船长史蒂芬·布鲁纳则用自己习惯连睡觉都随身携带的防水小型便携LED氙气探照灯不停地打着SOS摩尔斯求救信号,期待着被越早发现越好,毕竟在海里待得越久,危险性就越大。
“埃里克斯和安吉丽卡不在这里。”突然有人惊呼。
其他人才恍然意识到那两个人确实不在这里。
“我再去周围找找,你们保持在一起,别走散了!”船员保罗·齐默曼说着就放开了拉着别人的手,去游艇沉没的附近找找看。
“我也一起!”船长乌韦·布鲁纳也放开了拉着别人的手,“都是我的错,我本来打算去船舱叫醒他们两个人,可游艇进水速度太快,我怕还没喊醒他俩,自己就会一起被卷入海底。现在想想,我特别内疚,怎么之前我就不试一试呢!他俩要是没逃出去就是我害的。”他懊恼道。
“这不是你的错,危急关头没有人能冷静地思考,救人的前提是保住自己的人生安全,我觉得你做得没错。”保罗一边游着一边劝着乌韦。
俩人在游艇沉没的附近海域里拼命地找着,又过了十几分钟,附近捕捉到求救信号的一艘大商船改变了行进航道前来营救。看到海面上一闪一闪的LED探照灯信号越来越近,商船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不远的地方。望着徐徐开过来的救生船,泡在水里有半个小时的十几个人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阿嚏~~”刚被捞起来的乌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披着毛毯,抱着刚拿到手的热咖啡杯瑟瑟发抖,抿了一口咖啡后,吐字不清地对着大商船上的水手说,“还有两个人没找到。”虽然现在是八月酷暑,可晚上的海水顶多只有十八度,还是比较冷的。
“什么?”船老板走了过来,“还有两个人没找到?”他立刻让人把商船开到离游艇沉没的地方,差了几个人坐救生艇下海去寻找。同时他又让人发了一颗信号弹,这样的话,倘若之前的求救信号被附近海警船发现了,这次就更能让海警们确定沉船所在地而迅速赶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收到求救信号的海警船赶到。看见商船后海警们询问了事故的大概经过。了解情况后,海警船和商船合力搜救那两个失踪的律师。由于海上风力太大,加上又是夜晚,海警船的潜水员们根本就无法下水去沉船里寻人,否则有很大的危险,尽管不排除那两个失踪的律师随游艇一起被卷入海底的可能。
斟酌再三,海警队长拨通了海事局的电话。
“喂,我是海警队长塞巴斯蒂安·泰特尔,我负责的海域于一个小时前有条游艇沉了,一男一女失踪。现在海风太大,搜救海域扩大了很多,我们忙不过来,请派船支援。”随后他就把具体的经度纬度地理位置通报给了海事局。
“好的,我们一个小时内赶到。”对方传来了回话。
商船和海警船在尽全力搜救着,海上的风依然很大,严重影响着搜救的效率。一个小时不到,海事局派的四条搜救船赶来了。因为不能耽误行程太久,商船的老板看到支援队伍来后,就收回自己派出去帮助搜救的水手们,把刚才救了的十几个生还者送到海警船上就准备出发继续航行。海警们对商船的老板表示了极大的感谢后,也打算打道回府,他们必须送这些生还者回港口。经过这么大的事故,生还者们肯定精神极高度紧张,他们需要安静休息一段时间,更何况后面还需要他们配合事故调查。
海警们尽全力安慰着坐在船上的生还者们,“海事局的专业人员在全力搜救,你们不用着急,肯定能找到失踪的那两个人。”
而生还者们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两个多小时了那俩人还不见踪影,铁定凶多吉少。有人拉了拉自己身上披着的毛毯,端着海警们递过来的热水,机械地喝着,呆呆地望着前方,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这一晚,对所有卷入这起海难事故的人来说注定难熬,除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