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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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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层散开,猩红的月光洒落,寂静的山村外,一只正在熟睡的土狗猛然间惊醒,对着墙角的阴影狂吠。

    这只狗瘦骨嶙峋,毛发脱落得只剩几缕,嘴角豁口,满身疤痕,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使劲爬起来后,以三只脚站立,剩下一条后腿使劲抬起,弯折的脚掌依然耷拉在地。

    它已经很老了,耸拉的眼皮费力睁开,每狂吠一声,脑袋便垂下,使劲喘息几口,而后又挣扎着抬头继续。

    许是这吠声惊扰了主人家的梦,门吱呀一声敞开,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男人眼露凶光,手里拿着一把锃光瓦亮的杀猪刀,走到老狗身边。

    老狗摇着尾巴,亲热地拱着他的腿,顺带着又朝墙角使劲吠了几声。

    光头男举起杀猪刀,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狗头滚落在地,鲜血喷出,骨瘦如柴的腔子慢慢倒在了光头男的拖鞋上。

    光头男抬脚,在狗身上蹭了蹭,呸了一声,说了句“晦气”,便转身回屋,关门落栓,将刀扔到一边,继续蒙头大睡。

    温热的血渐渐流干,最后成了一具冰冷的狗尸。几缕透明黑烟从狗头和狗身上溢出,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老狗。

    老狗回头,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曾经唯一依恋的家,片刻后,头也不回地钻入了墙角的阴影里。

    ……

    小郭村,幼儿夜半啼哭,惊醒了睡梦中的妇女。

    这名妇女也不知怎么了,今夜特别困,被扰了清梦,不知哪里来的戾气,抄起一只鞋就往幼儿身上招呼。

    幼儿哭得撕心裂肺,声音传出老远,却没有一个人醒来查看。

    妇女打完孩子,甚觉困顿,索性跑到旁边的屋子睡下。

    幼儿哭了好一阵,许是哭累了,声音渐小,沉沉睡了过去,泪痕依旧挂在脸上。

    不多时,一缕淡淡的青烟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在幼儿头顶盘桓一阵,钻入了鼻腔。

    ……

    草棚的老牛卧在墙角,咀嚼着胃里储藏的干草。

    它背不动犁,也拉不动车,没什么用了。等待它的结局,不是被卖掉,就是被宰杀。

    这样寂静的夜晚,它可能也享受不了多久了。

    这就是身为牛的宿命,无法选择,无法反抗。

    如果明天就要死了,它最想做什么呢?

    也许是到山那边看一看,也许是到最肥美的草地饱吃一顿,再或许,是同它年轻时遇见的伙伴说一声再见。

    老牛闭眼,眼角流出一行清泪。

    它最想念的,是青草河边,小主人在它背上折柳踢水,肆意欢闹。

    回不去了……

    干草地上,一缕缕细丝破土而出,爬上了老牛的身躯,钻入了它的身体。

    痛苦席卷全身,老牛没有叫唤。

    它这辈子到了头,安静地离去,不给主人添麻烦,是它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

    ……

    通道内,郭木僵直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双眼翻白,周身浮肿,不停有浑浊的液体沿着裤腿往下流淌。

    在黑暗中迈步行走,一走一个水印,脚步声时停时响。

    一声低低的唿哨在通道深处悠扬婉转,郭木直直望着声音来源处,仿若一尊提线木偶。

    每过一个岔道,那声唿哨便变一个音节,郭木随即调转方向,继续往前。

    漆黑的通道里,四面墙壁上藤蔓交织,细丝挥舞,却都有意避开了郭木的身体,给他让出了一条干净的路。

    郭木亦步亦趋,追随着唿哨声来到了一处坑洞旁。

    旁边的岩石后闪出了一个人,浑身都是刮伤。

    他将手指从嘴边拿开,抬脚踢在了郭木的后腰上,“木哥,对不住了。下辈子,我定全了你我的兄弟情分。”

    ……

    郭二婶悠悠醒转,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坐了起来。

    身侧的呼吸声平稳有力,她低声喊了句,“海子,是你吗?”

    蓝色的微光在掌心亮起,郭二婶看到了蓝光后面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你是谁?”

    醒过来的人一身黑衣,只余两只黑黝黝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就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异能?”

    黑衣人没有搭理郭二婶,转身一掌将身后的岩石劈成了两半,闪身走了进去。

    郭二婶惊魂未定,站在原地踌躇半晌,跟了过去。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有特殊能力的人,不然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组织上。

    只要能达成所愿,让她做什么都行!

    ……

    先前被相思撞毁的石柱,在红色光点覆盖过后,缓缓恢复如初,包括坠落深渊的石台,也都被无数红色光点托起,恢复原状。

    金眼一路跟随,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对这个莫名的空间越发忌惮。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相思并没有死。

    石柱和石台可以修复,那么相思那只怪物,不死之身十有八九不是传说。

    至于他被喷溅而没入体内的黑色细丝,也许找到相思,便可以解。

    他没有思念的人,要说让他唯一有一丝心动的,现在也已经掉落深渊。诅咒在他身上,大约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如果能够解除,谁也不想自己身上多一处危险。

    金眼想得很明白,但他更清楚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1号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眼前,直觉他这次来,应该另有目的。

    站在一处平台上,金眼伸手在石柱上轻轻抚摸着。

    柱子上的花纹繁杂又凌乱,乍一看,有点摸不清头绪。但若仔细观察,便可发现,这些花纹的刻痕里,有东西在移动。

    金眼靠近,双眸金光闪动。

    一丝极细的线条在沿着特定的方向朝上移动,有条不紊,不疾不徐。花纹交织处,竟没有汇集到一起,反而分隔成上下两条线路,不相交,也不互相干扰。

    随着这些线条的移动,这些花纹似乎活了过来,犹如一幅幅交织在一起的立体画,在讲述着什么。

    金光收敛入体,花纹又变得普通寻常,瞧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只有特殊能力者才能看到?

    金眼再次运行异能,一幅幅图案在他的眼中出现,活灵活现地演绎出了一个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一名妇女怀孕待产,其丈夫请来了产婆。痛苦的分娩过后,产婆抱着孩子出来给丈夫看,丈夫勃然大怒,一刀刺进了产婆的肚子。产婆当场死亡,丈夫一把抱过孩子喜形于色,产妇怒极攻心,直接吐血而亡。

    一对老夫妻,领着年轻的孩子去给不知名的墓碑上坟。孩子扣头献花,老夫妻相互搀扶着痛哭流涕,最后联手将孩子推进了敞开的坟墓里。

    人群拥挤的街道,落魄的乞丐和一只流浪猫藏在垃圾桶后面,分享着过往人群丢弃的还未吃完的食物。忽然一个小孩跑了过来,递给了乞丐一份热腾腾的面条。乞丐伸手接过,自己并没有吃,而是给了猫。面条吃干净,猫跑了,乞丐跑进了垃圾桶,用摔碎的面碗割断了脖颈。

    船夫捞起了一名落水的女子,女子容颜绝美,身材曼妙。为报船夫的救命之人,便同他结为了夫妻。他们的孩子活泼可爱,从小就会凫水,喜欢抓鱼捞虾。某个晚上,大雨倾盆,孩子的尸体不知何故飘在了河面上,引来了鱼群。船夫赶跑了这些鱼,捞起孩子的尸首,分割成无数片,做成了肉饼递给妻子。妻子微笑着吃完,抱着船夫跳河自尽了。

    私塾的先生在众多学子中叫起一名梳着双髻的儿童,这名儿童摇头晃脑背诵着课本上教授的内容,先生满意地点头,夸赞了几句。下了学,这名儿童并未收拾书籍回家。第二日再次上学,这名儿童所坐的几案上出现了一颗人头,所有人都视若无睹、习以为常。数日过后,整个私塾只有先生拿着课本在念,所有的几案上,都摆着一颗认真听课的头颅。

    看了这几幅图案,金眼已无心思再看下去。

    见过甚至经历过血腥的场面,这些画面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让他震动的是制作这些花纹的人背后想要表达的意思。

    异能缓缓收回,待他想要完全脱离对花纹的观测时,却发现体内多了一股不属于他的能量,且完全不受他控制。

    金眼神色冷凝,再次运转异能,驱逐着外来的能量。谁知,这股能量竟在他体内玩起了捉迷藏。他的异能运转到哪里,外来的能量便直接分散到四周的筋脉中,让他的异能完全没办法锁定目标。

    一旦主体异能离开,外来的能量便再次聚集,诱惑引导他体内储存的能量,朝石柱上冲。

    这种情形太过古怪,金眼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以自身为战场,同外来的能量打起了攻坚战。而这股外来的能量则玩起了游击战,吃准了金眼不敢随意攻击的这个弱点,在其体内肆无忌惮。

    这种看不见、完全依靠意念控制的战争,金眼打得很辛苦,浑身冒汗。

    心神全都在体内,他没发现,自己与石柱之间,逐渐建立起了联系。花纹间的那些细条,已跑出了纹路,在金眼的身上试探着,攀爬着,最后将其团团包裹住,在他身上再次编织起了繁复的花纹。只是这些花纹,每一个图案里,都有一个同金眼一模一样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