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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的车厢里,沉沉的喘.息尚未平息。楚茗瘫软在真皮沙发上,汗水染湿纤长的眼睫,他的目光微微涣散 ,眼中是一无处着力的空白。
驾驶座上的白轶点了一根烟,惨白的烟雾缭绕在车厢内,烟味飘散,盖住了原本的气味。
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后座的楚茗撑着上半身缓慢坐起,颤抖的手指几次要去扣衬衣的衣扣,却怎么也扣不上——最后只是一拢风衣,踉跄着冲出了车厢。
一点红星在指间明明灭灭,白轶摁灭香烟,随后打开车门,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追了出去。
街道上,静静伫立的路灯为青年纤瘦的肩膀镀上一层浅光,风吹起他的风衣衣角,勾勒出单薄的身线。
他的脚步虚浮无力,没走几步就被赶过来的白轶拦腰搂住,半抱半拖地塞到副驾驶座上,又不顾他的挣扎给他绑上安全带,砰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车子在轰然声启动,期间两个人一直没有交流,直到半路孟游打来的一个电话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楚茗:“孟游?”
他原本清悦的嗓音此时透着一份淡淡的沙哑,因为控制着情绪而略微压低了尾音,显得格外镇静与冷漠。
那边的孟游不知说了些什么,听起来十分激动,还几次提到了“那个姓白的”,被楚茗嗯嗯几声敷衍了过去,没和他多聊,很快挂断了电话。
车厢内重归沉寂,楚茗重重地揉了揉眉心,再次开口道:“白轶。”
白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首做了个倾听的姿势。
楚茗道:“我希望你能腾出一点时间,处理一下我们离婚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平静而慢条斯理,仿佛说得不是什么与自己人生相关的大事,而是一件家常便饭的闲谈。
车子飞快地驶过一盏路灯,那一刻素白的灯光在车厢内一闪而过,白轶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很快归于正常。
楚茗等待数秒,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知道了。”
这算是答应了。楚茗舒了一口气,两天来的一直紧绷的精神状态终于得到放松,他抬起手,按在了自己额前。
就在这时,白轶突然伸手,干燥的手掌带着一份不可忽视的力度覆上了他的手背。那枚冰凉的银色素戒与肌肤相抵,冷得几乎要透进骨子里。
楚茗反射性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扭头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那对深邃的眼眸正定定地凝视着他,眸底暗沉无光,就像风暴来临的前兆。
楚茗:“你……”
嘀——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两道探照灯光刺进车窗,只见街角那边,一辆面包车撞破护栏,笔直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楚茗猝不及防被那两束灯光刺进眼中,那几秒间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空茫而刺目的白光,他什么都意识不到,只是感觉自己被一个人用力扑倒在了身下,然后……
砰!
——
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整个世界沉寂无声。楚茗躺在黑暗中,感觉意识脱离身体,飘飘乎乎,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他梦到很多年前,还是高中生的自己背着书包嘻嘻哈哈地走进樱花盛放的三月校园。青春韶华,生机勃勃——那时楚家还没遭受剧变,他仍然是那个任性妄为的楚家小少爷,一个天真而不知人事的少年。
操场的篮球架下有他喜欢的人,少年楚茗丢掉书包穿过操场,迎着阳光与晨风大步奔跑,直到来到那人面前。
那个人对他微笑,张开双臂迎他入怀。风卷起樱花树下柔软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他们脚边。
他们相视一笑,牵手走过校园。那时还是鲜衣怒马的青春时光,岁月并未磨平他们张扬的棱角,相恋的少年也不曾在多年后失散于茫茫人海之间,再度相遇,已是面目全非。
“楚……”
“楚茗……”
有人在耳边喊他,灿烂的樱花与微笑的少年都随风远去。楚茗从头痛欲裂中睁开眼睛,视线起先模糊不清,隔了几秒才缓慢恢复过来。
“醒了醒了!”
“病人脱离危险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楚茗怔了一会,直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到他床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
车祸的记忆慢慢回归脑海,楚茗想到相撞前将他护在身下的白轶,挣扎着坐起了身,“白轶呢?”
“别乱动别乱动,嫂子你先躺着。”
病房门口,白浮星两三步跨过来,一把按住了楚茗。
“哥没事,只是现在还没醒。幸好这次你们两个都没大碍,不然可真是要吓死人了。”
“我去看看他。”
“不行,你得先做检查!”
楚茗还想下床,被医生和白浮星不由分说地按了回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躺在病床上,一边任由医生给他检查,一边听白浮星给他解释前因后果。
“那个司机是酒后驾驶,再加上刹车失灵导致车子失控撞向了你们,虽然哥及时躲开,但你们还是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那个司机则当场死亡了。”
白浮星说完,压低了声音又补了一句,“我们已经封锁了一切消息,现在正在调查,到底是不是所谓酒后驾驶,查一查就知道了。”
白盛传媒是娱乐圈的龙头企业,平时就树大招风。这次的车祸太过凑巧,实在很难被当成意外看待。
“妈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没告诉她,想等哥醒了再问问他。”
楚茗:“嗯。”
白父多年前因为车祸去世,白母自那时起就患上心脏病,平时受不得一点刺激。要是她这次知道自己的孩子出车祸了,少不得又要发病。
楚茗这次实在是有惊无险,医生检查过后也说没有大碍,只是要休息几天,多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病房。
在确定医生真的走掉后,楚茗转首看向白浮星。
白浮星:“嫂子你干嘛!不不不不行刚刚医生说了你要休息的别想我放你出去……好好好别这么看我我带你去看我哥行了吧。”
他最后还是败在了楚茗目光的之下,无可奈何地给人挪开了病房门口的位置。
白轶的病房就在楚茗隔壁,病房内安静无声,白轶阖眼躺在病床上,尚未苏醒。
他的额头缠着雪白的绷带,俊美无俦的侧脸透着淡淡的病气,薄唇紧抿,眉心微蹙,似乎在忍耐着某种痛苦。
楚茗无声上前,指尖按在白轶眉间,试图为他抚平蹙起的眉头。
可能是在昏迷中感受到了楚茗的温度,白轶的头向他这边偏了偏。楚茗刚想缩回手,就见男人睁开了眼,刚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楚茗一言不发地退到病房外让医生过来给白轶检查身体,而后和白浮星一起等在外面。这段时间里他总觉得有股视线始终紧紧盯在他身上,等医生检查完再次进入病房后才发现是白轶一直在盯着他看。
白浮星道:“哥,你现在还好吧?”
他还以为白轶要对楚茗动怒,上前一步想不着痕迹地挡住楚茗——结果白轶只是随意地冲他一摆手,双肘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哪怕受了伤,男人的坐姿依然如青松修直笔挺,不损半点威仪。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冲楚茗摊开掌心,道:“过来。”
楚茗犹豫了一下,走到病床边,却并未碰他的手:“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白轶……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白轶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手,沉默地看着楚茗。
他的目光并不只是单纯的注视,还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然而不等楚茗来得及深思,他就已经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办理出院手续吧。”
——
白浮星的意思是让白轶与楚茗在医院多修养几天,但白轶执意要出院,楚茗也不打算在医院多待,无奈之下白浮星只好顺从了他们的意思,乖乖去办了出院手续。
折腾了这么一个晚上,回到家后已经快天亮了。楚茗在玄关换鞋时眼前不知怎么的忽然一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一只手从一侧伸出,稳稳扶住了他。
白轶道:“去床上休息。”
男人微微低头,下颌抵着楚茗柔软的发顶。结实有力的手臂就紧紧贴在他后腰处,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不断传来。
这是一个很亲近的姿势,而在此之前,白轶很少会对他做这样的姿势。
楚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隔了几秒低声道:“谢谢你之前保护我。”
不管怎么样,他都欠了白轶一个人情。
白轶:“不用谢。”
“……”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诡异地僵硬一会,楚茗意识到白轶的手还拦在自己腰间,匆匆摆开他,上楼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