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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院判过来的时间说实话,有些煎熬。
自我麻痹、自欺欺人了快十天,每天晚上睡前,江洛都会期待或许月事真的只是推迟了第二天一睁眼,甚至可能不用睁眼,她就会感受到熟悉的月事流动就不用再担心了
可
逃避不但可耻,也没用。
动作缓慢地整理着案上的草稿,江洛也在剖析自己的内心。
月事没来的第一天,早在山月提醒之前,她就意识到了。她只是在逃避。
是她一直让自己认为她和林如海整整七年都没怀孕,林如海都这个年纪了,即使他们还有正常甚至激烈、频繁的夫妻生活,她怀孕的可能性,应该也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心里想着“顺其自然”,其实在期盼永远不会怀孕。
所以她一直没有把“可能会有孩子”,列入自己的人生规划里。
现在事到临头,她才会如此恐慌,不愿接受。
但怀孕这种事,不做真实有效的避孕,哪是只凭意念就可以控制的呢。
她不能再逃避了。她必须要面对。她要先清楚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明确她究竟有没有怀孕。
连“不到三十岁意外死亡后穿越到古代成了别人买来的奴婢、成了个生育工具”这种事她都接受了
不就是怀孕吗算什么
起码现在生了孩子她可以自己养,不用再抱给“正房太太”了,是不是
江洛把一叠草稿重重放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丫鬟们一时都不敢作声。
山风和山月对视一眼,冒着可能会让太太不喜、更惹太太生气的决心,两人三两步走了过来,扶住江洛。
“请太太保重身子呀”山风握住江洛的手。
太太若是、若是真的有了,想来日子还浅,若为动怒有个闪失,太太便不可惜孩子,也太伤身体
山月也大着胆子张口“这里我替太太收拾太太是不是坐一会儿等许院判来”
两人以为太太会发火,最起码也会像这几天待老爷一样,甩了手冷脸。
可太太都没有。
太太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睁眼,对她们笑“我就随手摔几张纸,你们怕什么。”
不能因为私事对属下撒气。
江洛警告自己。
仅在“怀孕”这个界限内,都只与她自己和林如海相关。
“那你替我收拾吧。”对山月指了指书案,江洛又命山风,“我想去廊下坐坐,给我拿个斗篷。”
“哎”山风小心松开太太,连忙走到衣架边。
二等丫头冬影、冬雁也忙拿手炉、拿坐褥、打帘子,三人围随江洛出来。
太太常来书房,原本在院里服侍的小厮不敢冒犯,大多时间都回避不见,等太太有吩咐再来听命。
因
此江洛坐在廊下,眼前看不见一个人影,只看见满院松柏苍翠,墙角梅枝生发新芽。
斗篷下,十天来,她第一次把双手都放在了小腹上。
“太太”看江洛面色尚可,山风忍不住疑问,也是提议,“怎么不等老爷在家的时候再请太医来呢”
老爷年已四十有二了还无子,只有大姑娘一个,太太真有了身孕,对家里便说是天大的喜事也不为过。
即便寻常年轻夫妻,不心急子嗣的,只要感情和睦,媳妇似是有了身子,还要快快告诉男人知道,大家等着消息,何况是老爷这般
太太为什么却偏挑老爷不在家的时候请太医
她知道,若山月姐姐在旁,定然要瞪她、拦她的。
太太方才虽没生气,现在这话却问得太深了些。
但她想让太太好
她并没催生育。孩子可能已经有了,自然要孩子的父亲早些知道、早些喜欢上,才更好呀
山风紧张地看着太太的面色。
但这次,太太没有回答她了。
江洛把手从小腹上移开,放到胸口。
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眼前浮现林如海总是对她似春风一般的缱绻笑颜。
她不是特地挑林如海不在家的时候才请太医。
是只有林如海不在家、且能确定他不会突然回家的日子,她才能静心思考,做出决定。
这些天她在逃避,林如海就一直纵容她,即便他很想问,也都忍住了,没有给她压力。
可他一定是期待有个孩子到来的。
即便他从来不催促、不着急,甚至不提起,似乎已经对有无子嗣看淡了,可若真能再有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她害怕面对他的高兴。
他不在家,她才可以先独自接受、消化。
这样,即便不是怀孕了,是她的身体出了其他问题,她也会先做好准备迎接他的失落。
而若是真的有了她也需要准备,才能面对他的欢喜。
因为,她并不欢喜。
“太太,许院判请来了”一个小厮跑到离江洛三丈远就停下,在阶下回道。
“快请进来。”江洛平静说。
山风忙搀扶太太起身,扶太太到正房心无堂内。
许院判虽是李皇后、沈夫人和诸多夫人都盖章赞许的妇科圣手,但他在儿科上的造诣分毫不比在妇科上差。江洛不需要他的“生子专项”,也常请他来林家,给林黛玉调养身体。有时他来请脉,林如海不在家,都是江洛询问脉案药方,亲自相谢。
既然他和孙太医都是常见的太医,在江洛这里便不需要躲进帐幔里正面避开。
山月山风和柏方家的也没准备这些东西。
许静年已五十有九了,明年便至花甲,但他身形清瘦,双目有神,虽然须发略添了白色,面上也不免有了些皱纹,腰背也稍伛偻了,人却精神瞿烁,比大半
年轻人都显得生气勃勃。
今日太医院不是他当值,因此柏方是至他宅上请了来的。
他被催着来得急,穿的也是家常便衣,一进来便赔罪,笑道“下官粗衣布鞋,失礼了。”
但太医没穿正式官服来,江洛才放松了些。
她请许院判坐,自己挽起袖子,伸出手,笑道“我上次月信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今次本该在正月二十三至,却迟了快十日没来,还请供奉诊一诊,究竟是怎样”
江洛强迫自己忽略柏方和柏方媳妇惊喜的神色。
他们无关紧要。
仅在“怀孕”的界限内,只与她自己和林如海相关。
江洛对自己重复。
许院判不愧是太医院正五品二把手,见识过大风大浪,听得多年不曾有孕的林少师夫人可能有了,面色也没变半点。
山月将江洛的手请至脉枕上,又在手腕上覆了丝帕。
许院判抬手诊脉。
除了许院判和江洛,这屋里似乎没人敢呼吸了。
细细诊过一回,许院判抚须思索,面色仍旧没变,又请江洛换另一只手。
这究竟是有了还是没有
年纪最小的冬雁急得要跳起来,又生生憋住气,看许院判诊过太太另一只手后,面上的笑意终于明显了不少。
许院判站起身,拱手笑道“恭喜夫人,确是喜脉已经一个月余了”
欢喜的气息瞬间盈满室内。
看夫人怔怔地,不说话,柏方两口子上来笑道“请问供奉,我们太太的胎气可还稳固我们老爷不在家,还请您给细开几个调养方子,还有平日行动饮食要注意着什么”
“夫人胎气极是稳固,身体也康健,虽月份尚小,也不必吃药调理。”许院判笑道,“至于饮食行动要注意什么,我且写下来。待林少师回来,可再找我过来当面叮嘱。”
“是、是”柏方忙亲去磨墨,“多谢供奉劳心”
柏方两口子素质超群。
即便江洛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没吩咐,他们也安排妥善送走了许院判,请他暂时不要说出去,还与山月等说好,先不宣扬太太有孕的消息,都闭紧嘴,一切等老爷回家再说。
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整整七个小时,江洛似乎思考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她没睡午觉,也没说一句话。
丫鬟请示用饭,她便点头让摆饭。
丫鬟给她倒茶,她便接了喝。
丫鬟问,太太今天不学外国话了,要不要看本闲书解闷
她也只是默许,手里拿了书打开,却一页没往下翻。
山月和山风不知躲出去了几回商议怎么办,可谁也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太太为什么才这样。
两人心里都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太太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这
等猜测,她们却连对方都不敢提一个字。
“太太午饭没少用”最后是山月决定,“只是没多用平日喜欢的菜。能吃饭就没事,咱们还是等老爷。”
山风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应下。
终于,申正一刻,老爷到家了
今岁亲耕,上皇还是放手给陛下独做,没亲身出宫,足可见天家父子情分仍无大的变化。
是以随侍出行虽然辛苦,林如海却并不觉得疲乏劳累。
天家父子依旧和睦,便是百姓之幸,群臣之幸,更是林家之幸。
翻身下马,见竟然是柏方亲自在门边候着,林如海忙问“出了何事”
往日家里有重要却不太紧急的事,亦是柏方或张瑞几人亲自在门口候着,好在他一到家时便能把事情禀报上来。
但今次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发慌。
柏方却是满面堆笑,上来行礼“太太正在书房等着老爷呢”
只这一句话,就让林如海大致猜到是有何事了
他今日不在家,太太终于愿意请太医了
林如海几乎是如风一样往书房行。
柏方在后面紧追不上,累得气喘
他这身子骨是真不行了还是得像老爷一样时时习武练着
林如海跨入积微堂。
屋内比他以为的安静太多。没有围上来恭贺的丫鬟们,更没有扶着小腹笑吟吟站在门边的夫人。
他后知后觉。
似乎院子里也过于安静了。
怎么回事
林如海看山月。
山月只是摇头,说“太太在东间呢。”
林如海要深深吸气,才敢走过去。
太太坐在临窗榻上,平静地望过来,眼神让他心里更加发沉
难道是孩子有不好吗
不、应当不是若孩子真有不好,柏方不会堆笑迎他。
那是太太初次有孕,太过紧张
走到江洛身边,林如海扶住她的肩膀,望着她,心里思索她的想法,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说。
江洛却先开口了。
“孩子很好,”她说,“许院判说,我身体康健,胎气也稳固。”
“是我的不是。”她认错,“我高兴不起来,让你担心,也让众人都担心了。”
夫人和孩子都健康无恙,林如海本该感到轻松的。
可他心里却如刀割。
太太太太她是是不是不想
“我想了一天。”江洛又张口了。
“是。”林如海应声。
他一只手离开江洛的肩膀,放到背后,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保持自己能聆听下去。
“我今年只怕都不能骑马、练武了”江洛闭眼,把脸靠在林如海还扶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上,“但你不能不让我做别的,你不能连雷先生的课都不
让我上了”
“啊”接连大起大落之下,林如海难得失语,“这”
这就是太太想说的话吗原来不是
“你快答应”江洛用力拍他的手,“快说话呀”
“我答应,我当然答应了”林如海抱住她,“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你是个王八蛋”江洛大声说。
“王八蛋”
就算挨了骂,林如海也想笑。
他想亲一亲夫人的眼睛,他想让她感受到他的喜悦,他想让她也快活
可夫人的眼睛里沁出泪水。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林如海的心又为她的哭声揪动。
夫人很少哭。
他回忆着。
上次他亲眼看到夫人哭,还是在四年前,他说想正式娶夫人为妻时。
那一次,夫人可能是因为高兴哭的。但这次绝对不是。
只要夫人高兴,怎样都好。
他剖开自己的心想。
终究是他和夫人,才能相伴走过这一生。
“其实”
“别说,别说”江洛呜咽着阻止他,“我好不容易才决定好,你别说”
就让这个孩子提前原谅她的母亲吧。
她是怕没有清宫手段,只有简单粗暴的吃药,或物理“打胎”,落胎也伤身体、也会死,才打消了不要孩子的念头。
她终究是个软弱的人。
九个月后再面对危险,和现在便面临伤身或者生死,她又选择了暂且逃避。
她也怕,怕不要这个孩子终究会成为她与林如海之间不能合拢的裂痕,怕她承受不了代价。
即便他现在如此体贴。
至少,她还有九个月或许,八、七六个月的时间。
“如果我用这本书的翻译本赚到了钱,该怎么和原作者分成”江洛捧着那本佛郎机小说,虚心求问雷先生。
佛郎机语她还处在,“他写信对我说,金陵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东边市场里卖的大白菜三文钱一斤”,“沈夫人邀请我参加赏花宴”这种水平,但她的英语水平已经足够。
她可以英语和佛郎机语对照。
问题在于,这时代虽然有了“版权”的观念,但著作权还非常、非常不完善。
而从大齐来往佛郎机一次,顺利都要两三年,她不可能等到原作者同意再翻译,只能先斩后奏了。
虽然这翻译本的前途尚不明朗,赔钱自娱自乐的可能性比赚钱大得多,但万一就赚到钱了呢
但雷先生给出的回答是“尊敬的夫人,您还是先翻译一章看看吧。”
江洛“好。”
也是,一个字都没写,现在只是空谈。
原著有五六十万字。
做好决定,时间紧
张,又在怀孕初期,江洛便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推辞了沈夫人和其余几位夫人的赏花宴邀请,专心在雷先生和丁先生、文先生的帮助下,翻译第一部分。
她准备把原著拆成八卷,分八册出版,按月或两月连载。
最理想的情况,她希望不到一个月,每用二十五天,就可以完成一卷。这样就一定能赶在她生孩子之前完成。
停了习武课,推去一切交际,休沐也不能去郊外纵马了,江洛的时间变得很多。
她每天五点起床,先看一遍昨天写出来的稿件,上午分别与三位先生对照佛郎机语和英语讨论不通顺、不能确定的地方,下午会单独在积微斋修改,和继续往下翻译。
晚饭后,若还有精力,她会继续翻译一到三个小时。
最迟晚上九点半睡觉。
她原本英语就很不错,在这里和丁、云两位先生重新学习了一年,几乎达到大齐本代最高水平。
她又隐约记得这部著作在现代是如何被翻译成中文的,还有三位水平顶尖的先生时时刻刻指导帮助,翻译工作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
她每天至少工作十个小时,翻译速度能达到每天三千字以上。
不到二十天,第一卷七万两千字的翻译就完成了。
她先拿给林如海读,不太确定“中国没有骑士,只有游侠、刺客、将军,倒是也有地主。两国饮食、习俗也大为不同,我全照原书翻译,没有适应大齐,会不会让人看不懂、看不下去”
她已经尽量将一切社会习俗不同都做了标注,标注都快比内容多了,但这毕竟只是一本小说,在这时代,还不是“先贤经文”,也不是“名家著作”,只是让人打发时间愉悦身心的东西。
太艰涩难懂,不利于传播。
虽然她只是想尽力做些什么,不靠它赚钱养家,也不指望凭它扬名立万,可既然做了,当然要做到最好。
不到一顿饭时间,林如海已将一叠稿纸从头到尾看完。注
他心里还想着这佛郎机的“骑士”虽然行动言语滑稽可笑,内心所想却还能自圆其说,倒令人着实好奇后续发展,口中已经给出意见“若夫人只想与同好共赏此书,如此已经足够。可若夫人想令天下读书识字的人能雅俗共赏,只怕还需再写一版了。”
在说出第一个字时,林如海便在留心夫人的神色。
那日大哭过一场后,夫人便似恢复如常,再未显露一丝担忧苦恼。
但他知道夫人只是勉强接受,如何能一时之间全然缓过来
他几次想再对夫人开口,又因夫人那日不许他说,他的私心也想和夫人有这个孩子,便一直未能说出那话。
他只是终于明白了
原来,夫人不是同他一样,“看开”了身后子嗣。
她是在抗拒有个孩子。
他当然想不通
原来这世上还有和丈夫浓情恩爱,却不想生养孩子的女子
但他并不敢问夫人原因。
他怕,原来夫人还未倾心于他。
他怕,是因敏儿为生育才买了她进门,她才抗拒孩子。
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夫人身有傲骨。
他怕夫人真的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二十天来惶悚不安、几乎夜不能寐,他并不怪夫人,只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觉夫人心里的难处怪自己为何便自信满满以为,夫人不忧心生育的原因同他一样,甚至还为此欢喜
更怪自己,为何不能干脆利落地,说出那句叫夫人能宽心的话
夫人不想,这个孩子不要也好,只要夫人能舒心便好
二十天里,夫人忙得几乎没空理他,从早到晚都在与那部书较劲。
看夫人记得按时吃饭、睡觉,并未有损身体,他便强让自己一字都不多劝。
今日,夫人终于忙出了成果,第一个还是给他看。
这虽然不是正经书,却的确是本好书,值得人费心翻译,娱己娱人。但夫人的这一稿,也的确存在他提出的问题。
夫人会沮丧、难过、失落吗
夫人没有。
夫人只是淡淡一笑,了然说“果然做成一件事没有那么容易。”
她估量第一个月发行第一卷,八个月便能全部翻译完成出版,果然太理想化了。
要把佛郎机的社会风俗习惯全部大齐本土化这可不是一个月能完成的工作。
到她生产之前,她能做完多少
如果她完不成了
今后还会有人继续做吗
这些问题现在还没人知道答案。
江洛决定今晚休息,明日再战“睡吧”
“好”林如海扶江洛梳洗。
今晚两人躺在床上时还不到八点。
江洛有段日子没这么早躺下了,一时睡不着。
林如海更睡不着。
江洛挪到林如海怀里。林如海立刻就抱住了她。
两人相依无言。
林如海伸出手,又收回去。
江洛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移过来,让他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
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当然没有动静,甚至小腹还没凸起。
“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江洛笑问。
难为他一直忍着,从她月信没来那天开始,生生忍了一整个月。
“是”林如海向上看。
帐子顶是百花盛开。她喜欢鲜花着锦,也喜欢一席轻云,是以一年四季的床帐被褥花样都各有不同。
他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被她发觉。
“这是个安静、懂事的孩子”江洛慢声说,“从来不让我身体不舒服,或许她也知道”
知道她的母亲不欢迎还没做好迎接她来的准备。
“等满三个月,就实话告诉黛玉吧,让孩子
安心。”江洛抬起脸,摸他的泪水,笑问,“也给家里人都发点赏赐同庆”
好,都听你的heihei林如海闭上眼睛,胡乱吻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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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他再难掩饰住哽咽“多谢你。多谢你”
重新、从头开始翻译的第三天,江洛同时接到了沈夫人和刘夫人的拜望帖,一看两人就是约好的。
近一个月里,她称病寸步不出家门,家里还一直有许院判和其余两位精于妇科的太医、大夫上门,即便这几位大夫都嘴紧不多话,差不多的人当也能猜到她已有身孕。
对她来说,怀孕不是一件值得欢乐庆祝的事,但也不需要死瞒着人。
她只是不想看到每个人都对她露出“你终于怀上了”的表情,祝福她,“一定能给林少师生个儿子,以后终身有靠了。”
好朋友还是得见。
江洛回她们的帖子,请她们就明日过来吧。
快到阳春三月,正是一年最好的光景。
既然翻译的事急不来了,何妨与朋友同乐一日。
也顺便请她们看看她第一版稿子。
这本书对应的应是大齐本土传奇、戏曲、话本子,林如海不大爱这些娱乐,或许还是夫人们能给出更多有效建议。
二月二十七日,明媚春光下,江洛在正院门边等朋友们。
沈夫人与刘夫人携手而来。
两人一路欢笑,都为江洛有孕欣喜,以为江洛这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必然满面春风。
可真看到树影下的江洛,她们却都有些不敢认了。
她穿着殷红云锦褙子,下面石青色蜀锦裙,发挽单螺、斜簪翠钗,打扮得自是端方贵气,不失风流。
但她面上哪里有寻常妇女孕后的红光欢喜。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无端叫人觉得她似在人世,神魂却已经去到了令一番境界,只留下一副躯壳,仍旧遗世独立。
沈夫人竟恍惚以为看到了谢丹晴。
幸好这感觉只是在一瞬间。
江洛笑迎过来,请她们直接入园“没吃上你们的赏春宴,今日全当赔罪吧。”
两位夫人一左一右挽住她的手。
沈夫人还在犹豫,刘夫人已经快嘴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了”
若真是有了,今日便不能让她吃酒。
还有林大姑娘大约就不必再非要招婿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