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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姒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看到有一抹水色摇曳在周茜双手之上,在薄暮中泛着粼粼波光。随后“啪”的一声,头顶的日光灯被打开,光线粗暴地占领了她的视线,那抹水光也在此刻融化在这一片炫目的白中。
“放下那件衣服。”何姒再度睁开了双眼,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严厉得陌生,目标落到那件薄如蝉翼的罩衣上。
“怎么,明知会变成白骨,你还是想要试试吗?还是你觉得,你能控制住自己使用这件衣服的频率,就像那几个人当初以为的一样。”不过周茜毫不畏惧,语气中全是讥讽。
“你知道这件衣服会杀人?”何姒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贯开朗可爱的闺蜜,“明明知道使用者会死,却还是诱导她们去使用了吗?”
“诱导?推销商品也算诱导吗?”
“可这件商品会夺去他们的生命!”
“那是代价,变美的代价。”周茜轻飘飘地回应着,“你以为他们就没有怀疑过吗,天下竟然有那么奇妙的东西,能让人毫不费力地维持住苗条的身材?可怀疑过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们还是选择了继续穿上那件衣服。”
“为什么?”
“为什么?”周茜的歪头看着何姒,“你不想变得更苗条吗,纤腰楚楚、娉娉袅袅?”
“我不想,至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否定的话才说出口,何姒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又改口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呵呵,否认也没有用,你和她们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周茜并不回答何姒的问题,抬着下巴,语气得意起来。
话题一直兜兜转转,这样下去纯属浪费时间,鉴于整个事件都笼罩在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气氛中,如果能限定动机,或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定事件的走向,何姒咬了咬牙准备用语言激怒周茜。
“因为嫉妒吧,高岚、袁圆、宋雅,她们无论是身材、样貌还是受欢迎的程度,都远胜于你,所以你对他们下了毒手。”
“我为什么要和她们比!”
果然,周茜冷漠的面具被撕裂了。
何姒不知道自己可以逼迫她到什么程度,毕竟她目前可以依靠的只有能力不明的小猴子,万一眼前人真的发疯,爆发出先前宋雅那般的能力,何姒恐怕无法活着走出这间公寓。
我还是不应该太冒进的,刚刚设法稳住她,派小猴子出去找救兵才是上策。她想着,有些后悔,可周茜怒气冲冲,事情已经发展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现在再派小猴子去找秦鉴为时已晚,反而连唯一的依仗也会失去,何姒硬着头皮继续嘲讽道:“骗我可以,就怕你骗不过你自己。”
“容貌、身材、衣着打扮,不停地攀比,不停地内卷,不停地雌竞,为了什么?盲目地追逐时尚,贷款购买奢侈品,硬撑着虚假的繁荣,说什么要做现代女性,到头来不过是为了取悦男性,把自己物化成另一种消费品,这种人也值得我去攀比吗?”
“茜茜!我也护肤,也化妆,也会买好看的衣服和饰品,也会心血来潮地减肥,那是女性的自由,即使我是单身……”
“那是因为你也想吸引宋兆轩,你也想变成袁圆!”
何姒的话被粗暴地打断,她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与不可置信的矛盾交集。
“怎么?被我说中了?”周茜的怒气散去,先前的讥讽又回到脸上。
“不是,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何姒摇了摇头,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厌恶,“就像今天你帮我化的妆,虽然我觉得别扭,但还是想拍下来存在手机里,又或者发到朋友圈里,并不是想给宋兆轩或者其他什么人看,只是因为我很喜欢。”
“何姒,同样的话我也转达给你,骗我可以,就怕你骗不过你自己。”周茜笃定地说道,“古语有之,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
“那是古语,早就过时了,如今应该是女为悦己而容。”
“我真讨厌你那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模样,呵呵,女为悦己而容,真是笑话,”周茜目光阴狠地看着何姒,缓缓将手中的罩衣抖落,“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过的电影吧,那些男导演的鸿篇巨制,总要安排几个可有可无的女性角色,要么袒胸露背,要么衣不蔽体,或者干脆芙蓉出水,这一切都是为了悦己吗?”
“所以错的是那些导演,是需要被迎合的观众,还是那些为了生活而努力工作的女性?”何姒脸上泛起不耐,“说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你才是这样的吧,嘴上说着追求女性权利,实际却在不停地给女性增加枷锁。在你眼中,那些女性都在攀比,互相吹捧,曲意逢迎,她们从不反抗,随波逐流,所以你看不上她们,因为只有你才是清醒而高贵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不过是与不是在你心中根本就不重要,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伤害她们的借口,”何姒迎着怨毒的目光上前一步,“你伤害她们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她们的迎合,而是因为你的嫉妒。她们凭借外貌轻易获得的一切,却是你可望而不可得的一切。你口口声声说她们在迎合男性审美,殊不知她们都在努力过自己的人生,而你才是这个权利体系中最悲哀的一个。”
“胡说!”
“如果你觉得这是一个不平衡的世界,你觉得女性被凝视、被控制,那你更应该善待女性,你可以利用你的能量挑战刻板印象,打破男性凝视,改变既定规则,甚至去教训那些让你不舒服的男性,而解放你的同伴,可你偏偏选择了伤害她们。”
“闭嘴!”
“因为你骨子里的懦弱,自卑,和被男性社会认同的渴望!”
“去死吧!”
周茜暴怒,风从袖中涌出,银丝如刃直奔何姒而去,无声地切割着周围的空气。
何姒没有后退,只成竹在胸地看着周茜软软瘫倒,双眼中的怨毒还没有散去。与此同时,行至她面前的白刃也似失去了生命力一般戛然而止,从半空飘落。
“你倒沉得住气。”何姒不急不缓地对着周茜身后的人影说道。
“这纱衣太精贵了,冒不得险。”秦鉴一边解释,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衣服从周茜手中取出,充满惊艳的眼神在扫过周茜时又变得淡漠。